「說到交女朋友，依樊，你記得我上次帶去老張那邊的女生嗎？」阿盛問。

    「哪個？」李依樊問。

    「我就跟你說依樊才不會記得，她之前看到我不是叫我小娟就是小嫣，終于到了最近她才叫對?！剐≤幏税籽壅f。

    「唉唷。小乃也要有容啊。在那邊記仇什么喔?！?/br>
    「喔—」

    「你說的那個女生怎樣？」李依樊看著阿盛問。

    「算了……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就沒啥好說了……」阿盛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的說：「我還真的沒遇過看到她的人會一點印象都沒有。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女生啊？」

    「連傷心都一臉清秀的吧?！?/br>
    「所以是蔡詩蕓那種女明星喔？」

    「蔡詩蕓很酷啊。雖然我不喜歡她唱的紫外線，以前玩勁舞團聽到這首歌都玩到想睡覺?！?/br>
    「我跟老張間聊說李依樊哪天要是爆冷門交女朋友，三個月她女朋友就跑掉、五個月她女朋友會瘋掉、可以在一起到七個月她女朋友就死掉了?！?/br>
    「最討厭中肯的人了?！?/br>
    「也要得到吧。依樊超難追的?！剐≤幷f。

    「什么難追，根本追不到，連我都沒把握可以追到?！拱⑹⒄f。

    「在女朋友面前講這種話你不怕天打雷劈喔？我如果是小軒就把你泡在我的醋海里淹死你，這個小浪蹄子?！估钜婪f。

    「感覺你也不是會吃醋的人?！?/br>
    「我一定是個醋桶啊。不然我講話干嘛那么酸？」

    「不然你也試著跟別人相處看看嘛。我那朋友對你挺念念不忘的，她不敢主動認識你，我可以跟你保證她真的很不錯?！?/br>
    「你竟然想害你朋友不是瘋掉就是死掉?。磕愣嘤憛捤。磕隳敲从憛捤铱梢詭湍闼崴?。酸到她骨頭都軟?！?/br>
    「我偶爾真的懷疑你其實不是同性戀吧？你只是很喜歡跟同性戀當朋友，但你是異性戀吧？」

    「我干嘛要坐在這里被你羞辱指控我是異性戀??？我可是虔誠基督教徒喔?！?/br>
    「對啊。不要亂講話，這種質(zhì)疑可大可小，等下害依樊被抓去看心理醫(yī)生，而且搞異性戀這種事讓鄰居跟親朋好友知道多丟臉啊。」郭妮華說。

    「就是說嘛。你不要害我媽跟我斷絕母女關(guān)係、讓整個家族唾棄我的墳墓?！?/br>
    「好咩。拍謝啦。我不是故意懷疑你性向不正常，也不是在歧視異性戀啦……事實就是他們小孩生太多了啊。搞到地球都快毀滅了，哪天人類會絕種就是他們生太多了破壞生態(tài)平衡。」阿盛說。

    「沒辦法啊。他們當然也是有想要小孩的權(quán)利，可是讓一男一女帶小孩只會影響小孩長大也變異性戀，我真的覺得小孩很無辜?！?/br>
    「我不玩了?！拱⑹⒁豢跉獍阉木坪裙庹f：「但如果你真的是異性戀我也會支持你的?！?/br>
    「我生長在健全的家庭怎么可能會是異性戀？看看我跟老妹都是同性戀，身心超健康的?！?/br>
    「你姊從小就這樣嗎？」小軒看著李沃璇問。

    李沃璇聳個肩膀說：「小時候一個樣，長大沒兩樣了?！贡泓c了阿盛的肩膀問：「你要介紹什么款的女生給依樊?。俊?/br>
    「她應該算是氣質(zhì)美女型的吧。啊對啦。我有她的照片?！拱⑹⒛贸鍪謾C翻出對方照片遞給李沃璇看，李沃璇看了點點頭，阿盛又拿給李依樊看。

    「還是記不起來有看過她……」李依樊鐵青臉說：「你知道，喜歡我的人很多，討厭我的人也相對多，偏偏我只會特別記得討厭我的人?！?/br>
    「還有怪咖。」郭妮華說。

