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敵國郡主后 第37節(jié)
“低聲?!泵飨媸疽馑刂坡曇?,“席上不夠分,你走的時候我讓人給你悄悄帶幾壇?!?/br> “咳咳?!笨人月晱谋澈箜懫稹?/br> 明湘和章其言同時驚恐地回頭,戶部尚書王知從背后神出鬼沒地冒出來。 王知朝他們丟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我好像聽見了秋……” “等您走的時候給您帶上。”明湘立刻道。 王知滿意頷首:“我什么都沒聽見?!?/br> 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花公雞一樣驕傲地走掉了。 “這個老王?!闭缕溲缘吐曕止荆岸湔骒`。” 他一轉(zhuǎn)眼見梁王朝明湘走來,趕緊抓緊時間低聲問最后一句:“圣駕什么時辰駕臨?” 明湘一頓。 她那停頓的時間極其短促,一閃即逝:“午時初?!?/br> 眼看梁王即將走到近前,章其言靈敏地從原地消失了。 明湘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有一點(diǎn)奇異的情緒縈繞著她,讓她思緒變得紛亂起來。 這天底下在意圣心的不止后宮的妃嬪,也包括所有的朝臣。盡管揣測圣意從明面上來說是大罪,但私底下沒有朝臣不揣測圣心——倘若與皇上的心意背道而馳,那離死就不遠(yuǎn)了。 就連右都御史鄧誨,鐵骨錚錚不畏皇權(quán),也并非一味魯莽之輩。他幾次參奏皇帝,話說的再直再狠,都是因?yàn)樗?,皇帝或許會因此惱怒,但皇帝并非昏君,不會真的因此對他動手。 她口中絲毫不亂地應(yīng)付梁王,心底卻五味雜陳。 歷來執(zhí)掌鸞儀衛(wèi)這類情報(bào)機(jī)構(gòu)的,均是位高權(quán)重,善終卻難得。不說舉世皆敵,也是朝臣防備忌憚。然而明湘是個例外,忌憚她的人不在少數(shù),敢于與她直接撕破臉面不留余地的卻少。 此中緣故,一是因?yàn)槊飨鎸儆诨甘匣首?,在宗室看來,明湘和宗室的關(guān)系并不差,而絕大多數(shù)朝臣對宗室的觀感都不怎么樣,與其讓朝臣掌握鸞儀衛(wèi),不如讓桓氏自己人掌握,因此宗室一向支持明湘;二就是因?yàn)?,皇帝對湘平郡主太過親近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帝的登基離不開湘平郡主的全力支持。早在皇帝年紀(jì)尚小時,是湘平郡主充當(dāng)橋梁,為皇帝奔走聯(lián)絡(luò)朝臣,極力鋪路。湘平郡主的圣心,是建立在她的扶立之功上的,并非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極其穩(wěn)定。 而穩(wěn)固的圣心,同樣反過來成了明湘最為穩(wěn)定的立身之本。 明湘不易察覺地閉了閉眼。 盛儀郡主的認(rèn)知并不清晰,但她有一句話說的沒錯。 ——圣心要緊。 那她到底該怎么做,才能維持住她和桓悅之間一個微妙的平衡呢? . “恭迎圣駕——” 桓悅在悠長的聲音中步入郡主府大門。 明湘站在最前方,她湘妃色的裙裳隨風(fēng)輕揚(yáng),耳邊垂下的珍珠閃爍著柔和的微光。 桓悅的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皇姐?!彼觳竭^去,扶住拜倒的明湘,“不必多禮?!?/br> 桓悅的手指觸及明湘衣袖時,明湘極輕微地一抖,是個想要躲避又生生頓住的動作。她的動作太輕,身后迎駕的眾人沒有注意到,但桓悅注意到了。 他的眼梢壓出一個鋒利的弧度,溫?zé)岬恼菩膶⒚飨娴氖直圻 ?