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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敵國郡主后 第87節(jié)

    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往往容易死得快。現(xiàn)在他撞破了這對天家姐弟之間的私情,怕是很快就要命不久矣了,只希望皇帝能看在孝德皇后的面子上,饒過他無辜的爹娘,但儉娘還沒嫁過來,就跟著他受了這無妄之災(zāi)……

    趙珂儼然已經(jīng)想到了自己的后事該如何cao辦,滿臉即將赴死的悲壯。李少儉被他嚇住,一疊聲地喚他:“三郎,三郎,你怎么了三郎?”

    未婚妻的叫聲突然喚醒了趙珂,他一手拉住李少儉的手,滿臉大義凜然地道:“儉娘,怕是要大難臨頭了!”

    李少儉既驚又怕,茫然道:“你在外面惹下了什么大禍不成?你到底是皇上的親表兄,我求爹去給你求情,你別嚇我!”

    趙珂一愣,原本涌到喉嚨口的話戛然而止,他小心試探:“你沒看見?”

    李少儉一臉不知所云:“看見……看見什么?”

    趙珂怔住,他飛快地回憶起剛才自己親眼看到的景象,突然意識到,看到那一幕的怕是只有自己,少儉根本一無所知!

    對了,就是這樣!

    趙珂恍然大悟,果然,以皇上和永樂郡主的謹(jǐn)慎,怎么可能在人來人往的酒樓中公然十指相扣?事實上,郡主一直站在皇上身后半步,又有寬大的袖擺遮掩,層層護衛(wèi)擋在前面,眾人本來不該看見的。

    只是趙珂倒霉,站的角度格外刁鉆,眼睛又四下亂飄,才一眼瞟見皇上和郡主在暗地里十指相扣的畫面。

    理論上來說,本來是不該有人看見的!比如他身邊的儉娘,就什么也沒看到。

    如此一想,趙珂頓時捶胸頓足,悔不當(dāng)初。

    他暗自后悔自己動作太快沉不住氣,要是當(dāng)時自己看見了就像沒看見一樣從容鎮(zhèn)定,豈不逃過一劫?

    趙珂忍不住恨恨捶了自己一下:“你怎么就沉不住氣呢?”

    李少儉被他弄得懵了,她從前和趙珂悄悄會面,永樂郡主還命自己的侍女留下來送她回去,因此李少儉一直覺得永樂郡主是個好人,十分溫柔體貼。她眼看著趙珂這幅神神叨叨的模樣,跺了跺腳:“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說呀,大不了我陪你去皇上和郡主面前磕頭請罪,你別不吭聲!”

    趙珂一激靈,猛地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他自己已經(jīng)暴露了,可千萬別把儉娘牽連進去!

    他一把抓住李少儉,沉聲道:“你說得對,我這就過去磕頭請罪!”

    別的不說,至少要向皇上講明,儉娘是什么都沒看見的。

    他深吸一口氣,懷揣著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趙珂一去不復(fù)返的悲壯,叮囑李少儉:“我去請罪,你待在這里別出門,外面剛才有人鬧事,說不定還亂?!?/br>
    趙珂悲壯萬分地一開門,和門口手抬到一半正要叩門的喻和公公面面相覷。

    “請吧?!庇骱吐冻鲆粋€和氣的微笑,“皇上正命奴才傳趙大人過去呢。”

    趙珂關(guān)上房門不過短短一盞茶,外面已經(jīng)換了一番景象。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鸞儀衛(wèi)、禁衛(wèi)軍將整座德勝樓三樓團團守住,整座樓上下寂靜無聲。趙珂懷疑已經(jīng)清了場,那些鬧事的紈绔子弟不知被弄到哪里去了,連平江侯世子凌空飛舞時飛濺的鼻血都被擦干凈了。

    短短幾步路,趙珂走得像是黃泉路。

    玄字間里,巨大的紅木雕花圓桌旁,少年皇帝居于主位,閑閑握著一只玄釉瓷盞,銀朱袍服玉冠束發(fā),單手托腮望向窗邊,渾然天成一幅閑雅風(fēng)流意態(tài)。

    趙珂方才探知天家姐弟間的不倫之情,一眼看出皇帝此刻看的并不是窗外繁華盛景,而是正立在窗邊負(fù)手下望的永樂郡主桓明湘。

    他腿一軟,很不爭氣地跪了下來。

    .

    京兆尹杜大人算是倒了大霉。

    每個京城歡慶的節(jié)日,都是杜大人精神緊繃的時刻。因為每逢佳節(jié),京兆尹總會接到無數(shù)報案:丟孩子的、丟錢財?shù)?、發(fā)生糾紛的、聚眾斗毆的……種種瑣事不一而足,能把整個京兆府上下忙得跑斷腿。

    不過杜大人最怕的還是斗毆,尤其是佳節(jié)總有些紈绔子弟愛擁美飲酒,然后因為一些奇怪的原因發(fā)生沖突,然后打起來。

    京兆府一般只能捏著鼻子居中調(diào)和,然后請各家府上前來領(lǐng)人。

    今夜杜大人又親自坐鎮(zhèn)京兆府,只等熬過千秋節(jié)最后一夜,就可以回家歇上兩天了。

    他一把年紀(jì),還要整天為瑣事cao勞,真是太悲慘了!

