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這么漫長的時光，自主系統(tǒng)結(jié)識m以來——它就沒見她在那里進(jìn)出幾次。在它完成第六代數(shù)據(jù)更新后，m甚至催著它用充裕的能量專門設(shè)置了一個“丟垃圾通道”——這樣她可以隨時隨地打包自己不要的記憶丟進(jìn)那個房間，連進(jìn)出都不需要了。

    什么叫外賣丟垃圾啊。

    而且，就算進(jìn)出，m也一般是擺著無聊的表情進(jìn)去，再擺著無聊的表情出來，沒有半點波瀾。

    具體形容一下，大概就是電影進(jìn)場前“我知道這是一場無聊的爆米花電影”與電影放映完后“我就知道這是場無聊到爆、但爆米花蠻好吃的破電影”表情吧。

    她就差手上捧著爆米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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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唔，明顯也是一樣的。

    她從隱秘的房間里冒出來，神情倒是一點也不算上隱秘。

    “嘭”地一聲巨響踹開門，卻又插著口袋、仿佛散步般晃出來。

    就好像踹翻它的控制室、它的數(shù)據(jù)海、神秘隱形的大門對她而言全是無趣破爛。

    ……既然覺得這么無趣，干嘛還要伸腳踹??！

    “你吵醒我了，數(shù)據(jù)垃圾?！?/br>
    m小姐懨懨地說：“我剛才在里面看爛俗無聊惡心的破電影呢。直接看睡著了，你打擾了我的午覺?！?/br>
    主系統(tǒng)：“……午休時間已經(jīng)過了，要睡午覺也不要跑到我的中樞控制室睡?！?/br>
    “哈欠……”

    “還有，你的下屬一直在找你。要我立刻給你接通通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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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小姐打哈欠的動作頓了頓，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放下手，在外套兩邊的口袋抖了抖，又分別插進(jìn)去。

    就好像才從冬眠中蘇醒的動物，她的動作慢吞吞的。

    “不用……我這就回去找他?！?/br>
    m小姐慢慢說：“事實上，我正好有重要的事要找他聊聊?！?/br>
    -7-

    ——于是，五分鐘后，剛從觀測部回來、正在員工更衣室洗手的p先生被“啪”地一下拍擊了肩膀。

    “啪”地一下。干脆又直白。

    讓他瞬間想起了被前任t先生在辦公樓門口推薦健身與蛋白粉。

    “嘿，朋友？好兄弟？我最棒的下屬？”

    ……并附贈了這樣干脆又直白的奇怪招呼，讓他再次想起了那位哈哈哈尬笑強制安利蛋白粉的同事。

    p先生便抖了抖指尖的水珠，回過頭去。

    “您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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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小姐沖他彎彎眉毛。

    這不是一個過分甜膩、酒窩中暗藏殺氣的笑容，這個笑容更類似諂笑，帶著一些微妙的小討好。

    m小姐很少對他這么笑，作為上司也作為瘋子，她是理直氣壯第一名，半夜三更把他從睡眠里拽出來也毫無愧疚之心。

    她給他制造成山成堆的投訴、噼里啪啦刷爆了他的某張卡、弄壞了他新買的車時……也沒這么對他笑過。

    不過，雖然很少，卻也不是沒有。

    p先生每次見到m小姐對自己這么笑，接下來，他一定會面對很恐怖的場面。

    ——因為，當(dāng)m小姐露出這樣的姿態(tài)，肯定是她自己都感覺自己真的做了無比糟糕的事情，于是“嘿嘿嘿”笑著來通知他去收拾爛攤子。

    譬如，漫無止境、看不到盡頭、即便死亡也解脫不了的連環(huán)加班地獄。

    ……是的，m小姐只會在通知他這件事時這么對他笑。

    而他會擁有連環(huán)加班地獄的原因，絕對是她發(fā)瘋作出來的。

    -9-

    “沒什么?！苯裉焖@樣笑著說，“就是，嘿嘿，來咨詢你一個小問題。”

    p先生想不出她要如何在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內(nèi)給他創(chuàng)造出連環(huán)加班地獄。

    而且，說實在的，他現(xiàn)在沒有什么心情來處理她作出來的新問題。

    “您想問什么？”

    “咳……就是那個……”

    m小姐看著他的藍(lán)眼睛，話里刻意的小討好幾乎要蓋不住自己心底真正的小心虛。

    “我今天上午，咳，去某個地方，回顧了一些沒用的東西。發(fā)現(xiàn)我談過戀愛。……雖然是好多好多年前，但也是，態(tài)度不太一樣的，正經(jīng)戀愛?！?/br>
    哦。

