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先生：“不好意思。我只會抹吐司。你可以選擇的菜單是單面花生醬吐司和雙面花生醬吐司?！?/br>
    m小姐：“……”

    -4-

    那你還問個毛線球啊。

    -5-

    “女朋友住在你家里，跟你一起吃早餐，你就沒想過提升自己的廚藝嗎？”

    “不好意思。我總假設(shè)你會很快離開，所以沒有提升廚藝的動力?！?/br>
    “……”

    -6-

    什么新奇的坦率渣男。

    但她偏偏就是喜歡。

    ——m小姐咬下被烤得脆脆的吐司邊, 瞪著在廚房給她煮咖啡的男朋友。

    ……別人專門給自己煮咖啡的背影也沒有很有趣很好看吧，她也就連續(xù)看了幾個月而已，將來某一天肯定會厭煩的。

    而且，嗤，廚房技能只有抹吐司的男人。

    用jiejie的話說，這種人“太沒用了，絕對嫁不出去”的。

    雖然烤吐司抹吐司的功力都正正好好，連冷凍的黃油都能涂抹均勻，他制作的花生醬吐司也的確與外面的吐司不是一個水準(zhǔn)——

    但，哼，不還是吐司。

    提及別的菜，要么就是帶她去外面吃，要么就是打包餐廳的帶回來送給她。

    ……這么貧乏的廚房技能，她肯定會很快厭倦吧。

    所以也不用很緊張，未來總有一天——肯定有那個她轉(zhuǎn)身離開的“總有一天”。

    -7-

    況且，仔細(xì)想想，她是m，她的生活又沒有規(guī)定好的“原則”，不是嗎？

    雖然從沒想過戀愛交往——但只要好玩，去嘗試一下，也不是不行呀。

    瘋子可不是清教徒，不會死死標(biāo)榜著“不戀愛”“不交往”，守著這幾個規(guī)定仿佛守著自己品德的純潔。

    -8-

    況且，除了她這個瘋子，怎么可能有人會理睬這家伙呢？

    早餐只能端上吐司，夜晚絕不會越界，約會時也不會牽她的手、對她摟摟抱抱，跟他談戀愛就跟童話里沒性別的小狗談戀愛一樣。

    長相不算超級帥氣，身材也仔細(xì)遮著不會讓她瞧，舉手投足散發(fā)的魅力跟戀愛維修部那幾個員工完全不能比，說是會彈吉他其實(shí)彈得很難聽，還喜歡奇奇怪怪的零食或活動，紳士風(fēng)度近乎為零，拒絕她毫不客氣。

    即使他金發(fā)碧眼，也絕對不是“王子殿下”的類型。

    比起王子，他更像楓葉——溫暖又平靜，被風(fēng)吹落也不會出現(xiàn)任何波瀾。

    掛在陽光灑落的枝頭，或落進(jìn)一口漆黑的深井里。

    誰會在意，誰又能分得清呢。

    -9-

    相較她遙遠(yuǎn)的曾經(jīng)里有過的追求者，相較她現(xiàn)在正就職系統(tǒng)世界的追求者——

    這個男孩差太多了。

    即使他說話勉強(qiáng)算好聽吧——但不管什么交流，到最后他都會提及，希望能和她早日分手。

    “這太奇幻了”與“你想做什么？”

    怎么？她不可以突發(fā)奇想談戀愛嗎？有什么教條寫明了他們兩個不能談戀愛嗎？

    越被拒絕，m越想靠近。

    -10-

    m小姐說不出他任何優(yōu)點(diǎn)，但她莫名就是很喜歡和他玩在一起。

    多少個凌晨，他們在街頭亂竄，頻繁更換約會地點(diǎn)，去參加奇怪的活動，包里背著五花八門的零食或飲料。

    m小姐被他帶去過無人拉面店、唱片堆砌出門框的書店、各式各樣藏在地下的深夜電影院，她甚至試著玩過滑板，在火車隧道里踩著枕木往墻上噴油漆。

    說是“約會”，真的就只是“玩在一起”。

    她或許會主動跳上他的自行車車筐，笑嘻嘻地去戳他的臉或腰——但他沒主動靠近過她，沒要求過任何的肢體接觸。

    -11-

    車輪碾過中心公園小路上細(xì)碎的石子，他的頭發(fā)在斷續(xù)的街燈下一閃一閃，眼神也一閃一閃的。

    那天晚上十一點(diǎn)，她洗完澡，突然說“你有沒有在公園旁的小河堤放過噴花玩”。

    他說“聽上去很有趣”。

    于是，十分鐘后，她的男朋友就騎車帶她去了中心公園，繞進(jìn)門鎖陳舊、輕輕一撞就能打開的小路，然后自行車“咔噠咔噠”駛向深夜的河堤。

    他背著兩聽啤酒、奧利奧餅干和一打噴花，原本想把背包放進(jìn)車筐，直到m小姐跳了進(jìn)去——便只能默默把兩條背包肩帶放上自己的肩膀，并拿開她“叮鈴叮鈴”撥車鈴的手。