    「但我不討厭你，你卻還是把我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否意味著……」老張說。

    「意味著你是怪咖啊想什么。你竟然還沒意識到這一點，怎么辦到的喔？」李依樊說。

    「好歹我年輕時長得像周慧敏?！?/br>
    「我聽你在屁啦。干嘛年輕時長得像周慧敏，老了像周玉蔻啊？誰的臉這么沒連貫的變化又不是千年演化，騙我沒看過周慧敏喔?！?/br>
    「有種拿年輕時的照片給我們過目?！构萑A說。

    「相機這種東西哪有辦法捕捉到我的美？我不拍照的，我的美要親眼目睹才震撼?！估蠌堈f。

    「我真的震撼到了。」李依樊說完跟郭妮華起身把老張推出去，沿途叫老張跟矮子手牽手去跳海，那畫面一定美到大家都不敢看。

    李沃璇哼笑一聲看著李依樊在門口叫老張結(jié)完帳就可以回家，不要留在這邊傷風敗俗，然后看著李依樊把門關(guān)起來跟郭妮華邪惡調(diào)皮一笑的樣子時，李沃璇突然感到好孤獨。

    李沃璇別開視線開一罐啤酒一口氣喝掉半瓶，有時候最糟糕的是快樂在眼前或圍繞于身邊，你感受到也被緊擁住卻只是讓人更想嚎啕大哭罷了。

    她不是沒試著去找過別的夢，也花了好多年的時間釐清深探自己的感受，嚴格說起來她也不是沒有對別人心動過，然而這一切都比不過。

    誰可以比得過呢？這世界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比得過，永遠都不會。雖然她才三十三歲說到永遠太嚴肅，未來還會遇到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總會遇到一個對她來說也是獨一無二的人。

    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啊，這個世界上—絕對不可能再有第二個李依樊。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可以比她跟李依樊更親密？又有誰能夠比她跟李依樊相處來得更多、更長呢？

    即便是青梅竹馬，也無法親近到點滴細節(jié)、枝微末稍。

    他們緣分深到可以當親人，卻也刻薄到只能當親人。但這不是上帝開的惡劣玩笑，李沃璇還是這么認為。

    然而李依樊不這么認為。

    「欸……」一聲輕喚讓李沃璇回過神來把頭轉(zhuǎn)向旁邊看著厲眼望著自己的李依樊，竟然沒注意到李依樊走到旁邊坐著?！刚f好你今天不可以喝酒，而你確實不能喝酒，你要開車耶?！?/br>
    「喝一瓶而已。」

    「喝一滴也一樣啦。」李依樊不高興的把李沃璇手中啤酒拔走丟掉說：「拜託一下好不好？生命很可貴的?！?/br>
    「那你開嘛。讓我喝?！?/br>
    「我剛剛才說完生命很可貴你就秒忘。」

    李沃璇露齒笑出來，李依樊不太會開車，讓她開也可能發(fā)生醉漢級的危險。而她總還是把最好、最方便的給meimei跟哥哥，買了汽車給meimei、出一半的錢買汽車給哥哥，自己就沒錢買車一直到現(xiàn)在。

    李依樊看著李沃璇的笑容，內(nèi)心頓時產(chǎn)生一股難以消化的悶脹感，愧疚感也一次又一次翻騰起來。

    她當然分辨得出來李沃璇的笑容是真是假，是她害得李沃璇的笑容開始充滿苦澀，只有鮮少機會可以看見李沃璇像剛剛一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只可惜她終究無能為力，沒有共識、沒有共鳴，她根本回應不了李沃璇。她還是只會把李沃璇當meimei看待。

    但她可以理解李沃璇的苦悶與挫折，所以她讓李沃璇去瘋、去放縱、去喝個爛醉—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唯獨他們之間的事除外。

    雖然最近李依樊覺得這根本不是讓李沃璇好過的方法，但最佳方法不可以使用。

    不可以去破壞一些常道。

    李依樊在內(nèi)心輕嘆一口氣靠躺上椅背，到底除了她知道的方法以外還有什么辦法能夠安撫李沃璇？她甚至連想輕握一下李沃璇的手都不敢，深怕這樣單純的觸碰就不小心全面瓦解李沃璇努力控制好的理性。甚至連回到像以前一樣也不能，就是怕李沃璇只會比現(xiàn)在更難熬，自己也不好過。

