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看到過，顧暖這么絕望的一面。

    “這兩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說一說?！奔t眸看著顧暖這副模樣，動了惻隱之心。

    顧暖當(dāng)初昏迷兩年的時間，君沐閑來無聊便會同他說她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也開始變得有些憐惜這個從小苦到大的女孩兒。

    要是最開始尚未認識，顧暖也還沒繼承神力時，他還有很大的把握利用她開啟空靈幻境的大門。

    可過了這么久，況且很多原有的事情都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他有些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夠辦得到。

    “沒什么好說的，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鳖櫯痘卦瓉淼脑掝}，“你能辦得到嗎？可以的話，我們就把這件事情提上日程?！?/br>
    紅眸頓了頓，“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毕氲迷偾宄贿^了。

    早在白莉去世的時候，她就想過這個問題。

    “好吧。”紅眸見狀也不再勸。

    “但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該告別的人就好好告別，該安排妥當(dāng)?shù)氖虑榘才磐桩?dāng)，別讓自己留下遺憾。”

    “嗯，我會的?！?/br>
    和紅眸約定好時間，顧暖突然覺得心頭輕松了許多，就連孟姍都不是那么討厭了。

    夜闌的微風(fēng)輕拂，顧暖坐在邊緣處，雙手撐著地面后仰，兩只腳在空中一晃一蕩。

    她微微閉著眼，感受著沉寂的夜晚帶來的寧靜，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你說...”

    “嗯？”紅眸聞聲，側(cè)著頭看向她。

    顧暖如鯁在喉，嘴唇張了張。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紅眸都以為她不會再說，聲音卻兀地響起：“你說，死后的人還會相見嗎？”

    溫柔夜風(fēng)陣陣地吹，紅眸卻莫名地想哭。

    這個世道真的很不公平，苦了很久很久的人，好不容易得到幾顆糖果，將其視若珍寶地看護著，最后卻還要殘忍地把全部都奪走。

    “會的，一定會的?！?/br>
    紅眸別過頭去，一滴清淚灑落。

    其實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只是他不想再看到她失落，眼中無光的樣子，下意識便撒了謊。

    “那就好?！?/br>
    顧暖笑了，似曇花一現(xiàn)，美艷動人卻又格外的短暫。

    “就當(dāng)是回報，我?guī)湍阋黄鹫夷愕耐榘??！?/br>
    “不用，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奔t眸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都這種時候了，還這么為別人著想，真是讓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抿著唇，“沒關(guān)系，就讓我?guī)湍氵@一次吧，反正以后也不會有機會了，就當(dāng)是日行一善?！?/br>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奔t眸見拗不過，也就隨她去了。

    “那我走啦！”

    顧暖收起雙手，往下一跳，身體急速自由下墜。

    速度極快，看得紅眸心驚rou跳，在快要到地面的時候，那抹身影飄然飛了起來。

    “呼——”紅眸不由地拍了拍胸口。

    但緊接著，他有些愣神。

    光是看到顧暖做這種事情，他就感覺緊張。要是真到生死訣別的時候，他還能下得去手嗎...

    他不知道。他竟也不想去知道。

    相比起紅眸只能靠氣息來辨認，顧暖就要方便了許多，到一處人多的地方，隨手抓了個眉心有顆大痣的人，塞過去一個rou罐頭，打聽起孟姍的事情。

    那人見顧暖如此上道，和顏悅色地拉著她坐到一處角落。

    開口第一句便是：“孟姍這個人可歹毒著呢?！?/br>
    顧暖挑眉，接著話茬往下接：“怎么說？”

    這句話就像個開關(guān)鍵，一下子讓那人打開了話夾子，洋洋灑灑地說：“她大概是前兩年來的明陽基地吧，雖說骨瘦如柴的，但洗干凈之后竟意外的好看，仗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傍上了個基地內(nèi)很有實力的大人物?！?/br>
    “手頭上有了點實力之后，那個賤人就開始作妖起來，先是把她之前跟著的那個男人割去雙耳，折磨得不成樣子，還把人扔進喪尸堆里，親眼看著那個男人被喪尸啃咬...真是最毒婦人心吶...

    那個大人物包養(yǎng)她至今，不過最近聽說有點厭倦了，正準備處理掉換下一個呢...”

    “處理掉...是什么意思？”顧暖抓住重點。

    “就字面上的意思唄，現(xiàn)在這個世道人命輕賤低廉，也沒有健全的法律體系，今天還好好的，明兒個出了門，在外面出點意外再正常不過。主要是那個大人物有點兒怪癖，不喜歡自己用過的女人在被其他人用...”