    杜大人在心里顧影自憐,突然只聽堂外一陣紛亂,竟然是京兆少尹吳純發(fā)足狂奔而來,匆匆忙忙撞進堂中:“不好了!德勝樓出事了,有斗毆……”

    杜大人驚愕不悅抬首,截斷了吳純的話:“怎可如此失態(tài),斗毆而已,是哪家高門子弟?”

    京兆尹位列正三品,杜大人年邁謹(jǐn)慎,不愿輕易得罪人,故而日夜擔(dān)心京城治安,卻不代表他真的怕事。

    吳純也是文官出身,最重儀態(tài),今日卻形容慌亂。杜大人定海神針一般字正腔圓的話語并不能使他鎮(zhèn)定下來,反而愈發(fā)慌亂。

    “是平江侯世子……”

    “平江侯而已?!倍糯笕溯p蔑一笑。

    一個沒有實際職務(wù)的普通勛貴罷了,他京兆尹可是實權(quán)正三品大員。

    “……和皇上!”吳純終于說完了后半句話。

    “……”

    片刻的死寂之后,杜大人顫聲:“你說什么?!”

    好在事情終究沒有發(fā)展到最壞的局面,杜大人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到德勝樓去請罪,等他趕到德勝樓,才發(fā)現(xiàn)這個‘斗毆’實際上言過其實。

    準(zhǔn)確一點說,是平江侯世子一方出言挑釁,然后被鸞儀衛(wèi)按在地上一頓毒打。

    紈绔子弟跋扈成性非杜大人一人之過,皇帝寬宏大量,并未因此問責(zé)杜大人,只令鸞儀衛(wèi)將幾個臉腫的看不清本來面目的人提溜出來,交給京兆尹。

    這幾個屬于鑲邊的紈绔子弟,在單方面挑釁中沒來得及出言不遜,只在一邊湊數(shù)跟著搖旗吶喊,交給京兆尹小懲大誡也就罷了,平江侯世子也在其中。

    ——他當(dāng)然不算是鑲邊,事實上要是問罪,作為挑起事端的罪魁禍?zhǔn)祝浇钍雷討?yīng)該按‘首惡’處理。

    但桓悅不得不包庇他,因為平江侯世子的親舅舅,正是被桓悅調(diào)回朝中的新任天官王宣。

    咆哮御前,辱罵皇帝,算是大不敬的罪過。而‘大不敬’在大晉律法中,是十惡之一——就是‘十惡不赦’的那個十惡。

    和‘大不敬’并列十惡的其他罪名,包括謀反、謀叛、謀大逆,條條都是九族跟著掉腦袋的重罪?;笎偺幹闷浇钍雷?,肯定要牽連到王宣。

    王宣是被桓悅突然提進京中接任吏部尚書一職的,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妒忌,想把王宣從尚書位上推下去,桓悅必須要保住他。

    為了保護王宣,桓悅必須盡可能淡化平江侯世子的罪責(zé),把怒氣全部發(fā)泄到其他幾個出言不遜的家伙身上。

    當(dāng)然,那幾個人犯了大罪,自然也不能去京兆尹,而是得進刑部大牢?;笎傠m然不至于真因此讓他們九族掉腦袋,但重責(zé)是免不了的,家中父兄也要因為教子不力受牽連。

    杜大人沒工夫同情他們,火速提走了幾個歸京兆尹的犯人,擦著汗退下了。

    杜大人前腳剛出門,桓悅就新奇地看向余悸未消的趙珂:“你在抖什么,坐,朕難道還能把你處置了?”

    趙珂更害怕了。

    “你嚇?biāo)鍪裁矗俊泵飨鎻钠溜L(fēng)后走來,面容素白清麗,“嚇壞了他,你怎么跟你舅舅舅母交代?”

    她目光轉(zhuǎn)向趙珂:“你也是,看都看到了,還怕什么?”

    趙珂苦著臉:“就是因為看到了才害怕?!?/br>
    明湘失笑。

    趙珂顫巍巍地看看桓悅,又看看明湘:“我現(xiàn)在說我什么都沒看到,皇上能看在姑姑的面上饒了我嗎?”

    “晚了?!被笎偽⑿Φ?。

    他探手一把撈住明湘的腰,把她抱過來:“看都看到了,就學(xué)學(xué)守口如瓶吧。”

    作者有話說:

    桓悅:開心,想分享,但是不行!

    趙珂:送上門來。

    第95章

    趙珂:痛苦!

