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裴季實在難以理解：“這位小警官，我跟你也不認識，咱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對吧？行，我承認，文學嗎，有時候會用到一些夸張的手法，但你也不用這么針對我吧，在這個行業(yè)，比我夸張的人多了去了好吧？”

    歸來冷冷的看著他，他看向林錯：“你看到了吧，這種人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當年你不讓我做點什么，現(xiàn)在呢？”

    林錯冷若冰霜：“只要不違背道德和法律，你隨意?！?/br>
    “是啊?！睔w來挑眉冷笑：“所以，在我認出他的那一刻，我就沒打算放過他?！?/br>
    他說完，湊近裴季，臉上帶著一抹邪氣的笑容，小聲說了一句話。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林錯看到裴季身體僵硬，面色震驚。

    “你……”他眼里盛著深深的恐懼看著歸來：“你……你是……”

    歸來豎起手指堵在嘴邊，打斷他的話：“是我，裴季，知道為什么當年事情鬧的那么大你卻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嗎？”

    裴季愣了一瞬，隨即眼眸猛地瞪大。

    歸來緩緩開口：“因為，我在等這一天，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你說，警察都是傻子，我要告訴你，不是，真正的傻子，是你?！?/br>
    看著裴季震驚的臉逐漸被濃郁的恐懼填滿，歸來只覺得心頭一股惡氣終于出了幾分，他看向江疑和林錯：“他交給我吧，你們?nèi)フ艺艉⒆友鯕庹值膬词帧！?/br>
    江疑沒有意見，他點了點頭，抓起林錯的手就要走。

    就在他們剛轉(zhuǎn)身的時候，裴季忽然大叫道：“我交代！我交代！我交代的話算戴罪立功吧！”

    江疑看了林錯一眼。

    林錯停下步子，轉(zhuǎn)頭：“你覺得自己能交代什么？”

    “兇手在醫(yī)院肯定有內(nèi)應！”裴季看著林錯和江疑冷漠的目光，忍不住大聲說道。

    聽他這么說，江疑直接拉著林錯就要走，裴季急的大喊大叫：“真的，肯定有內(nèi)應的，我就是帶人來鬧事，給那個內(nèi)應爭取時間的，我可沒殺人?。　?/br>
    林錯深吸了一口氣，她緊緊握著拳頭，捏緊了又松開。

    “我看你真當我們是傻子?！绷皱e說了這句話，看向歸來：“給我好好的弄，我不希望這種人，能有什么好下場?！?/br>
    “當然?！睔w來說：“我求之不得 。”

    ***

    “你早就想到了，醫(yī)院肯定有內(nèi)應?！弊叩揭惶幇察o的地方，林錯問江疑。

    江疑看她：“我不信你沒想到?！?/br>
    林錯微怔，很快扯了扯嘴角：“那孩子在重癥監(jiān)護室，能進去的人并不多，就連我們進去都很難，可想而知，摘掉孩子氧氣罩的人是什么人?！?/br>
    林錯這話說出來，兩人都沉默了一下。

    醫(yī)院對于這個孩子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但現(xiàn)在，事實又是，剝奪了這么孩子生存權(quán)利的兇手，很有可能是醫(yī)院的人。

    “誰都沒有資格替誰做決定。”林錯冷冷的說了這一句：“走吧，去找院長?！?/br>
    醫(yī)院那些真假記者已經(jīng)被夏尚偉派來的同事控制并帶回警局了，sao亂結(jié)束，醫(yī)院看似回歸平靜，但這件事，在高層管理者之間，還是形成了巨大的動蕩。

    問題，還是出在他們內(nèi)部。

    那個進入孩子監(jiān)護室的人，是誰？

    監(jiān)護室是有監(jiān)控的，用來實時監(jiān)測孩子的情況。

    “監(jiān)控視頻被惡意毀壞了。”院長憤怒又為難：“你們看，這是我叫人送來的監(jiān)控，你們看了就知道了?！?/br>
    一開始，監(jiān)控是正常的，可以看到孩子在保溫箱里安靜的躺著，旁邊的檢測器上看得出他的心跳頻率雖然緩慢但還算平穩(wěn)，可就在視頻過了半分鐘后，忽的出現(xiàn)一抹陰影，以極快的速度將監(jiān)控擋住了。

    “監(jiān)控底下有盲區(qū)?！蓖饷娴谋O(jiān)控有盲區(qū)，可以看到有人進去，也能看到有人在里面做什么，但是如果有人貼著墻根走過去，刻意的擋住這個監(jiān)控的話，是看不到那個人的。

    江疑并不擔心，目光從監(jiān)控移開：“能夠進入監(jiān)護室的人，只有醫(yī)生和護士吧。”