    “哎！不說了，我還有別的事兒先走了。”

    那人把rou罐頭塞進懷里，急急的就要走。

    “等等！”顧暖拉著那人的手，又塞了包煙過去。

    那人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煙，又抬眸看了看顧暖的臉，驀地福至心靈，貼耳湊近小聲地說：“城東角外邊有一間藍色鐵皮蓋頂?shù)男∑莆?，有些時候會散發(fā)出陣陣惡臭，你去那里興許能找到答案?！?/br>
    那人說完，做賊心虛地左右看了眼，“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否則我小命不保?！?/br>
    “你放心?！?/br>
    那人一聽，扭頭走進巷子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顧暖則是足尖輕點，飛升上空，朝著紅眸的方向飄去。

    紅眸還在偌大的基地內(nèi)搜尋著，就看見遠處一道身影往這邊過來，瞬息之間便站在了地面。

    “找到了？”“嗯?！鳖櫯c頭。

    “打聽到了點事情，跟我走吧?！?/br>
    在城東外的墻角下，雜亂不堪。

    這里是一個山坳四角，陽光照不進來，背風(fēng)口陰涼。

    因著這般，這里蝸居了好一些沒法交糧進基地的人。有的拿塑料廢品堆成個小房子，也有的人沒有任何遮擋，墊上一床破棉被直接席地而睡。

    顧暖和紅眸在外邊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一間帶有藍色鐵皮蓋頂?shù)男》孔印?/br>
    紅眸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忽然道：“找到了，這邊！”

    第502章 吊著一個人

    顧暖陪同紅眸飛身來到城東角最靠里邊的位置，陽光全然照不進來。

    地面泥濘，污水橫流。

    臭氣熏天，蠅蟲橫飛。

    本就難聞，加上濕氣重，各種腐敗的尸體經(jīng)過發(fā)酵，空氣中散發(fā)著陣陣奇臭無比的尸臭味。

    顧暖被熏得皺著眉頭，屏住呼吸，飛快地掠過，停在了一頂藍色鐵皮頂?shù)男》课萸啊?/br>
    金屬門上方拴著一根手腕粗的鐵鏈，直接用電焊死。

    紅眸上手試著拽了下，紋絲不動，沒有絲毫可撬的空隙。除非把整個門給卸下來，否則要想打開這扇門是不可能的。

    “你確定，我要找的人在里面嗎？”

    “不太確定，我是從別人那兒打聽來的消息?！鳖櫯碇睔鈮训卣f：“其實當(dāng)初你跟我說，你同伴的特征時，我就大概猜出你同伴叫什么了，只是一直瞞著沒有告訴你。”

    紅眸凝眉想了想，當(dāng)時他們關(guān)系還是處在敵對的狀態(tài)，互相防備猜忌也屬正常。

    “不管怎么樣，幫人幫到底吧，嗯？”他眼神瞥了眼門，沖她示意。

    “你讓開點，要是嘣到你，我可不負責(zé)?！?/br>
    顧暖手握上鐵鏈，異能漸漸蓄起，電流在空氣中接連炸出小火花，隨后越大起來。直到最后，電流流竄至整扇大門，像是到了極致——

    她瞅準時機拽著紅眸，足尖輕點，飛快離開這個地方！

    “砰！”

    刺耳的炸裂聲響起，一整扇門的碎片飛濺。

    紅眸看著下方的動靜，臉如同鍋底黑，“你這是想炸死我同伴？”

    顧暖攤手，聳了聳肩，“那不然你還有別的辦法打開門？”

    好吧，她承認，這其中確實有蓄意報復(fù)的意思。

    但，她才不要承認。

    兩人落地，走進屋子里。

    一股難聞的氣味竄進鼻子里，令人作嘔。

    小房子里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無法視物。

    顧暖摸出一個手電筒，摁亮晃照了一圈，看清了房間里的布局。

    墻角各處堆放著幾具高度腐爛的尸體，地上散落了些森森白骨，地上一只眼睛冒著紅光的老鼠爬過來，抬腳直接踩死，沒有絲毫停頓。

    靠墻的中間，吊著一個人...

    頭發(fā)像海藻一樣掛在臉前，雙臂被高高掛在墻上，脖子上套著一個狗狗項圈，雙腿浮腫，活像在水里泡過的辣條，肌皮泛著慘白，青色的血管隱在皮下，地上是凝固的血洼。

    紅眸看著眼前的人，眼中寫滿了震驚，想要做點什么，卻又不知該做什么...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當(dāng)初她選擇墮入輪回，就代表她選擇忘掉兩人之間的過往。

    現(xiàn)在的同伴，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他是何人了。

    人都不記得他了，那他做的這些事情又還有什么意義...

    紅眸心生退意，步步后退...

    他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顧暖瞥了眼旁邊的人，上前兩步，嗓音微冷，“孟姍，我們又見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