/br> 皇帝的到來使得宴會原本就高的等級瞬間再次躍升一層,但同時也使得眾人更為謹(jǐn)慎。原本輕快活躍的氣氛此刻倒有了幾分朝堂奏對的肅穆。 開宴三刻之后,明湘起身告罪離席,表示要去女眷席上露面。眾人紛紛表示理解,舉杯恭送。 于是明湘順暢地離開了前廳,穿過青石徑朝款待女客的花廳走去。 花廳中人亦坐的滿了,人頭攢動,香風(fēng)陣陣。明湘好笑地發(fā)現(xiàn),廳中妙齡的少女最多,幾乎每一家的夫人都將自家適齡的女兒全都帶來了。 她飲了幾杯敬過來的酒,一時腳步不快,被鄭王妃、梁王妃幾位宗室長輩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能脫身。明湘原本以為她們想問的是桓悅,越聽越覺得不對,話題居然繞回了她自己身上。 “……我meimei那侄兒年方十七,已經(jīng)中了舉,今年春闈便要下場,才學(xué)自不必說,難得的是人品好,性情又端方和順,實(shí)在是再體貼也沒有了。”鄭王妃牽著明湘的手,柔聲細(xì)語。 明湘苦笑一聲,還以為鄭王沒有將其中關(guān)竅跟鄭王妃說清楚,瞎謅道:“李老太醫(yī)診過,我身子不好,不利子嗣?!?/br> 鄭王妃眼睛反而更亮了:“我meimei那侄兒是家中嫡次子,不指望他延續(xù)香火,無妨的。” 明湘:“……” 她一時語塞。 梁王妃不甘寂寞地上前來:“我這里也有個少年……” 明湘在心里大喊救命,瘋狂朝盛儀郡主使眼色示意過來救場。 盛儀郡主不負(fù)眾望殺了過來,一邊牽著明湘不動聲色地往外擠一邊胡說八道:“叔祖母你們不必替阿湘憂心著急,待明日我送她兩個知情識趣的美人,保管更和順更體貼……” 盛儀郡主堪稱京中一株奇葩,是京中千金小姐們被千叮嚀萬囑咐絕不能學(xué)的榜樣。她成功噎住了幾位王妃,殺入人群,將明湘解救出來。 明湘驚魂未定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這里我待不住,先回前廳去了?!?/br> 盛儀郡主揮手:“快走快走,又有人找過來了?!?/br> 明湘摸了把因?yàn)轱嬀贫l(fā)燙的面頰,迅速走了。 她穿過花園中的小徑,朝前院返回。剛走到一半,忽的假山后梅林邊轉(zhuǎn)出來個明黃衣衫的桓悅,正攔在明湘面前。 少年皇帝眼若寒星,端麗的面容上沒有半點(diǎn)笑意。他對著明湘身后的大批隨侍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我陪皇姐走走?!?/br> “……” 郡主府的隨侍沒有人聽從他的話,全部望向明湘等待吩咐。 “皇姐?”桓悅喚道。 明湘那點(diǎn)本就不多的酒意頓時完全散了。 她有些躑躅,因?yàn)檫@并不是她預(yù)想中和桓悅談話的場景。明湘最喜歡將一切掌握在手心里,而她還沒有想好如何應(yīng)對桓悅。 對面的少年天子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 明湘深吸一口氣。 她不能當(dāng)著這么多郡主府隨侍的面抗旨。 明湘簡短道:“下去?!?/br> 她身后隨侍頓時井然有序地撤了下去,梅醞躊躇一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皇姐,請?!被笎偝慌缘拿妨肿隽藗€手勢。 大片紅梅火一般開的熱烈,枝頭錦簇花團(tuán)。明湘看了一眼梅林,堅(jiān)定道:“不了,就在這里說吧?!?/br> 秘密談話最好在空曠的地方進(jìn)行,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確保沒有人偷聽。相反,狹窄的、多遮蔽物的地方能給人安全感,事實(shí)上卻很容易掩藏人的身形。 