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懟回去：哼，我早死了，又沒活在現(xiàn)實里，干嘛去追求現(xiàn)實人類追求的東西。

    ……但m小姐沒有說出口，因為這是能和jiejie胡亂撒嬌的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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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ejie很早很早就死去了，完成了所有的愿望，幸福又平和地睡在墳墓里。

    那是m小姐曾拼盡全力，耗盡一切，好不容易達成的……最好的結(jié)局。

    m不會去打擾jiejie寧靜的長眠。

    相反，她會用一切力量守護jiejie的【死去】。

    ……如果，有東西，膽敢驚擾jiejie的長眠……想拉扯她回到這個糟糕污濁滿是垃圾的現(xiàn)實里……呵……

    “發(fā)什么呆呢？去洗手吧，飯要好了哦?！?/br>
    “……好哦，jiejie，我這就去洗手?！?/br>
    m小姐輕快地滑下凳子，嗒嗒嗒跑出廚房。

    那時jiejie似乎是借住在某個富人家里，她們的小院很大，廚房外連著一段精致的小回廊，回廊跑到盡頭才是洗手洗衣用的水塘。

    但jiejie從不愛搞那些風雅婉轉(zhuǎn)的東西，她說“景色又不能吃”，然后很樸素地把那段雅致回廊當成了倉庫。地上兩邊都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那些jiejie的追求者們送來的禮物。

    m小姐其實如今也搞不懂jiejie為什么要對那些追求者們那么柔和，收下他們每個人的禮物——雖然jiejie有時會說“白送的干嘛不收”這種奇怪的話，但jiejie這么美好肯定不會故意占男人便宜——

    明明，在她看來，jiejie也不是很喜歡那些禮物啊。

    為jiejie量身定制的羅裙她一眼都不看，送給她把玩的玉石手鏈直接賣去換錢了，更別提什么古玩……一般，昂貴的、不方便換錢只能留下的東西，jiejie都隨手丟在回廊最外面，就堆在外面落灰。

    但如果遇到有人給jiejie送上好的沒裁過的綢緞，玉石做的兒童小玩具，畫工精細的撥浪鼓……jiejie就會很高興，還會含情脈脈地和那個人聊好一會兒。

    而且，不知為何，每次jiejie收到那些禮物后，m小姐都會收到新裙子、新玩具，還在枕頭旁看到好看的撥浪鼓。

    ……她又不是小孩子，誰喜歡玩撥浪鼓啊。

    -8-

    m小姐掠過夢中回廊地上堆放的那一筐鼓繩全被扯斷的撥浪鼓們，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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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jiejie尤其青睞那些腦子不太靈光、品味也不夠高雅的男人送的禮物。

    送金條的，送大魚頭的，送蔥姜蒜送豆腐的，還有送帝都才能吃到的頂級大米的。

    ……想要娶到jiejie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能送這些俗的不能再俗的東西啊，m小姐真的嫌棄得不要不要。

    但，唔，說不定jiejie就是善良到喜歡那些蠢貨的耿直……仔細回憶回憶……

    對了，jiejie她后來好像是嫁給了一個送她百車大金條的金店老板。

    那個老板不健壯也不風雅，一股商人氣息的銅臭味，跟jiejie其他的追求者比起來真的太差勁。

    他還是個病秧子，jiejie嫁過去后不滿一年他就掛了，m小姐當時嫌棄得罵罵咧咧恨不得把那家伙的魂弄出來重新切碎——活不長了還娶老婆不就是想讓jiejie守活寡，什么臭傻逼——

    但她最終還是聽從jiejie善良的勸說，抽空去參加了他的葬禮。

    jiejie在葬禮上依舊溫柔又嫻靜，和出嫁前一樣美麗，但m小姐依舊很心疼jiejie紅腫的眼眶——雖然抱緊jiejie時好像聞到了隱隱的大蒜味，但大概是錯覺。嗯。

    金店老板是孤兒，死后只給jiejie留下了好多好多俗氣的大金條，連個孩子都沒有。

    雖然jiejie之后收養(yǎng)了很多義子義女，死的時候四世同堂，子孫繞膝……還有很多很多大金條……

    但m小姐就是不滿意。

    jiejie就是要得到最好的啊。

    畢竟jiejie一輩子都只有蒼蠅般的追求者們，jiejie也有著那個時代特有的老觀念，總覺得要為金店老板守一輩子寡，不想再嫁人……

    唉。jiejie真是扶貧，太善良了。

    -10-

    回到廚房后，jiejie已經(jīng)在盛菜了。

    她扭頭說話時，湯鍋里升起的渺渺白霧遮住了臉。

    “你呀，就是對愛情的期望太高太高了。出于相貌，出于打扮，出于眼神，出于唱歌跳舞的身段兒……男人們的愛情不都是從這些東西開始的，俗氣，也現(xiàn)實。你坐在這里，嘟嘟噥噥地和自己生氣，除了我都不愿意和別人說話交流……又哪里會有人來一眼看穿你的全部，剝開你的外在，完全為你的靈魂著迷呢？那是異常呀……不會有的……”

    jiejie嘆了口氣：“好比那些男人。來得再多，嘴上說得再深情，沒一個人能一眼分清你我。能一眼分清的話才會很奇怪吧？……唔，能一眼分清的家伙，又有些古怪、過分的執(zhí)著了?！?/br>
    “瘋子也不合適做丈夫的。你能給他同等的過分執(zhí)著的喜愛嗎？給不了，瘋子可能會咬死你。”

