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親人。

    想要孩子。

    想要……她想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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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有meimei的，熱熱鬧鬧的，就像一大群流浪動物擠在一起的，家。

    現(xiàn)在……終于……她得到了第一個孩子……這孩子的母親把他托付給自己、見到自己點頭才肯咽氣……她想……她真的想……

    w癱在地上，緩緩放開嬰兒，捂住自己的臉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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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小就是個流民，她沒有親人，沒有家。

    所以她不僅想做jiejie，還想做mama，做奶奶，做曾奶奶。

    她好想要家……可是……那個被她視為最愛的meimei的妖怪……她注定不理解，什么是家。

    m是w唯一的meimei，最愛的meimei。

    但到底，她們沒有一起變化，一起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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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的時間是不同的，視角也是不同的——w從未見過一具尸體，但m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踏過尸體生存了。

    這就像w從不告訴meimei她在那些可怕的人之間各種周旋的復雜心機，她仔細斟酌的未來里始終安排meimei在自己身邊最近的位置——m也從不告訴jiejie，為了保護她，自己付出了多少鮮血淋漓的代價。

    m從不理解w周旋在那些討厭男人中露出的婉轉(zhuǎn)淺笑，w也不會知曉她與同族互相撕咬時不斷失去的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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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姐妹終究也不需要那么強韌、同頻的相互理解。她們之間的親情紐帶足夠強大，已經(jīng)遠超了許多真正的兄弟姐妹了。

    爭執(zhí)很正常，分歧也很正常，天底下哪對兄弟姐妹不會吵架呢？

    w和m在此之前從未有過那么激烈的爭執(zhí)，m絕不可能把自己的jiejie氣哭，w也不會沖動到對她說那樣的重話。

    那只是她們之間第一次的爭執(zhí)，稱不上決裂，也不會制造什么裂痕，只是最普遍的爭執(zhí)罷了。

    爭執(zhí)的作用是讓彼此發(fā)現(xiàn)關(guān)系中的問題，這次爭執(zhí)后，w可能會開始關(guān)注自己過去沒關(guān)注過的報喪女妖，m或許會嘗試容忍她對家人的向往與渴望。

    出現(xiàn)分歧，吵過了，分開生氣，生氣后冷靜，冷靜后默默跟對方和好，不輕不重地揭過這次爭執(zhí)——應(yīng)該會這樣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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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們不是相遇在那個時代，生活在那座可怕的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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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離開后，并沒有賭氣。她那時連什么是傷心都不懂，只心口有點奇奇怪怪的揪起——更別提賭氣了。

    她照顧、保護jiejie長達數(shù)十年，也被jiejie照顧了這么久，諾言許下絕不會失信——心情再奇怪，也不會拿jiejie的安危開玩笑。

    她只是到處找同族撕咬，互相吞噬。

    ……誰讓她真的什么都不懂，是只不怎么愛思考、十分坦誠的報喪女妖呢。

    說白了，根本問題是我還不夠強大。

    如果我的力量強大到能多庇護一個累贅，徹底消除那個嬰兒對外界的干擾，就能安全帶著jiejie和嬰兒一起離開了，也不用跟jiejie吵架。

    我還……不夠強大。

    那么，解決問題的方法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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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廝殺幾次，變得更加強大，然后再回去，帶jiejie和那個嬰兒一起離開吧。

    ……廝殺與吞噬帶來的力量遠不及選擇死亡的蛻變，但，一點點，一點點，量變總能引起質(zhì)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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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

    雖然她從未追求強大，但，她jiejie是個善良又心軟的人類……她必須變得更強大，才能解決一切問題。

    m鉆過無數(shù)個墻洞，找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同族廝殺。

    她啃下無數(shù)它們身上的血rou，也被它們啃去無數(shù)血rou，彼此的骨頭和鮮血在彼此的牙里咯吱咯吱被嚼碎，喘息后恢復了幾條手腳，再繼續(xù)陷入血腥的廝殺。