    千秋節(jié)后, 朝臣們的三日假期結(jié)束了,再度迎來了三日一次的朝會。

    有朝臣消息靈通,或是家中有當(dāng)時在德勝樓飲酒的子弟, 早在昨晚便聽說德勝樓被禁衛(wèi)軍與鸞儀衛(wèi)圍住了, 猜出皇帝昨晚出宮游玩。免不了便要例行公事寫了折子,準(zhǔn)備規(guī)勸皇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身為大晉君主, 怎么能冒著莫大的風(fēng)險駕幸魚龍混雜的宮外酒樓呢?

    然而還沒等他們出列稟奏,刑部尚書章其言一個箭步搶先出列,先陳述了昨晚數(shù)位勛貴子弟大不敬皇帝一事,而后懇請皇帝依法處置。

    滿朝皆驚,那幾位勛貴子弟的父兄更是有如晴天霹靂——桓悅說話一向不打折扣,命人把那幾個勛貴子弟投入刑部大牢, 那就是當(dāng)真連帶著隨從奴仆全部投入牢中, 連個回去報信的都不留。因此他們的父母甚至還不知道兒子犯下了大錯, 已經(jīng)關(guān)在牢里了。

    大不敬!

    那是什么罪名!

    一旦坐實了大不敬,不必?fù)?dān)憂那個該死的不孝子, 直接洗干凈全家老小的脖子等待上路吧!

    于是惹禍的紈绔父兄們紛紛駭然失色出列跪地請罪;其余勛貴們連忙出列求情;文臣們雖然驚訝但打壓勛貴已經(jīng)成了本能,于是一個個窮追不舍趁機痛打落水狗;還有個什么話都敢說的鄧誨表示這也有皇上輕履險地的緣故,處置紈绔子弟事不宜遲, 但皇上您出宮也是勞民傷財大大不該。

    一眾勛貴隊列里, 平江侯悄悄白了臉色。

    這幾個不都是他兒子的狐朋狗友嗎?他兒子昨晚也沒有歸家,和這群紈绔鬼混去了,如今卻沒在刑部列出的名單里聽到他兒子的名字。

    那他兒子哪里去了?

    另一個悄悄變了臉色的是成國公, 德勝樓這處產(chǎn)業(yè), 是他為了結(jié)好平江侯送與他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送的是平江侯,其實是為了借此拉進關(guān)系,交好平江侯那位春風(fēng)得意的大舅子天官王宣。

    事發(fā)地點是德勝樓,會不會把他送產(chǎn)業(yè)結(jié)交平江侯的事情翻出來?

    頂級勛貴拉攏天子近臣,這事能做不能說,要做也得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要是被翻出來,他就完了。

    朝臣們七嘴八舌,頓時把嚴(yán)肅的御門變成了市井中的菜場。

    桓悅蹙眉,喻和立刻上前一步,高聲道:“噤聲!”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朝臣們齊齊低頭:“臣失態(tài)?!?/br>
    桓悅冷冷道:“新建侯、普安伯、寧陽伯、威化伯,教子不嚴(yán),御前無狀,其情難諒,其罪難恕!”

    四個被兒子牽連的倒霉勛貴立刻撲通撲通齊齊跪下,叩首稱罪。

    眼看皇帝神色不豫,勛貴之首定國公在心里嘆了口氣,無奈地站出來求情:“皇上,新建侯世子等人雖然無狀,但不知者不罪,諒他們也沒有膽子冒犯圣駕,只因有眼無珠、行為跋扈,才不慎沖撞了皇上,皇上圣德昭彰,若能給他們一分寬宥,必能使他們知錯則改?!?/br>
    定國公也沒辦法,他是勛貴之首,往日里享受各府的支持,如今也得站出來替他們說話。總不能真叫皇帝以大不敬治罪,直接把四個勛貴全處置了。

    還沒等桓悅說話,從來不怕得罪人的左都御史鄧大人再度登場。他方才對著皇帝,說皇帝自己出宮往魚龍混雜的地方跑,被沖撞了你也有責(zé)任,轉(zhuǎn)過頭來對著定國公,頓時張嘴就是: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勛貴跋扈自立國則久也,唐代太宗曾對尉遲敬德說‘朕觀漢史,嘗怪高祖時功臣少全者。今視卿所為,乃知韓、彭夷戮,非高祖過?!陆ê钍雷拥热?,可有尉遲敬德的功勞嗎?尉遲敬德尚且不曾對君主無禮,新建侯世子等人又是哪里來的底氣?”

    這話說得可太誅心了,定國公臉色當(dāng)場就變了。然而鄧誨是個孤臣,滿朝人給他得罪的差不多了,哪里會害怕定國公的臉色,仍然接著道:“國之大事,惟賞與罰,臣懇請皇上依照律令處置。”

    勛貴們臉色難看,文臣們正好趁機狂追猛打,當(dāng)即就有許多文臣站出來附和,口口聲聲歷數(shù)勛貴們的罪名,簡直是要將勛貴釘死在恥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