    “是，這個倒是！”院長連連點頭，但很快他有些遲疑：“江警官，你真的確定，是我們的醫(yī)生和護士做的這件事嗎？他們……他們都參與了這個孩子的搶救，沒有人比我們更希望這個孩子好了！”

    江疑臉色淡淡的：“誰知道那個人是怎么想的呢，行了，當務之急，把所有醫(yī)療隊的參與人員聚齊?！?/br>
    院長不知道再說什么，覺得臉上十分無光，這件事到時候要是傳出去，真不知道醫(yī)院的名聲還往哪擱。

    很快，關(guān)于孩子治療團隊的所有醫(yī)護人員就被聚齊在了醫(yī)院的大會議室。

    經(jīng)過詢問，江疑和林錯排除了一些當時有明顯不在場證據(jù)的人。

    “八個人?！绷皱e看著面前的幾個人：“兇手，就在你們八個人當中?！?/br>
    這八個人里，五個護士，三個實習醫(yī)生，聽到江疑這話，都面色驚恐。

    “我不會殺人的！”其中一個年輕的實習醫(yī)生抬起頭來，他緊張恐懼，但還是正視著江疑的目光：“那么小的孩子，我們辛辛苦苦救回來的，我們?nèi)虆⑴c了他的搶救的，我們怎么會做這么違背職業(yè)理想的事情！”

    有人發(fā)聲，另外幾個人也開始說話了。

    “對啊，我們?nèi)虆⑴c了孩子的救治，我們不可能會做這種事的！”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看起來都義憤填膺。

    林錯忽然抬起胳膊，打斷了他們的話，她聲音不大卻足夠叫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她說：“我知道是誰了。”

    林錯的目光緩緩的，看向了這八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第一百五十八章 護士長

    林錯目光看過去，自然而然的，大家的目光也順著她看了過去。

    目光停在了這八個人中的其中一個，此刻她正低著頭，兩只手絞在一起，她低著頭，看起來就很緊張。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的時候，她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壓力，緩緩抬頭后猛然對上林錯探索的目光，她慌亂的往后一退，但很快，她就意識到，在這個空間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拷問著她，她根本無處躲藏。

    “護……護士長？”其中一個實習生忽然叫了一聲。

    那護士長忽然身子一顫，她驚恐的同時，終于無法忍受心理的折磨和恐懼，連連往后退著，不敢去看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可能，護士長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有個女護士為她辯解道：“護士長剛生了孩子不久！她自己就是mama，她不可能做這件事的！”

    從最明顯的角度來看，作為一個新手mama，護士長的確是最不可能做這件事的，但林錯卻忽然想起了裴季說的一句話。

    他們這樣做，也是為了那個孩子好，在他們看來，那個孩子就算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中，在他們看來，與其讓他在痛苦中度過一生，倒不如就此離開。

    林錯看著那個已經(jīng)緊張到渾身顫抖的護士長，淡聲說道：“也不一定，在有些人眼里，這個孩子活著，倒不如沒了。

    護士長大幅度的顫抖了一下，她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猛地抬頭看了林錯一眼，也是這一眼，她忽然渾身無力，不需要多說什么，她忽然間悔恨交加的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痛哭出聲。

    “我錯了！”她哭著說道：“我看著他那么痛苦……我……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我實在不忍心他那么痛苦了，所以我……”

    她痛哭流涕，話都說不清楚了，只剩下令人心里發(fā)毛的哭聲流竄在每個人的心中，逐漸編織成一張沾滿鮮血的大網(wǎng)，將所有人都困在里頭，分不清誰才是可憐的那個。

    林錯冷冷的看著她，語調(diào)前所未有的尖銳：“所以你聽信了別人的話，你親手殺了那個自己救回來的生命，你自以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你以為自己為那個孩子了結(jié)了這一生的痛苦，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又有什么資格為他的一生做決定！當他破土而生的那一刻，他就有活下去的權(quán)利，你們憑什么覺得他活著是錯的！收起你們所謂的同情！他并不需要你們這種惡心的同情！”

    林錯的話，仿佛刀子一樣刺在那護士長的身上，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她的腦海里，不斷的翻涌著那個小小的軀殼，是如何在手術(shù)臺上靜靜的為自己博得一個活下去的希望，那個小小的身體，是如何一次次的沖破艱難險阻，一次又一次的轉(zhuǎn)危為安。

    可是，是她。

    她親眼看著他求生，又親手剝奪了他的生機。

    她怎么能做這樣的事，她為什么要做這樣事！

    這一刻，鋪天蓋地的后悔和后怕向她噴涌而來。

    林錯忽的上前，她一把抓起護士長的手，聲音冰涼，雙手也冰涼：“你看看你這雙手，你親手將他從深淵救上來，你又親手將他推進去，并且再也沒給他出來的機會！”

