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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 第62節(jié)

    有穿著歸來門門派衣裳的,還有穿著別的門派衣裳的,他們似都飲了酒,正是豪氣干云的時(shí)候:

    “仙友好手筆!”

    “星夜里散云霞贈(zèng)天下,美哉美哉!”

    “仙友錯(cuò)認(rèn)了,這并非我等仙術(shù)?!鄙蚓壠鹕矸裾J(rèn)了。

    我趁他說話時(shí),從劍上站了起來,我對現(xiàn)在的身上自帶的這個(gè)“親和力”屬實(shí)有點(diǎn)怵,我垂著眼眸,不去看著幾個(gè)仙者,下意識(shí)的開始想要往沈緣身后躲。

    但在陸離的光影里,我躲到沈緣身后前的一瞬,還是有一道劍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人一襲立領(lǐng)紅衣,手執(zhí)酒壺,穿得是干練非常,發(fā)冠高束,臉上正帶著酒氣染上的醉紅:

    “山好月好風(fēng)光好!”他爽朗笑著,似醉中仙,仰頭飲了一口酒,又隨手一抹,“讓我看看是誰家好兒郎,施此神仙法?”

    話音落,他醉眼一抬,看見了我。

    對上眼神的這一瞬間,身后的云霞正燦爛,我見他眼眸一亮,當(dāng)即,我心頭一抖,大呼不妙,立即將臉藏到了沈緣身后。

    沈緣擋著我,流光云霞還在身后閃爍,沈緣的后背也被照得光彩夢幻,沈緣前方短暫的安靜了一會(huì)兒,不片刻,下方御劍來的幾人便在與勸那紅衣醉仙解釋:“仙友說不是他們的手筆,應(yīng)當(dāng)也是來賞景的,觀旭兄,我們回吧……”

    那人話音未落,我見沈緣身前光影衣衫,那道尤為閃亮的光芒便出現(xiàn)在了我身側(cè)。

    “仙子!”被喚觀旭的人從沈緣身前“?!钡奶匠瞿X袋來,熱情的沖我打招呼:“仙子!我……”

    “仙友?!鄙蚓壱参⑽⑼犷^,攔住了前方的觀旭,我聽他聲音笑瞇瞇的,但卻好似沒有什么溫度,“你有些唐突了?!?/br>
    “唐突唐突!”他立馬認(rèn)了,“是在下唐突!在下只是想認(rèn)識(shí)認(rèn)識(shí)這位……”

    沒由得他說完,拽著我的手,御劍而起,悠悠然的便飄上了更高的天際,那紅衣男子拎著酒壺,鍥而不舍的追在后面。

    “你等等呀仙友!我真的只是想和仙子做個(gè)朋友!這個(gè)仙子我看著真的親近得緊!仙友!……”

    他的嘴,他的話,每一句都讓我提心吊膽。

    好在沈緣飛得快,遠(yuǎn)不是這觀旭能追上的,沒多久便在夜空中將他甩不見了。

    先前讓我坐會(huì)兒的人,一眨眼就帶我回了歸來門。

    “嚇?biāo)牢伊??!彪m然不是我御劍,但落地后我也直喘氣,“還好他沒說出什么更過分的大逆不道的話來?!?/br>
    “嗯。”沈緣淡淡的應(yīng)了聲。

    我抬頭打量他的神色,卻見他仍舊不咸不淡的往后面瞥了一眼:“他運(yùn)氣不錯(cuò)?!?/br>
    “不是他運(yùn)氣不錯(cuò)!”我糾正沈緣,“是咱們運(yùn)氣不錯(cuò)!他要是張口就來,咱們可是一柄劍上的螞蚱!”

    沈緣哭笑不得的看了我一眼:“是,是咱們運(yùn)氣不錯(cuò)?!?/br>
    言罷我打量了一眼四周,見沈緣沒帶我去松濤石蓮,也沒回南楓給我安排的院子,而是回了山門前。

    我奇怪:“來這兒做什么?花朝應(yīng)該跟我住一個(gè)院子吧?怎么不直接回院子?”

