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你不要再勸了，我心意已決。”李嬌嬌拉過綠珠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放心。

    “不要忘了，我可是公主，他不敢怎么樣的。”

    在大陳，她的身份就是她的保障，是她的底氣。雖然在不久的將來，它或許會成為一道催命符，但至少現(xiàn)在是有用的。

    第二日李嬌嬌穿了身素色的衣裳，戴了個帷帽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自己的臉。

    公主府的馬車停在離怡紅樓不遠處的巷子里，李嬌嬌下了馬車只身前往。

    “殿下，一切小心?！本G珠拽住李嬌嬌的衣角，擔憂地說道。

    “又不是上戰(zhàn)場，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李嬌嬌故作輕松地笑著說道。

    其實她的手心早就起了一層細汗，濕漉漉的，心跳也快了些，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在顫抖。

    說著不緊張，其實早就緊張成了一團，腳都不知道該往何處使了。

    這可是她第一次進青樓，也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光景。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忐忑，踏著夜色走進了怡紅樓。

    此時已經(jīng)將近戌時，尋常人家都已經(jīng)閉門歇息了，而這怡紅樓里卻是燈籠高掛亮如白晝，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鶯歌燕舞，脂粉氣濃。這醉生夢死的銷魂窟，醒著的人尚還裝模作樣，醉了的人便是丑態(tài)畢露，多看一眼都是污了眼睛。

    她本不想引人注目，刻意穿得低調(diào)素凈了，卻不想在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群中，她竟成了最顯眼的那一個。

    她是來見赫連子晉的，可她根本不知道赫連子晉在哪里。便在此處站定，有些手足無措。

    “這是哪里來的小美人，讓爺瞧瞧~”有不長眼的男子要來掀李嬌嬌的帷帽，被她躲開，往人群里跑去。

    那人只當李嬌嬌是在和他調(diào)情，竟然窮追不舍。

    李嬌嬌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嚇得半死。

    眼見那人的咸豬手就要挨上李嬌嬌的衣衫，李嬌嬌站定抬腳，往那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那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骨，本就沒什么力氣，站立不穩(wěn)，竟摔了個狗吃屎。

    “你別過來?！崩顙蓩陕曇粲行┌l(fā)顫，顯然是害怕極了，她還是將這里想得太簡單了些。

    等待會見了赫連子晉，她定要好生與他算一回賬。

    “你竟敢踹我？你知不知道小爺我是誰??？”

    “紅姨呢？喊她出來，讓她瞧瞧她手下的姑娘竟欺負到客人頭上來了。”

    那人就坐在地上耍起無賴來，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著李嬌嬌所在的方向望過來，竊竊私語著。

    那些人的目光仿佛透過面紗將李嬌嬌看得一清二楚，她全身guntang，羞憤欲死。

    “你是誰？來這里做什么？”那人口中的紅姨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站立在李嬌嬌面前問道。

    “倒是稀奇，竟有姑娘上趕著來我的怡紅樓。”

    “你誤會了，我是來找赫連子晉的?！崩顙蓩苫剡^神來，這人應(yīng)該是怡紅樓管事的，想必知道赫連子晉現(xiàn)在在何處。

    紅姨沉默了片刻后，笑道：“原來是赫連公子的貴客，彩云，你帶她過去?！?/br>
    “姑娘這邊請?！?/br>
    “憑什么讓她走了，她踹老子一腳就想一走了之嗎？”那男子掙扎著起來，想去拉李嬌嬌，卻被紅姨攔住了。

    “謝大公子，你也聽到了她是赫連公子的客人，妾身并無權(quán)力留下她?！?/br>
    “公子若不滿意，今晚的花銷便給您免了?！?/br>
    原來此人竟是謝霽那五毒俱全的哥哥謝珩，聽聞此言他雙眼一亮，又故作為難地說道：“除非是憐兒娘子今晚作陪，不然我是不依的?！?/br>
    說罷，他還望李嬌嬌離去的方向多望了幾眼，舔了舔嘴唇，心中想著，這般玲瓏的身姿想必也是個大美人，不能把玩一番實在可惜，便宜赫連子晉那小子了。

    “可以。”紅姨瞧著他一臉急色的模樣，輕蔑地笑了。

    “姑娘只管跟在我身后，不要到處亂瞧，以免瞧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污了您的眼睛?！辈试祁I(lǐng)著李嬌嬌上樓，邊走邊說。

    彩云見多了人，也知道眼前這位女子與她們不同，應(yīng)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與赫連公子扯上了關(guān)系，還巴巴尋到了怡紅樓來，只當她是被騙了，心中有些惋惜。

    “多謝?！崩顙蓩奢p聲說道，低著頭眼睛不敢四處亂瞟。

    也有不長眼的想上來調(diào)戲李嬌嬌，都彩云一一擋了回去。這一路倒也無驚無險。

    只是難免聽見一兩句污言穢語夾雜著壓抑的低喘，讓李嬌嬌一陣又一陣的臉熱。

    拐了一道又一道的彎，嘈雜的聲音漸漸小了，此處倒像是個僻靜的雅間，臨著水，讓人看不出是在青樓里。

    “便是此處了，姑娘自己進去吧?！辈试茖⒗顙蓩蓭У沽艘婚g屋子前停下。

    “多謝彩云姑娘。”