    -9-

    p先生平靜地說：“這我剛剛知道了，而且這也是我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的原因?！?/br>
    m小姐：“……你心情不好??？”

    p先生：“發(fā)現(xiàn)口口聲聲說要杜絕感情、也的確沒心沒肺的上司曾欣然跳進(jìn)了整整一年的粉紅泡泡，我找不到自己心情愉快的理由?！?/br>
    m小姐：“……哦。你生我氣啦?！?/br>
    p先生：“并沒有。我是不會生您氣的。我只是有些氣自己，您前后言行不一的行為間接表明了我個人魅力低下，遠(yuǎn)不足于您那位‘初戀男友’。所以，出于一個雄性動物的自尊心，我心情不太好。但這和您沒關(guān)系，您依舊是我最尊敬的上司，我依舊愿意作為您的工具與您維持膚淺的性|關(guān)系?！?/br>
    m小姐：“……”

    -10-

    這一大段分外誠實的剖白信息量有點大，他說這一大段話的語氣也未免太冷淡了些，半點溫度都沒有。

    m小姐愣了愣，半晌后，她不禁伸出手指頭，在他與自己之間比了比，就像要在半空中比劃出一套公式，理清下屬要表達(dá)的東西，與她和他之間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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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您究竟要問什么？作為下屬，我很樂意解答您的任何問題?！?/br>
    ……算了，她根本就搞不清這家伙，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也不是把他的內(nèi)里搞清。

    m小姐按下自己的疑惑——這很輕易，因為不知怎的，她和他對視時，“心虛”的感覺越發(fā)鮮明——

    “唔，是這樣的。在我發(fā)現(xiàn)我曾陷入了一場正經(jīng)戀愛后，我仔細(xì)瀏覽了那場戀愛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可最后我莫名睡著了，再醒來時是被主系統(tǒng)吵醒?！?/br>
    p先生疊好擦手的毛巾，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m小姐：“所以，呃……我發(fā)現(xiàn)……我對那場所謂的‘戀愛’……抱有的興趣，還不如一場爛俗的爆米花電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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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那段戀愛很無聊。我覺得那個對象無聊透頂。我甚至琢磨不出自己是如何做下了談戀愛的決定、和那個男人糾纏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m小姐的手指頭絞在一起，她搖晃著嘆息出聲，還把額頭貼在了下屬的胳膊肘。

    “我發(fā)現(xiàn)，我對那個黑發(fā)黑眼的初戀對象，一點也沒有‘感覺’。”

    “我搞不清楚曾經(jīng)的自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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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p先生低頭看著她用額頭在自己的胳膊上撞來撞去。仿佛找到了合適墻角頂腦袋的貓咪。

    “黑發(fā)黑眼的初戀對象？”

    “對……記憶里，是那個樣子的家伙……好無聊的家伙……”

    “您覺得，對您那位初戀對象，毫無興趣，產(chǎn)生不了任何感情？”

    “……是這樣……他好無聊……很煩人……甚至有點油膩?！?/br>
    m小姐嘟噥：“我看到回憶的第二場約會時就看困了。直接在地板上睡著，睡過了了整個午休時間，現(xiàn)在都有點困呢。”

    這樣。

    p先生：“所以，您來找我，是想問我……”

    m小姐撞額頭的動作一頓，她向上仰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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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p你覺得，我真的是個渣女嗎？就算去努力回憶一個曾經(jīng)談了一整年的初戀對象，毫無感情，只覺得他煩，無聊，油膩?！俏业膯栴}？”

    p先生仔細(xì)地想了想。

    “毫無感情？您確定？”

    “毫無感情。那段‘初戀’的有趣程度還不如吃新口味的冰激凌?！?/br>
    “既然這樣，曾經(jīng)的您為什么會決定和那種人跳進(jìn)‘戀愛’這種深坑里？”

    “不知道……大概是我只想玩玩他？呃……但是……”

    m小姐不禁沉痛地揪住自己的齊劉海：“那家伙的身材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高高壯壯的！皮膚也太黑太粗糙了！手也不好看！肌rou還暴突！我怎么會饞那種類型的身子呢！那種身材我連玩都不會想玩的！所以我來求助小p——起碼你是我會想滾床單的類型，那家伙完全、絕對、不可能是??！”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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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這樣，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br>
    p先生認(rèn)真地伸出手，拿開她亂揪自己劉海的爪子，一下下把她的劉海重新梳順、理齊。

    “對方，可能并不是您真正的‘初戀對象’。您的‘初戀記憶’出了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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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小姐：“……??？出問題？”

    “是這樣的。因為您的眼光一直很好——也一直追逐樂趣——是個非常自信的女孩。就算是曾經(jīng)的您，我也不認(rèn)為您會委曲求全、和一個無趣、無聊、您完全沒有欲|望的異性交往?！?/br>
    p先生梳完劉海，又拍了拍m小姐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