    “咱們運(yùn)氣不錯(cuò),沒在半道摔下去。我靈力只能支撐我飛到這兒了?!?/br>
    我抱著手盯著沈緣,“你騙誰?你歇了這么多天了,怎么會(huì)只有這點(diǎn)靈力?而且枯劍山靈氣充沛,你隨手抓都能抓到?!?/br>
    面對我有理有據(jù)的質(zhì)疑,沈緣選擇了沉默以對,并開始邁步爬山門前的青石板階了。

    我覺得他心里有鬼,不知為什么老在拖延回來的時(shí)間,我不再被他拖累,學(xué)著他方才的模樣,掐了個(gè)訣,有學(xué)有樣的讓他的劍飛了起來,劍飄得歪歪扭扭,不聽使喚,但我方才渡化了舞女,身體里多的是靈氣,枯劍山也確實(shí)靈氣充沛,我抓來四周的靈氣拖住劍,爬上去,就偏偏倒倒的開始往住的院子那處飛。

    沈緣見我就這么飛起來了,有點(diǎn)驚訝,但很快又一言難盡的望著我:“小良果……”

    我哪管他,御劍就回了院子,他倒是也沒有為難我,把我的劍撤走,一路上我就聽他在我身后唉聲嘆氣。

    直到回了院子,我把沈緣的劍撇下,看著院子里三個(gè)廂房,一個(gè)是我的另外兩個(gè)我也懶得問沈緣了,挨著拍門問了過去:“花朝?你回來了嗎?花朝!”

    沒人應(yīng)我。

    沈緣站在我身后,看我一通忙碌完,沒人回應(yīng),他倒像是松了口氣:“左右沒人,歸來門也安安靜靜的,看著沒出什么事,不如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待他們回來再問?”

    我看了看仍舊燦爛的漫天云霞,又看了看沒再震顫的金鈴,心覺沈緣說得也有點(diǎn)道理。

    花朝也是個(gè)大人了,能處理好自己的事。

    “那就各自回屋修行吧?!蔽肄D(zhuǎn)身回房,想了想,又對沈緣道,“今日辛苦你了?!?/br>
    沈緣一怔,似有些沒有想到我還會(huì)對他道謝,他微微彎了眉眼,在天空中的云霞光芒里,輕柔一笑,“樂意效勞?!?/br>
    我看著他的微笑,又想了想,補(bǔ)充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話:

    “沈緣,我無法確定古神是好是壞,但我覺得你不像個(gè)壞人。如果有一天,你愿意把你藏著的故事告訴我,我會(huì)很愿意聽,只要你有理有據(jù),我就愿意相信你?!?/br>
    沈緣眼角的弧度便像是被我的話熨平了。

    他凝望著我,光芒在他眼中投射出不同的模樣,他幾次啟唇,最后……

    還是沉默的閉上。

    我相信我看懂了他這時(shí)候眼中的情緒,是猶豫,是隱忍,是難以啟齒的忐忑……

    于是我便想,或許是他覺得時(shí)候還不到吧。

    他一定有他沉默的理由。

    就像那個(gè)小男孩和舞女一樣,這世間人世間事,如何行如何走,為何癡迷為何瘋狂,早有了藏在各自心底的理由。

    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也不是一定要急于在此時(shí)此刻知曉。

    我沒再追問,推門回了房間。

    調(diào)息打坐了一整夜,將舞女帶來的靈力完全化為了身體所有。連帶著,還將歸來門充沛的游散靈氣納了不少進(jìn)入身體。

    在陸門時(shí),我便對靈力不足感到了恐懼,此時(shí)此刻,身體里充盈的力量讓我十分安心。

    第二日,清晨,我自打坐中被驚醒。是花朝“嘭”的一聲推開了我房間的門,直接闖了進(jìn)來。

    “主人!”她的聲音,在鎮(zhèn)定中壓著驚慌。

    我睜開眼,停止了修行,看著蹲在我面前的花朝,我見她面色微帶緋紅,不知是急得還是累的。

    我歪頭打量她的脖子,有些奇怪的伸出手指頭,想去觸碰她脖子上的一塊疤:“怎么了?你昨夜去哪兒了?什么蟲子給你咬成這樣?”

    花朝一驚,捂著脖子就這蹲在地上的姿勢,猛的后退了一步。

    她又抬眼,驚懼的望著我,我看見素來冷靜的面容在她臉上一寸寸龜裂,她咬牙道:“在下!闖禍了!”

    我看她這模樣,也跟著提起心來,這可是花朝啊,冷面美人,幾時(shí)如此過?

    我沉著臉,穩(wěn)住情緒,凝重的問:“你闖什么禍了?”

    “在下!”她一字一句道,“把青陽仙君,辦了!”

    我倒抽一口冷氣:“你殺了他?”

    花朝也倒抽一口冷氣:“當(dāng)然不是!”

