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講究個機緣，萬事萬物，冥冥中早已注定。

    佛語言：“圓明佛眼常相照，只是當人不自知”，幾千年，進入照心石內(nèi)試煉的弟子不計其數(shù)，為何偏偏是這小石妖？

    人心、欲望何其復雜，照心石照出了多少腌臜孑孓，她是特別，卻也沒有特別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只是貪吃了一些。

    混沌靈氣關系到整個宗門，假若真的消失，宗主問罪下來，該由誰擔責？赫連箏不敢大意。

    榮錦還在試圖說服小石妖來寅初門打工，想節(jié)省在酉乾門煉丹的人工和材料費，將她夸得天花亂墜。

    小石妖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地方她不熟，人也都不認識，迷茫看向赫連箏。

    知道了誰是拿主意的人，榮錦嘿嘿一笑，“少宗主，我的人品，你還信不過么？我肯定會照顧好她的呀。你放心，我不會一開始就拿她來煉丹的，我們得先檢驗，測試一番，對不對？畢竟藥材也是要花錢的嘛。”

    “你覺得呢？”赫連箏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了主意。

    石妖搖頭，她不知道。

    赫連箏好似十分為難的樣子，“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我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br>
    “哎呀，這還不好辦。”榮錦兩手一拍大腿，“你白日里去外門講學還不是不能帶著她，你白天把她放在我這里，晚上接過去，你們還不是照樣甜蜜？她有事做，有人陪，也不至于太無聊，實在不行，你把當康帶過來陪她玩不就好啦。”

    咦，這樣聽來，好像還挺有意思，小石妖眼睛睜得大大，滿懷期待看向赫連箏，只等她點頭了。

    赫連箏沉思片刻，才下定決心鄭重道：“好吧，那就以你所言。”

    如此，事情定下，次日晨間，赫連箏去外門講學前，就把石妖叫醒送至寅初門榮長老處。

    她只有一個要求，必須要讓石妖吃飽，還囑咐石妖說，不給吃飯就不配合榮錦的一切安排。

    石妖“嗯嗯”點頭，只要能吃飽飯，叫她做什么都行。

    榮錦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的心肝寶貝疙瘩送來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要不，我先提前預支小煤球三天的工錢？”榮錦說。

    赫連箏呵呵一笑，“不必了，我不缺那點錢。”

    這是赫連箏最后的仁慈。

    榮錦癟嘴，“德行?！?/br>
    赫連箏再次叮囑石妖：“乖乖聽話，不要搗亂，下午我過來接……”

    話沒說完，小石妖已經(jīng)蹦蹦跳跳跑進了藥圃，她看見一棵金桔樹，正手腳并用往上爬，要摘幾個果子下來嘗嘗。

    榮錦“啊啊”大叫著跑過去，“那個不能摘！那個不能摘！”

    “欸，罷了?！焙者B箏一甩袖，轉(zhuǎn)身離去。

    再養(yǎng)養(yǎng)吧，再養(yǎng)養(yǎng)就熟了。

    很快，榮錦就知道赫連箏為什么不收她錢了。

    這石妖也忒忒忒，忒能吃了吧！

    內(nèi)門五門，各門內(nèi)都有分設的膳堂，為避免浪費，弟子們每日飲食都是有定量的。

    想著小煤球來了，榮錦昨夜還吩咐弟子說，今天多準備一個人的飯，哪成想，剛開飯才一刻鐘，這煤球就吃掉了七八個人的份額。

    大家起先還不覺得，兩刻鐘后，榮錦被告知，煤球一只球吃掉了二十五個人的飯，后面來的弟子都沒飯吃了。

    就這，她還只吃了個六分飽。

    石妖很無辜，她坐在方桌前，好多人圍著她看，嘴巴大得能塞下一只咸鴨蛋。

    都看著她做什么呀，難道是看出她的真身來了？石妖害羞抬袖擋臉。

    有人認出她，人群中竊竊私語，得知她身份與赫連箏有關，看她小腹微微隆起，也不敢對她有什么怨言。

    榮長老趕至，原本還不信看起來如此柔弱纖細的一名少女，怎么可能吃得下二十五個人的飯，現(xiàn)在看到桌上高高摞起的粥碗面碗，終于肯信了。

    五門按五行劃分，各司其職，如何經(jīng)營看諸位長老的本事，是盈是虧，年底交給宗門的靈石夠數(shù)，其余只要不違反原則，宗主一概不管。

    而滌天宗膳堂是一個特別的存在，膳堂直屬赫連氏一族，是宗主的個人產(chǎn)業(yè)，簡單來說，弟子們吃飯，長老們都是要給錢的。

    這個赫連箏，膳堂明明就是她家開的，她還……她還……

    榮長老終于意識到上當受騙。

    赫連箏，此人其心可誅?。?/br>
    作者有話要說：

    少宗主：誰要發(fā)財來著？

    第15章

    榮長老袖著手站在方桌旁，看石妖又吃完了十五碗香菇燉雞面，終于從懷里摸出手帕擦嘴巴。

    “早飯，要節(jié)制。”阿箏說的，不然吃太多肚子不舒服，旁的事情都做不了啦。

    不過話說回來，寅初門這伙食真不怎么樣啊，到底是分堂，分量比外面少了一大半，面里的香菇雞更是少得可憐。

    聽人說，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咦，是早餐還是晚餐來著，不管，反正是沒有免費的，因為免費的根本吃不飽！