    不過李依樊發(fā)現(xiàn)到自己努力維持的微妙距離似乎也沒有帶來好的效果。

    李依樊起身走開回到郭妮華身邊坐下，李沃璇看著微抬起下巴望著螢幕的李依樊，事實上這些李沃璇都知道。

    儘管這件事并沒有打壞他們感情，但是他們在互動上早已大不如前?？丛谕馊搜劾镏粫渭冇X得李沃璇變得越來越愛玩，或者像郭妮華懷疑過的是不是在澳洲遇到什么挫折而變了，不會去利眼查覺到姊妹倆之間怎么疏遠了？

    看在外人眼里還是覺得這對姊妹感情很好，依然會互相打鬧一下并且一起出現(xiàn)在朋友聚會里。

    但以前的他們在更多時間里是獨處的。

    李依樊那張嘴老是喋喋不休，不是讓人覺得吵雜的那種。國中時她常常跑去李沃璇房間里找李沃璇開槓，一聊可以沒完沒了，李依樊什么事都可以拿來說嘴一下，常常姊妹倆相談甚歡到一起累到睡在同一張床上。

    李沃璇很好動愛玩，什么新鮮有趣的都想嘗試，最常拽在身邊陪伴自己的自然是李依樊。他們兩個會一起去唱歌、釣蝦、玩保齡球、爬山、跑pub、游樂園、旅行，常常只有他們兩個人沒第三個身影。

    那時候他們當然很快樂，手足若可以好到像朋友的話，有那么幾度你根本也不需要朋友這種角色了，他們永遠不會孤單，從自己出世那一刻起兩個永遠不會孤單，永遠會有彼此陪伴。

    但如果現(xiàn)在回到像當時的互動相處，李沃璇承認李依樊顧慮的沒有不對，過往那些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都令李沃璇放不下，遑論李沃璇有辦法維持平常心重建那段日子還能走得開。

    但這陣子，李沃璇卻有股越來越不服氣的感受。

    她討厭，她討厭死李依樊強制停止所有一切。

    她討厭李依樊還是可以讓她感受到李依樊也不好受，才會讓李沃璇更加執(zhí)著。

    李依樊見李沃璇還是肆無忌憚的拿新啤酒開啟牛飲，李依樊冷眼瞪著李沃璇，心里想著不曉得有沒有資格代替母親拿家鞭抽幾下李沃璇，如果沒有那能代替月亮懲罰李沃璇這兔崽子嗎？

    她知道李沃璇在打什么主意，反正李依樊可以讓郭妮華載回去。

    你真的以為我是怕死所以不讓你載嗎？你這白癡！

    李依樊看向旁邊，李沃璇越喝越多，一年比一年還要多。她真的好擔心再這樣下去，李沃璇會跟表姊一樣跑去嗑藥。李沃璇自從二十七歲那年從澳洲回來后，一年比一年還要走向極端。

    李依樊思考過后跟阿盛交頭接耳，阿盛先是疑惑的看著李依樊，也沒有猜忌太多就點點頭答應了。

    唱完后他們一伙人到了樓下各自道別，果不其然李沃璇對李依樊說：「你讓華仔姊載回家吧?！咕蜑t灑揮個手轉(zhuǎn)身走開。

    李依樊咬咬牙根忍下來轉(zhuǎn)頭跟郭妮華說：「你不用載我啦。快回家休息吧?！?/br>
    「喔喔。好?！构萑A回完往自己停車方向走。

    李依樊跨大步追上李沃璇后拉住李沃璇說：「往這邊走?！?/br>
    「干嘛往那邊走？」李沃璇疑惑的問。

    「你的車我已經(jīng)讓阿盛開走了?！?/br>
    「你干嘛讓阿盛開我的車??？」

    「因為我知道你跟某黨一樣只會來奧步數(shù)?！估钜婪c力拽著李沃璇走?！改阋詾槲視屇愫染崎_車嗎？」

    「我不是叫你讓華仔姊載嗎？」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喔？」李依樊稍感不耐煩停下來轉(zhuǎn)頭說：「你最好真的蠢到這么以為，難道你認為我都不會關(guān)心……」李依樊講到這不自然停頓下來，李沃璇瞇起眼睛看著李依樊。

    李依樊猛眨幾下有點不知所措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