    -11-

    m小姐愣了愣。

    過去，每次，這個夢里的這個場景。

    這段對話其實發(fā)生過很多次了，是jiejie還在時總在她耳邊的絮叨，是jiejie總停不下讓她成家的勸說與叮嚀。

    jiejie說的每一句話，m小姐都記得非常非常清楚，所以在夢里也能把她的咬字、語氣、轉(zhuǎn)變完全還原出來，事無巨細。

    但……

    【瘋子也不合適做丈夫的。】

    【給不了，瘋子可能會咬死你?！?/br>
    ……jiejie過去，從未，提及過什么瘋子啊。

    只有單純在嘴上勸她成家嫁人找陪伴。

    很普通的長輩腔調(diào)而已。

    -12-

    jiejie回過頭，臉頰暫時離開了湯鍋上方的白霧。

    她溫柔、懇切又略顯擔憂地注視著m。

    “男人之中，的確是有壞東西，很壞很壞的……狗東西。所以，meimei，還是趕緊抓緊時機，去找個普普通通的……這樣就不會被壞東西覬覦……”

    m小姐抓出了她話里的漏洞，聲音立刻重新變大：“所以！jiejie為什么不丟掉那些討厭垃圾！男人都是壞東西！”

    “……哎，我說了這么多，還有什么好嫌棄的呢，meimei？這是現(xiàn)實，我們要現(xiàn)實點。所以呀，重要的不是愛情，是以愛情為引子，找到愿意陪自己的人，建立能讓自己依靠終身的家……愛情慢慢變成親情，還有相濡以沫建立的信任……普通人的幸福里，又何必分那么清……”

    也分不了那么清。

    m小姐垂下眼：“我才不要?！?/br>
    -13-

    我不是普通人類，也不是渴望著家和幸福的jiejie你。

    生死無所謂，存在多久無所謂，現(xiàn)實虛假都無所謂——我·不·想·要。

    渾濁的感情。

    渾濁的信任。

    渾渾噩噩卻也開開心心的一輩子……

    這么奢侈的東西，留給jiejie就好了。

    -14-

    一輩子的時間幾乎是“永遠”的亡靈，根本無法混沌地妥協(xié)。

    該離開的總要離開，該拋棄的總要拋棄，無論初始外表多好的東西總不會完全干凈，不完全干凈就會隨著時間變質(zhì)……m討厭變質(zhì)的東西。

    那，不如從一開始就拒絕。

    她就是這樣獨自走過這漫長歲月的。

    開開心心，沒有任何問題。

    -15-

    于是m小姐第一千次第一萬次反駁回去：“我不要。戀愛和男人，我都不需要。但jiejie要得到最好的才行?！?/br>
    jiejie也第一千次第一萬次在夢里笑罵：“孩子氣?！?/br>
    -16-

    “哼。反正jiejie不能在垃圾里挑男人。”

    “總這么過分偏激……前幾天來送魚送豆腐的男人不挺好……”

    “那么俗氣的禮物！jiejie干嘛和他笑著聊了半小時啊！根本就沒有誠意——”

    “好啦，不說了，又吵……出鍋咯，你愛的魚頭豆腐湯~”

    m小姐：“……”

    jiejie超級開心收下的禮物總會微妙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這真的很微妙，但jiejie死后她依然沒搞清是哪里微妙，畢竟jiejie那么溫柔那么好，不可能是故意騙人家魚頭豆腐給meimei加菜啊。

    ……jiejie那么好！那么那么好！白月光般的那么好！

    “趁熱吃。魚頭湯還是配米飯嗎？”

    “嗯。jiejie，我要三碗湯拌飯?！?/br>
    -17-

    夢醒了。

    m小姐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天花板。

    ……今晚見到jiejie了，今晚真好。

    上次夢見jiejie是多少年前呢……幾十年吧……見到jiejie真好呀。

    雖然今天的冰激凌沒加說好的奧利奧碎，今天的下屬也跑去加班拒絕給她玩……只要見到jiejie了，今晚就很好。

    我最喜歡jiejie了。

    除了jiejie才不要其他人呢。完全，壓根，一丁點都不需要。

    ……但是。

    m小姐緩緩翻了個身，又緩緩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