    李嬌嬌目送著她離開，將手放到了門上，正欲推門而進，便聽見里面?zhèn)鱽砼拥恼{(diào)笑聲。

    李嬌嬌的心一沉，覺得有些不痛快。

    她在外面差點遭人調(diào)戲，赫連子晉卻在此處享樂，未免欺人太甚！

    便是要給她難堪也不該如此。

    或許是她來得不是時候，或許她本就不應(yīng)該來的。

    李嬌嬌的手縮了回去，沒有勇氣再去推開那扇門。

    正是進退兩難之時，李嬌嬌聽見里頭傳來赫連子晉的聲音：

    “既然來了，還在外面站著做什么？”

    “難不成要我請你進來嗎？”

    第21章

    里面話音剛落，李嬌嬌眼前的門就被打開了。走出來一個約莫二十左右的女子，將她請了進去。

    這間屋子里沒有李嬌嬌一路走來聞見的悶人的脂粉氣，窗戶打開著，能感受到從江面上吹來的涼風。

    昏暗的燭光下，輕紗飄蕩，赫連子晉隱在一層層輕紗后面，若隱若現(xiàn)，如夢似幻。

    李嬌嬌撥開輕紗，一步步向著他走近。

    赫連子晉側(cè)躺在美人榻上，下首位置跪坐著一個穿著清涼的女子，手上端著一盤圓潤飽滿的葡萄。

    纖纖玉指捻起一粒墨玉般的葡萄送至赫連子晉的唇邊，溫聲細語聽不清說了什么。

    赫連子晉低頭咬了一口，將整個葡萄吃進嘴里，分明沒有言語，卻惹得那女子笑意吟吟。

    李嬌嬌被忽視得徹底，尷尬地站在此處，只覺得自己十分多余，心中隱隱生出不快來。

    看那盤葡萄都覺得十分礙眼。

    “葡萄好吃嗎？”李嬌嬌語氣不善，像是故意來找茬一樣，引得那女子回頭。

    “公子，她是誰呀？怎么沒聽您提起過？”芍藥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李嬌嬌，仿佛想透過帷帽看穿她的真面目。

    “公子何時又有了新歡？怪不得這些日子來得少了?！鄙炙幈г怪?。

    “不過是不相干的人罷了，哪里比得上樓中姐妹貼心?！焙者B子晉這話雖然是對芍藥說的，眼睛卻是看著李嬌嬌，擺明了就是意有所指。

    他的目光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看得李嬌嬌心中發(fā)顫。

    “赫連子晉，我與你有話說?！崩顙蓩奢p咳一聲，忽略心中的那點不適。

    “月娘，芍藥，你們都先下去?！焙者B子晉吩咐道。

    芍藥原本還想說些什么，但被赫連子晉冰冷的眼神嚇住了，只得吞下那些話，乖乖退了下去。

    一陣響動過后，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最后還是赫連子晉開口打破了沉默：“為什么要來?！?/br>
    他坐直了身子，臉色陰沉得厲害。

    “不是你說的嗎？”李嬌嬌有些迷惑了，她按約定來了，怎么他瞧著倒有些不開心了？

    “我讓你來你就來？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赫連子晉有些煩躁，這里可是青樓，是她一個公主應(yīng)該來的地方嗎？

    他提出這個要求，本沒想著她會來，可她還是按約定來了，是不是說明她心中還是有幾分在意他的？

    “我知道?！崩顙蓩牲c了點頭，取下帷帽放在一旁，“你先前不愿意見我，如今有了機會，我自然是要來的?！?/br>
    “對不起，赫連子晉，那天的事我很抱歉?！?/br>
    “只是道歉的話，你那天已經(jīng)說過了。”赫連子晉垂下眼去，冷笑一聲，瞧瞧，果然被他猜中了。

    “我從未想過騙你，只是此事說來話長。”李嬌嬌嘆了口氣，理了理腦中雜亂的思緒，想著怎么說才不會讓他覺得太荒誕。

    “那就慢慢說，我有的是時間。”赫連子晉倒了杯茶水慢慢喝著，像是在靜靜等著看她又能編出什么哄人的故事。

    “我是曾經(jīng)喜歡過謝霽?！崩顙蓩烧伊藗€位置坐下，慢慢說著，“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了，若非那天他犯了病，我本不打算再與他有牽扯的。”

    赫連子晉挑了挑眉，神色稍霽，沒有打斷她的話，繼續(xù)聽著。

    “瓊林宴上，我是存了私心的，我想著要找一個不比謝霽差的人，便選了你?！?/br>
    “事后得知你的身份我不曾后悔，也曾認真想過要與你成親。”

    “但那天的事讓我明白，這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崩顙蓩煽聪蚝者B子晉，面帶歉意，“很抱歉，我本應(yīng)該考慮得再周全些?！?/br>
    “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和謝霽聯(lián)合起來戲弄你的意思?！?/br>
    “說到底都是我的過錯，你要怪便怪我吧，若是有什么要求，也盡管提，我會盡我所能?！?/br>
    李嬌嬌一口氣將話都說完，心情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暢快。

    “這算是坦白嗎？”赫連子晉的臉色越聽越黑，“是不是我提了要求，之后就算是兩清了？”

    李嬌嬌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李嬌嬌，我不同意！”赫連子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這件事沒完，我們兩清不了?！?/br>
    “欺騙了我的真心，輕飄飄的兩句話就可以當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了嗎？”赫連子晉只覺得眼眶發(fā)酸，全身上下都在顫抖。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這女人的狠心他不是早就領(lǐng)教過了嗎？

    “抱歉。”李嬌嬌低下頭去，心中也不好過，酸酸漲漲的，想到要兩清，心中還有幾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