    護士長痛哭流涕，她深刻的意識到，那個孩子，再也不可能回來了，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他再也不會笑，也再也不會哭，他奮力的從冰冷的泥土中破土而出，卻被她再次送到那比泥土還要黑暗冰冷的地方。

    “我鬼迷心竅！我不是！我對不起他！”護士長幡然醒悟，她哭著，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臉上打著巴掌：“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錯了！”

    很快，她的臉就紅腫了起來，林錯和江疑一身冷硬，并不將她這番悔恨放在眼里，最后還是院長實在看不下去，給了三個實習生一個臉色，幾個人躊躇了一番，才上去制止了護士長。

    等護士長情緒稍微平穩(wěn)了一點，江疑開口問道：“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護士長愣愣的，像是忽然之間被人抽走了所有精氣神，也沒聽清楚江疑問了什么，還是身邊的人拽了拽她，重復了一遍問題她才堪堪回神。

    “他……是個男人，我沒有見過他的樣子，那天……那天他忽然給我打電話……”護士長一邊哽咽著一邊回憶：“他打電話給我，他跟我說，為什么要救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如果活著，只會承受更多的痛苦，他讓我想想，如果那么痛苦的是自己的孩子，我會怎么辦……”

    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眼淚跟瀑布一樣往下流：“我剛生完孩子，真的，我不騙你們，我很愛很愛我的孩子，可我親眼看著那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承受這么大的痛苦，我真的……我每一次看著他都覺得我就是他的mama，如果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心一定每一次都會滴血的……所以我……”

    院長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悄悄的走到林錯和江疑身邊，小聲說道：“護士長……她……她好像有點產(chǎn)后抑郁……”

    林錯一怔。

    可是，那個孩子還是死了啊。

    不管什么人，什么情況，有多少難言和苦衷，至少，在林錯看來，沒有一個人有權(quán)利和資格去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江疑很快就查了，那人跟護士長聯(lián)系時用的號碼是空號碼，根本查不到來源。

    在他們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在某個書城的當紅作家蘇荷的新書發(fā)布會上，正在發(fā)生著一場sao動。

    這場發(fā)布會是浩大的，來的人很多，但在新書發(fā)布會開始不久，忽然有個前排記者發(fā)問：“蘇老師，請問您對網(wǎng)上出現(xiàn)的城市清道夫的事件怎么看？”

    蘇荷沉默了一瞬，一場熱鬧的發(fā)布會，忽然之間陷入沉默，導致現(xiàn)場氣氛陡然之間有些冷場。

    蘇荷的助理在旁邊小聲提醒：“你是公眾人物，這些事情不方便發(fā)表自己真實的想法，蘇老師，你最好搪塞過去，別忘了，我們的主題是新書發(fā)布會?！?/br>
    蘇荷聽著她的話，笑了笑，在她的沉默導致會場內(nèi)開始有些小幅度的sao動時，她忽的拿起話筒，說道：“恕我直言，這位城市清道夫，不過是個借著為民除害而發(fā)泄內(nèi)心骯臟欲望的……懦夫?！?/br>
    一時間，會場嘩然。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發(fā)布會

    蘇荷這句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很快，這沉默就猶如一記彈藥在會場炸開。

    一個是大眾支持的城市清道夫，為民除害，一個是大眾喜歡的作家，是無數(shù)人的心靈治愈師，而現(xiàn)在，這位他們喜歡的作家，卻當著他們的面，說這位城市清道夫是懦夫。

    記者們傾巢出動，這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新聞素材。

    蘇荷的助理和一旁的工作人員大驚失色，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位雖然有些離經(jīng)叛道，但在大事上從來不會出問題的當紅作家，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

    “她知道這話出來，會帶給她多大的影響嗎！”前來觀看發(fā)布會的出版商一臉后怕：“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對這個清道夫那么擁護，她這么說不是鬧呢么，這書她還想不想賣出去了！”

    蘇荷的經(jīng)紀人是個干練的女人，一頭短發(fā)卻并不失女性柔美，從一開始蘇荷說出這句話，她皺了皺眉，但現(xiàn)在她盯著蘇荷看了好半天，雖然臉色凝重，但還是說道：“我相信她不會亂來，先看看她會說什么吧。”

    “這還能說什么！”出版商急的跺腳：“這位姑奶奶這次是怎么了，這得趕緊救場??！”

    經(jīng)紀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眸微微一亮，她下意識的想要抬步去那個方向，但腳下剛動了一下，她就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將腳收了回去，臉色更加平靜了一點。

    臺上，面對眾多記者的接連追問，蘇荷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甚至還面有笑意的認真聆聽著記者們的提問。

    “請問蘇小姐，您這么說，是覺得那些被害的人都是無辜的嗎，你覺得他們可憐嗎？你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