    報喪女妖就是這樣一種野蠻、兇狠、涼薄的東西，它們以死亡為食，更不在乎自己的消亡，互相殘殺不需要任何理由。

    ……人類怎么可能理解這種尋覓死亡的東西？

    沒誰會理解。

    每個報喪女妖都是瘋子。誕生起就是，無可救藥的瘋子。

    很多次，很多次，m都差點被徹底吞噬——但她很會逃跑，也再沒遇到曾經(jīng)的灰女妖那樣那么強大的對手——只要不是徹底消亡，她總會再次復生，再次撲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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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不知多少次廝殺后，她提升了自己的力量。

    足夠護住一個人類，再護住一個嬰兒的力量。

    m趴在鮮血淋漓的戰(zhàn)場上躺了一會兒，直到手腳重新復原，再慢慢站起身，變換身形，鉆回jiejie在的那個世界，那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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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座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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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徹底死于邊境燒上來的戰(zhàn)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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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站在各種各樣的尸體里，街道上到處都是人類絕望的廝殺聲。

    這座城已經(jīng)被攻陷了，但還是有些零星的抵抗，因為攻進這座城的敵人不要金銀、不要官位、甚至不想當皇帝，那些人是海島上的民族，他們發(fā)起的是侵略戰(zhàn)爭，要的是這座大陸上這個民族的所有性命。

    普通百姓不會理睬任何一次爭權(quán)奪利。

    但任何人民都無法不理睬，任何一場種族屠殺。

    這是座早已壞死的，人吃人的可怕的城。

    但到底，人是無法容忍被畜生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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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沒理睬那些廝殺。她這段時間經(jīng)歷過的廝殺太多太多了，身為報喪女妖，滿城飄蕩的死亡的味道甚至有點令她窒息。

    她只是站在街道，左右徘徊了一下，沒找到j(luò)iejie的身影。

    沒關(guān)系。

    ……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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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ejie很聰明，她早就計劃離開了，面對這種攻勢，妓院肯定也一團亂，不會鎖住她。

    城墻附近很混亂，還堆砌著無數(shù)的尸體，jiejie應(yīng)該暫時不會往城外跑。

    她應(yīng)該是藏在城內(nèi)某個安全的地方。可能是地窖，以前她有提過，她的逃離計劃非常周祥，城內(nèi)起碼有數(shù)十個安全地點。

    而且，我也早有準備啊，我每次離開時都會把一縷力量放在jiejie那枚從不離身的山茶步搖上，jiejie也知道我有在上面存放力量，只要她緊緊地抓著，就沒人能發(fā)現(xiàn)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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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感應(yīng)了一下自己那抹力量的情況。

    ……呆在jiejie的安全地點之一，很安全，很穩(wěn)定。

    呼。

    沒事。

    果然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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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用力摁了摁胸口，她不太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做這個動作，但，如果不做，心似乎就要跳出來了。

    接下來，去找jiejie的方位……那個安全地點，我記得，離金鱗閣非常近，就在曾經(jīng)我找死魚的那個酒樓后廚附近……jiejie在那里偷偷買了一座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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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奔著感應(yīng)到的地點一路跑過去。

    她不太懂自己為什么要跑，但，就像不知道為什么此時心臟跳得飛快一樣，她總有很多不懂的東西。

    她飛快地跑向自己力量存放的地方——很快就接近了——就在轉(zhuǎn)角了——太好了，太好了，依舊在后廚堆放死魚旁邊的那個簍子里，非常穩(wěn)定，一路上也沒有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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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飛快地伸出手，眼睛無比明亮地拉出簍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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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下來的只有一個嬰兒與它的襁褓。

    ……哇哇大哭的嬰兒的襁褓里，插著那支jiejie從不離身的、帶有她的非人力量的、肯定能護jiejie安全的山茶步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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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看著那支放在嬰兒襁褓里的山茶步搖。

    然后，她緩緩抬頭，左右晃了晃。

    “jiejie……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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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ejie在金鱗閣里。

    金鱗閣的高臺上。

    她是這座城最受矚目的花魁，她是這個世界最美麗的女人，失去了那根帶有報喪女妖力量的步搖，她就是戰(zhàn)爭里任人宰割的戰(zhàn)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