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妖抬腳踹她，赫連箏不敢再去碰，任由她踹。

    見她不閃不避，石妖更氣，兩腿踩風(fēng)火輪一樣照著她大腿不停踹。

    赫連箏連被踹了幾十下，終于忍無可忍，起身兩手撈了她的腿，往身前一拉，坐上去壓住，又捏住她作亂的雙手。

    她小臉氣得通紅，胸口起伏，赫連箏居高臨下，見她中衣散亂，一縷黑發(fā)調(diào)皮鉆入領(lǐng)口，不由浮想聯(lián)翩。

    這個姿勢實在是很不妙，赫連箏偏臉，松開手，退后，端得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機(jī)智道：“小熠，別生氣了，我來給你洗腳吧?！?/br>
    洗腳？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赫連箏說干就干，進(jìn)庖屋給她燒洗腳水，當(dāng)然這種事其實可以用術(shù)法解決，但重在儀式，用術(shù)法熱水，太敷衍，不夠誠心。

    一刻鐘后，少宗主遭遇此生最大難題——她不會燒火。

    玄霄出門倒洗腳水，遙見小竹居方向，濃煙滾滾，還以為房子著火，跑來一看，赫連箏蹲在庖屋燒火，臉都給熏黑了。

    “你來了，正好?！焙者B箏起身讓位。

    玄霄抬袖驅(qū)趕濃煙，“你又在干什么！”

    赫連箏門口施術(shù)打理干凈自己，指尖輕撣袍袖，“如你所見，燒火。”

    玄霄嘀咕聲“有病”。

    石妖袖著手遠(yuǎn)遠(yuǎn)看，搞不懂這兩人在干嘛。

    兩刻鐘后，赫連箏端了半盆guntang的洗腳水進(jìn)屋，“小熠，我回來了?！?/br>
    她放下木盆，作了個請，“來，把腳放進(jìn)去，我給你好生洗一洗?！?/br>
    石妖狐疑地看著她，抱膝蹲在床上，不動。

    赫連箏袖子里摸出一只小玉馬，“給。”

    石妖接過，撈起裙擺，兩只腳伸進(jìn)木盆里。

    赫連箏微微一笑，“這就對啦。”她撩袍蹲下，手伸進(jìn)盆里，一聲慘叫響徹云霄。

    “啊啊啊啊啊——”

    “這這這這這，怎么是開水啊——”

    “開水？”小石妖把手伸進(jìn)去，撥弄撥弄，沒什么感覺啊。

    玄霄跑來，一掌劈開窗，大吼：“又怎么了！”

    赫連箏指著，“是開水。”

    她趕忙凝出兩坨大冰塊把手包起來，玄霄氣咻咻進(jìn)門，端了盆出去，過會兒又重新端進(jìn)來，當(dāng)著她面試水溫，“行了！洗吧！”

    大晚上盡折騰人，走到門口，玄霄實在氣不過，“真不知道是我給她洗腳，還是你給她洗腳！”

    幸而少宗主修為高深，手沒怎么受傷，過程雖然曲折了些，但目的終究是達(dá)到了。

    赫連箏蹲在盆邊，捧著石妖兩只精巧的玉足，嫻熟地搓洗，動作好似重復(fù)過千百遍，已經(jīng)形成了肌rou記憶。

    腳踝、腳背、腳趾縫、腳心，還有腳后跟，一處不落。

    這時，她內(nèi)心倒是一點旖旎的感覺也沒有了。

    少宗主猶自不解，難不成，上輩子真是她的洗腳婢？

    這石妖也是，好似生下來就給人伺候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堂堂滌天宗赫連氏少宗主，紆尊降貴給她洗腳，她不感恩就算了，還嫌人動作慢。

    “搓干凈，就好了嘛，這里來，給我捏捏?！彼种更c點肩膀吩咐。

    赫連箏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真夠賤的，她第一時間反應(yīng)竟然不是駁斥，而是反省——腳都洗了，再捎帶捏個肩膀，能咋滴？

    “我爹都沒讓我給他洗過腳，也沒有捏過肩?！焙者B箏話是這么說，還是撈來布巾給她擦干腳上的水。

    “那是，你爹笨?！?/br>
    你沒給你爹洗過按過，是他沒吩咐，不懂享受，那能怨誰，怨他自己唄。

    赫連箏略一琢磨，是這個理兒沒錯。若父親大人吩咐，她豈會不從？

    這一對小腳捧在懷里，自腳踝往下給熱水泡得紅紅，皮膚濕潤guntang，手感變得更好了，赫連箏擦著擦著，不受控制低下了頭。

    她似乎、有點、好像，想……

    ??！不可以！不可以！

    赫連箏及時回神，石妖身體微微前傾，已看出她心中所想：“你要，親我腳??？”

    她不是那種小氣的人，腳背繃直抬高，“喏?！?/br>
    赫連箏目之所及，盡都是那只粉紅的小腳，圓潤飽滿的腳趾，連指甲蓋都散發(fā)著珍珠般潤澤的光芒。

    她鬼使神差低下頭，嘴唇將要觸碰到時，那石妖卻猛得把腳縮回去了。

    赫連箏幽幽抬眸，石妖趴在榻上好玩地看著她，略略略吐舌頭。

    指尖、懷中還停留著她皮膚溫暖潮濕的觸感，赫連箏眼底晦暗一瞬，終是端起木盆，走出了房門。

    之后她再沒有回去，而是選擇去閉關(guān)的石洞將就一夜。

    合衣臥榻，赫連箏不久便陷入旖夢，夢中盡都是石妖的那雙腳，還有她衣衫不整情動模樣。赫連箏夢中盡情施為，及至關(guān)鍵時刻，卻遍尋不到出路。

    那石妖纏著她，一勁兒磨人，赫連箏在夢里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然后跳下地翻箱倒柜找話本——不！會！就！現(xiàn)！學(xué)！