明湘完美地展現(xiàn)了一個鸞儀衛(wèi)執(zhí)掌者應(yīng)有的水平,然而落在桓悅眼里,則又是一重明湘避嫌的證明。 他春山般的黛眉蹙起,緊緊盯著明湘。 “如果我不來找皇姐,皇姐是打算一輩子避而不見嗎?” “當(dāng)然不是?!泵飨婷摽诙觥?/br> 她如果一直躲著桓悅,那么她在朝中的處境一定會越來越困難。明湘沒打算一直避開桓悅,她只是想要先找出一個合適的應(yīng)付桓悅的辦法,再去見桓悅。 桓悅的面色并沒有因?yàn)樗幕卮鸲棉D(zhuǎn),蹙緊的眉倒是松開了。 “皇姐。”他突然輕輕喚了一聲。 那一瞬間明湘心里咯噔一聲,頓時意識到皇帝想要說什么。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打斷,桓悅已經(jīng)抬手,一手環(huán)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捂住了明湘的唇。 掌心柔柔壓在明湘的唇上,將她尚未出口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皇姐先不要說話好不好?!彼p輕道,“先聽我說。” 明湘掙扎了一下,沒能掙扎開。 她一邊唾棄自己的力氣,一邊擰眉盯著桓悅:你給過我說不好的機(jī)會嗎? “我傾慕皇姐很久了?!被笎傇谒陷p輕道,溫?zé)嵬孪⒋捣髟诙?,像一個輕如鴻毛的吻。 “皇姐應(yīng)該猜出來了,但我還是想要親口告訴皇姐?!?/br>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明湘心如死灰地放棄掙扎,沉痛閉上了眼。 ——這句話一出口,她與桓悅之間,再也沒有維持姐弟關(guān)系的可能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xù)! 第35章 他只能本能地?fù)砭o明湘。 明湘沉痛地閉上了眼, 剎那間長睫一閃,復(fù)又睜開。 她只要垂下眼,便能看見桓悅腕間那串赤玉珠串從袖口露出一道火紅的艷色來。 那串赤玉珠串由七十二顆赤玉珠打磨而成, 需得在腕上繞好幾圈。桓悅繞的少, 珠串松松從腕間垂落,火一般的艷色,越發(fā)襯出他本身那般冶麗。 這樣一張極其動人的面容,近距離貼近時無疑是非常具有沖擊性的?;笎傄卜浅G宄约喝菝驳膬?yōu)點(diǎn), 他黑鴉鴉的睫毛柔和地低下來,眼波春水一般動人,專注地凝視著明湘,仿佛其中流淌著千萬種說不盡的脈脈情深。 “我不求皇姐立刻接受?!被笎傒p輕地道,“更不敢行逼迫之舉,唯獨(dú)只求皇姐往后不要再提充實(shí)后宮一事——別人說也就罷了, 唯獨(dú)皇姐親口說來, 字字句句都宛如刀鋒?!?/br> 你倒是讓我說句話??! 明湘在心底咆哮。 桓悅面上神情從容不迫楚楚可憐, 不過他的內(nèi)心顯然和外表的從容截然相反。證據(jù)就是他現(xiàn)在甚至忘了放開手,以至于明湘根本無法出聲。 明湘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 她永遠(yuǎn)勇于改變局面。剎那間桓悅只覺得掌心濕熱一閃而逝,有輕微的癢意從掌心傳來——明湘咬了他一口。 很輕,因?yàn)槊飨孢@個姿勢不好用力。 然而桓悅頃刻間松手, 幾乎有些發(fā)怔。 明湘敏銳地注意到, 桓悅耳梢處泛起了一點(diǎn)不易察覺的薄紅。 她面上靜如一潭不起波瀾的水,對著仍怔在原地的桓悅開了口,聲音平靜穩(wěn)定:“后宮之事, 我往后不會再提, 今日的話, 皇上從未說過,我也未曾聽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