    石妖：“先這樣吧?！?/br>
    “那我還要多謝你高抬貴手了?！睒s長老冷哼。

    “??？”石妖聽不懂。

    榮長老心里的小算盤撥得啪啪響，小煤球一頓飯是四十名弟子的量，一天三頓就是一百二十。

    寅初門弟子近五百，小煤球一只球就占去了四分之一，意味著她每天要多交最低一百二十人的伙食費。

    市面上最受歡迎的合氣丹，走的薄利多銷路線，一爐丹材料成本是二十塊下品靈石，酉乾門丹爐一鼎爐包年是八千上品，還不算人工……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總之她不能再有損失了！

    小煤球必須干活，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干活！

    昨夜，榮長老藏經(jīng)閣苦讀《一名丹修要做的一百件小事》，這時嚴格按照書本執(zhí)行。

    “煉丹，首先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br>
    石妖被引入靜室，按坐在蒲團上。

    書本上寫，有作屋、安爐、置鼎、研磨等一系列準備工作，把人當成爐子的話，這些通通不需要，重點在教會小煤球運用自身特性，以身為鼎。

    還得從基本講起。

    榮長老靜室小窗邊踱步，“無論是煉器還是煉丹，跟煉氣都脫不開干系，氣是什么？便是人之精氣，煉氣化精，是修行第一步，之后是筑基、金丹、元嬰、化神等等?！?/br>
    “你是妖修，走妖道，跟人的修煉方式不一樣，但學習煉氣，有益無害，可以幫助你充實壯大妖丹?！?/br>
    “妖丹？”石妖歪頭。

    “在這里。”榮長老指指小肚子，“妖都有妖丹的，你能修成人形，想必修為也不淺了，不會連妖丹也不知道吧？”

    石妖閉上眼睛，神識沿骨骼經(jīng)脈一路探查，腸子肚子，還有丹田里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比較像妖丹的東西。

    她想問問榮長老，這個妖丹長什么樣子，又不太好意思開口，假如她沒有妖丹呢？豈不是很丟人。

    真身是塊煤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

    榮長老輕聲：“感受到了么？”

    小石妖靈機一動，“所有妖丹，都一樣么？”

    榮長老沉思片刻，“按理來說，都是圓圓的，會發(fā)光，不同的屬性有不同顏色，你是煤球成精，煤屬土，妖丹應該是黃色的?！?/br>
    “黃色的，圓圓，會發(fā)光——”

    石妖確定，她根本沒有這玩意，她的肚子里連坨粑粑都沒有。

    她睜開眼睛說瞎話，“找到了。”

    榮長老摸摸她的腦袋，“石炭是一種很特殊的材質(zhì)，我們都知道，木可以引火，石炭是由木而來，是被地火焚燒后經(jīng)年累月形成的，是極少數(shù)擁有兩種屬性的材料。煉制一些成本高昂的高階丹藥，我們都會選擇石炭，因為它燒出的火溫度更高，持續(xù)時間更長，尤其是煉器，對溫度的要求是很嚴格的?！?/br>
    “大多數(shù)的妖都可以實現(xiàn)以身為鼎，妖丹妖丹，不都是煉出來的。但你跟其他妖怪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你是煤炭精！你可以利用自身特質(zhì)來煉化服下的材料！”

    榮長老說著說著把自己說嗨了，“你真的能學會煉丹的話，煉器也不遠了，你就真的發(fā)財了，我也發(fā)財了?！?/br>
    “哈哈哈哈哈——”榮長老仰天大笑。

    石妖呆呆看著她。

    “言歸正傳?！睒s錦一撩袍在對面蒲團上盤膝坐下，兩手大拇指掐在中指，手背置于膝頭。

    石妖有樣學樣。

    榮長老：“跟我念，沉心靜氣，往返自然。”

    石妖：“沉心靜氣，往返自然?！?/br>
    榮長老：“欸對，就感受你的下丹田，感受你的妖丹?！?/br>
    石妖：“欸對，就感受你的下丹田，感受你的妖丹。”

    榮長老：“……”

    她緩了緩，“三花五氣，聚于百會，行至下陰。”

    石妖：“三花五氣，聚于百會，行至下陰?！?/br>
    “微風不動，水波不興；持盈保泰，恒常如此……”

    漸漸的，石妖感覺肚子熱起來了，比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要熱。

    她意識漂浮在虛空，看見這里布滿了黑色濃稠到無法流淌的靈氣，她想象出一雙大手，大到?jīng)]有邊際的手，像抓面團那樣把這團氣抓在手里，搓把搓把，團把團把，這團黑黑的氣就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榮長老睜開眼睛，石妖已入定，眉頭緊鎖著，額頭滲出了薄汗。

    她趕忙翻書，小煤球果然有本事，初次嘗試便直接進入了燒砂狀態(tài)。

    書上說，燒砂既結胎，恐耗時甚久，最忌打擾。

    榮錦輕手輕腳爬起來，翻窗離開了靜室，在小院外布下結界，防人誤闖打攪了她。

    小石妖揉面團揉得非常起勁，起初這坨面還很不聽話，試圖從她的指縫里偷偷溜走，然而它四處都找不到主人，被這石妖胖揍一頓后，只能立正挨打，任由捏扁搓圓。

    慢慢地，面團由黑轉(zhuǎn)白，又變得透明，成了一團沒有形狀的光，光里開始透出淺淡的色彩。

    黑氣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