    夢境戛然而止，赫連箏滿頭大汗驚坐而起，心跳如鼓擂。

    好可怕的夢，好可怕！

    之后幾天，赫連箏都躲著石妖。

    她照常打坐練劍，去外門授課，晌午回來陪她吃飯，下午又去忙自己事，晚上吃完飯也不回房睡，不是在靈泉就是在石洞。

    石妖感覺到了她的疏遠(yuǎn)，起先還纏著她說話，撒嬌賣乖，碰了幾次冷臉，就識趣地走開了。

    是以，到了動身前往東極的日子，赫連箏發(fā)現(xiàn)，人丟了。

    小石妖早上都得睡懶覺，為了照顧她，赫連箏特地把出發(fā)時間定在午飯后，然而這日赫連箏后山練劍歸來，卻四處都找不見她。

    還是玄霄最近留心著她的動向，“在戊定門。”

    “戊定門——”

    赫連箏沉吟片刻，命玄霄收拾東西，她獨自前往戊定門尋石妖。

    戊定門是個好地方。

    這里有廣闊的靈田和山林可以玩耍，這里膳堂的飯菜不限量供應(yīng)，這里全部都是憨厚老實的土系妖靈，真身丑陋的妖怪?jǐn)?shù)不勝數(shù)，甚至還有半截青磚成精的。

    小石妖在這里找到了玩伴，找到了自信，還找到了……兒子。

    赫連箏的洗腦非常成功，小小石自鴻蒙殿議事后，對石妖徹底改觀，日日夜夜想著找娘親，奈何戊定門課業(yè)繁重，上午讀書，下午種地，晚上還要習(xí)字，根本就抽不開時間。

    現(xiàn)在好，娘親來了，母子二石終于團(tuán)聚了。

    田埂邊一棵老榆樹下，石妖坐在石墩上躲陰涼，小小石，哦不對，他現(xiàn)在有名字了，隨嵐長老姓，叫嵐小召。

    嵐小召在不遠(yuǎn)處的草棚里，為石妖端來一碗蕎麥茶，“給你喝?！?/br>
    石妖困惑，這石頭不是一直跟她不對付么，為什么會給她倒茶？難不成茶里給她下毒了？

    反正也毒不死，喝一碗解解渴罷。

    石妖接過，先淺淺嘗了嘗味道，覺得還不錯，才大口干了。

    嵐小召下巴往里縮，眼睛卻用力往上看她，問：“還喝不？”

    石妖抬臂一指草棚，“夏瓜，先來三個?！?/br>
    戊定門有大片大片望不到頭的靈田，每隔幾塊田，設(shè)一個草棚，是專供耕種的土系妖靈們解渴歇息所用。

    土系妖靈們每天干的都是苦力活，吃得多喝得多，管理草棚的弟子實時巡查，添補(bǔ)茶水瓜果。

    相比他們的收入，飲食上的耗費微乎其微，石妖在這里感覺很自在，跟著混了幾天飯，發(fā)現(xiàn)比她能吃的妖怪多得多了，大家也不會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這里人多，還熱鬧，比悶在小竹居有意思。

    嵐小召“嘿咻嘿咻”搬了三只夏瓜過來，石妖一拳砸開，撩起袖子，兩只手肘撐在膝蓋上，彎下腰開始啃瓜。

    嵐小召看看她，低下頭，再看看她，又低下頭。

    石妖給他看得很不自在，分了一小半瓜出去，嵐小召兩只手往回推，“你吃吧?！?/br>
    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石妖不耐煩，“有屁放?！?/br>
    嵐小召手指頭在弟子服上絞出兩個大疙瘩，“他們說，你是我娘?！?/br>
    石妖疑惑“嗯”了一聲，什么意思？

    嵐小召松開衣裳，兩只手在肚子上比劃了一個圓，“你是不是，大過肚子。”

    石妖點點頭，啃一口瓜，“累壞我了?！?/br>
    “那就是了?！睄剐≌僬f：“我是你生的?！?/br>
    其實他知道，他是從照心石里蹦出來的，但戊定門里的師兄們都說，他是從少夫人的肚子里生出來的。

    起先嵐小召當(dāng)然是不信的，可他們說的跟真的一樣，還告訴他，婦人懷胎本就辛苦，產(chǎn)子更是兇險萬分，稍不注意便會失血過多而亡，他們說：

    ——“你娘懷你那么辛苦，你竟然不認(rèn)她，你真是不孝?！?/br>
    ——“你娘生你，差點沒了命，你竟然不認(rèn)她，你真是不孝?！?/br>
    ——“看吧，你不認(rèn)她，現(xiàn)在被逐出家門，隨了嵐姓，將來宗主之位，是與你無緣了?！?/br>
    說著說著，由不得他不信了。

    后來鴻蒙殿，少宗主一番循循善誘，嵐小石恍然大悟。

    現(xiàn)在他做了人，覺得做人除了要讀書習(xí)字外，真是哪哪都好。

    有雙腿可以走路，有胳膊可以端碗，將來還有大把的機(jī)會走遍世間山川河流，看日出日落，花謝花開。

    比悶在照心石里，做一只懵懂的小石靈強(qiáng)出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面前這個吃瓜的女人，不管怎么算，都是他的娘。

    他“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