    他們就那么輕率地騎去了無人的公園。

    她剛洗完澡，頭發(fā)還沒吹干，自行車卷起的夜風(fēng)讓新買的橘子味護(hù)發(fā)精油幾乎飄成了一朵無形的云。

    所以她男朋友一邊騎車，一邊夸贊她的頭發(fā)很香。

    m小姐很開心，她坐在車筐上，彎著眼睛問他，既然很香，要不要親。

    -12-

    “不。這是深夜，前方?jīng)]有街燈，我需要小心駕駛?！?/br>
    “你真無聊?！?/br>
    “謝謝，你喜歡就好。”

    ——如果要給戀愛按重量排一個次序表，她男朋友創(chuàng)造的這段戀愛一定能排名第一。

    好輕，好輕。

    比一片楓葉還輕，幾乎察覺不到“感情”，但，又并非赤裸裸的性|交易。

    -13-

    因?yàn)樗钦娴膸ネ?，和她一起開心，不打算哄她上床、或依靠她實(shí)現(xiàn)任何目的——這個男孩看她的眼神或許有時會復(fù)雜，但絕對很干凈。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會感嘆那抹淺淺的藍(lán)色有多正統(tǒng)，多襯金發(fā)。

    她只會想起他干干凈凈的床單、被套，他修剪得圓圓的指甲，他過分蒼白以至于微微透出粉色的指節(jié)，與他們一起玩時他露出的笑容。

    m小姐不會說這是她遇見過的最棒的男人——畢竟她遺忘了幾乎所有男人——

    但那是她經(jīng)歷過的最棒的約會，和他的每一次約會都是最棒的，而且她敢說自己從未經(jīng)歷過任何約會。

    -14-

    還有，因?yàn)樗麄兛偺暨x無人經(jīng)過的地方、無人出現(xiàn)的時間去玩，所以他常常也背著那把吉他，有事沒事就拿出來彈一下。

    m小姐每次都會嫌棄他的彈奏技術(shù)很垃圾。

    但她每次都會仔細(xì)聽。

    因?yàn)閾芘业膒先生和其他時間的p先生似乎很不一樣——當(dāng)他拿著吉他，生澀地移動手指時，m小姐總覺得，隱隱窺見了真實(shí)的什么東西。

    ……但他彈得實(shí)在太爛，透露再真實(shí)，最終的m小姐往往會放棄深度琢磨，開始大肆嘲諷他。

    -15-

    這也是她會認(rèn)真傾聽他彈奏的原因之一。

    因?yàn)閺椡昙膒先生面對嘲諷與挑剔是很溫和的，不像做早餐的他，被嫌棄只會抹吐司，他今天微笑著端上桌的早餐就會變成烤糊的吐司。

    m小姐喜歡嘲諷他。誰讓這個男朋友姿態(tài)太高，一天平均三次拒絕她。

    “除了我你還能有誰啊”，她自然而然把這句有些惡劣的評價掛在嘴邊，時常提起，自己都意識不到這話里對他的貶低或看輕。

    p先生從沒提醒過，很明顯，他不是會被這句話里無意包含的貶低動搖的類型。

    而且每次他都會點(diǎn)頭回復(fù)“是的，只能有你”。

    -16-

    不知不覺的，m小姐的戀愛便這樣持續(xù)了下去。

    她嘲諷他，捉弄他，夸獎他，或調(diào)戲他。

    她和他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經(jīng)歷了許多許多好玩的事。

    -17-

    不知不覺的，春天的牙膏變成了夏天的牙膏，秋天的牙刷杯換成了冬天的雪人杯。

    -18-

    她談了一整年的戀愛。

    ……不算戀愛的戀愛，但，整整一年，她留在他身邊。

    雖然系統(tǒng)世界與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雖然她隨時可以回到那系統(tǒng)里，不耽誤任何工作、不影響作為亡靈執(zhí)行的任務(wù)——在他去上班時穿梭走，又在他下班前穿梭回來，順便壓榨主系統(tǒng)就說是去頻繁尋找一夜情——

    但，切切實(shí)實(shí)，她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是一整年。

    -19-

    初冬的時候，依舊是某個凌晨。

    她說感覺某個偏遠(yuǎn)街區(qū)新放的一臺打地鼠泡泡糖機(jī)會好玩，男朋友同樣對榛子無花果味的泡泡糖很有興趣，便又立刻跑過去，午夜抵達(dá)。

    和過去沒有任何不同，他們結(jié)伴去了莫名其妙的地方開始玩莫名其妙的東西，還都莫名其妙玩得挺開心。

    成功打敗地鼠后，m小姐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吱呀吱呀”捏著被打壞、脫落下來的塑料小錘子，p先生站在長椅后，手臂支著椅背，吃榛子無花果味的泡泡糖，挺認(rèn)真地建議她再刷幾局，看能不能得到“爆炸榛子無花果味泡泡糖”的終極獎勵。

    與過去的無數(shù)次約會并沒有不同。

    但那臺泡泡糖機(jī)旁是一所24小時快捷酒店，那天似乎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