    “那你!……”

    我反應(yīng)過來,然后我到抽的那口冷氣就卡在了我的胸膛,我盯著花朝,花朝盯著我,我們倆大眼瞪大眼,彼此都忘了呼吸。

    “在下!”花朝憋著氣,恨恨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腿,“真是闖了大禍了!”

    我憋著氣搖頭,不敢置信:“這真是塌天大禍了……”

    花朝垂下頭,滿臉的懊悔。

    我盯著她,看了許久,終于在快喘不過氣兒來的時(shí)候,喘了口氣兒。

    我搖頭,“不對,不對,一定有哪里不對!”

    我抓住花朝的胳膊:

    “是不是你被欺負(fù)了?。磕悴灰S便攬責(zé)??!你昨夜金鈴震動(dòng)是不是在求救!這怎么能是你闖的禍呢!這肯定是那青陽!……”

    花朝一把捂住我的嘴:

    “主人!事后推諉不是君子之舉!金鈴震動(dòng)是我太激動(dòng)了!”

    我:“……”

    聽不得聽不得,我真是聽不得一點(diǎn)!我不愿意相信這件事,但花朝還在說!

    字字句句,鏗鏘有力的鉆入我的耳朵。

    “是在下!都怪在下!”花朝扼腕道,“你們走后,南楓掌門也離開了!那處便沒了人,是在下!動(dòng)了手!就在那松濤石蓮的角落里!不顧青陽仙君幾番掙扎,推了他!撕了他的衣衫!又……”

    我嚇得連連抽氣,像要哭斷氣時(shí)的抽氣,上氣不接下氣的抽了兩口,這才顫抖抬起手,也把花朝的嘴巴捂上了。

    我在她的掌心里唔唔啊啊的吐出了我掙扎的話語:“別說了,你別說了!我害怕!”

    于是房間里,我和花朝互相捂著對方的嘴巴,瞪著眼睛看著對方,安靜,一如死。

    第57章

    配著門外吹進(jìn)來的一陣陣涼風(fēng),我與花朝都各自冷靜了一會(huì)兒。

    我松開了花朝的嘴,花朝也禮尚往來的松開了我的嘴。

    “為……為什么呢?”我不解的,顫抖著問,“怎會(huì)如此突然呢?你什么時(shí)候?qū)η嚓枴鹆诵乃???/br>
    花朝抓著我的手,半跪在地上,我知道她不是在跪我,她是在跪自己,懊悔得跪地不起……

    “先前,在那陣法中的時(shí)候,只是覺得青陽仙君此人并不似在下一開始所想那般不堪?!?/br>
    “這你與我說過?!蔽尹c(diǎn)頭,又拽緊她的手,“可當(dāng)時(shí)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一心飛升的呀!”

    “在下明白!在下當(dāng)然明白!我也一直克己守心,只是……”花朝低頭,一只手捂住了她自己的心口,“事情在離開陸門后,好像就有點(diǎn)不對了……”

    “在我睡著的時(shí)候?”我心頭一驚,又暗恨,“就是那兩天?怪我被這不祥妖雰纏身!耽誤了你!”

    花朝搖頭:“怪不得主人,是主人昏迷之后,在下便總覺心頭有一只蟲……”

    “蟲?”

    “在下不知該如何形容,像是要破土而出的蟲,一直在心田處鼓動(dòng),自那時(shí)開始,在下見主人,見青陽,心境都再無法似從前那般古井無波?!?/br>
    花朝微微垂頭,眼瞼輕闔:“自陸門行至歸來門,一路上,青陽騎在馬上,行于在下身側(cè),一路上與在下分享路上美景,講他曾經(jīng)趣事。我……不對……在下所見景色與此前似乎并無不同,但卻總覺心中之蟲蠢蠢欲動(dòng),為暖風(fēng)襲人,為落日余暉……”

    我聞言沉默,自離開陸門,這一路行來,我自顧不暇,當(dāng)然也沒有余力照看到花朝,卻不知,原來在這一路的行徑中,花朝也與我剛來人間時(shí)一樣,有了這般多的情緒體驗(yàn)。

    “然后,到了那天晚上……”花朝繼續(xù)道,“那日主人在農(nóng)家飽食一頓,歇息之后,歸來門的弟子找農(nóng)家夫婦多買了兩壺酒,酒香饞人,在下的口腹之欲被青陽仙君看出,他也買了兩壺酒,帶我去林間觀月飲酒了。”

    是,是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