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海洋霸主小虎鯨（4）◎

    因為需要換氣,某只小虎鯨寶寶撲騰的時候半個身子都露出海面，加上胸鰭還在瘋狂拍打水面，看起來像只溺水的小虎鯨。

    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頭碩大的虎鯨正在靜靜地觀察自己時,時喬嚇了一跳，連腦子里的走馬燈都被嚇得無影無蹤。

    時喬趕緊朝后退了退,拉開距離之后對方也從浮窺變成了平游。

    他們中間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小虎鯨寶寶餓得頭暈眼花，看不清這只虎鯨的全貌，只能保持一個安全范圍,

    時喬心中還抱著對方說不定是跟自己有親戚關(guān)系的南方居留鯨種群,于是用自己僅會的語言朝對方試探性地小小聲叫了一下，詢問對方知不知道凱梅納虎鯨家族,期盼能接收到回應(yīng)。

    只見對面這只虎鯨抬了抬眼，但沒有及時做出回答，顯然沒有聽懂她在說什么。

    時喬心中往下沉了沉,再接再厲地又胡亂叫了一聲,把自己的畢生所學(xué)都拿了出來，也沒聽到對方開口。

    她大膽地從海里露出腦袋，浮出水面，勉勉強強看清了面前這只虎鯨的背鰭。

    對方背鰭很大，直直地立在海面之上，沒有彎彎的鉤子形狀，比雌性的背鰭幾乎大出兩倍，光看背鰭就可以看出是只雄性。

    背鰭后面的灰斑更是暴露了對方的種群,跟居留鯨分布在兩側(cè)呈“v”字形的灰斑不同,對方背上的灰斑是一整塊,就連背鰭也直直挺拔,沒有居留鯨月牙形的彎鉤。

    時喬可以初步判斷出對方的身份，這是一只過客鯨。

    就算遇到同樣屬于南方居留鯨的種族，都不一定能互相聽懂彼此的語言，生態(tài)型不同的虎鯨更不可能互相交流了，小虎鯨寶寶剛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嚶嚶嚶的幾聲全都在對牛彈琴。

    誰不知道海洋里的過客鯨才是真正的海洋霸主，它們是所有生態(tài)型中最兇猛的品種，不像居留鯨那樣世世代代都在固定的范圍內(nèi)生活，過客鯨們的活動范圍要大得多，比居留鯨更加兇猛好斗，有些過客鯨甚至是能把亞成年體巨大座頭鯨都拿下的斗士。

    它們的食物是比魚類要大的其他海洋哺乳動物，包括但不限于海豚、海獅，這些獵物速度極快，比起小魚小蝦來說還具有極強的攻擊性，只吃魚類的其他虎鯨比起過客鯨算得上溫順可愛。

    雖然眼前的超大只過客鯨是個不好惹的殺手鯨，但小虎鯨還是鼓起勇氣悄悄朝對方游近了些。

    雄性、身邊還沒有其他同類，時喬心里還抱著一個大膽的猜測。

    體型差距太大，她游得越近越看不清對方的全貌，但是這個距離比剛才更能看清面前這只巨大虎鯨的眼睛，小虎鯨寶寶冒著被攻擊性極強的過客鯨撕碎的風(fēng)險慢慢縮小距離，時喬看見了對方牢牢盯著自己的黑眸。

    盡管變成了外表天差地別的虎鯨，還是能察覺眼神有一絲熟悉。

    是克萊恩嗎？

    對方從剛才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拒不開口，看起來像個冷酷無情的啞巴，要不是看這雙囂張睥睨的眸子有點眼熟，時喬還真有點拿捏不準。

    時喬圍著對方轉(zhuǎn)了一圈，小心翼翼地用胸鰭碰了碰一直毫無動靜的雄鯨。

    對面雄鯨的眼神已經(jīng)從第一眼看到小居留鯨寶寶的詫異變成了疑惑，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獨自出現(xiàn)在這片海域，身邊還沒有其他的虎鯨親族。

    他知道的居留鯨基本不會離開各自的家族，除非這只小虎鯨是被拋棄了。

    在小虎鯨寶寶大膽地碰到自己的胸鰭后，雄鯨發(fā)現(xiàn)對方并沒有剛開始那么萎靡，恢復(fù)了一點精神頭，他決定不多管閑事，于是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回走。

    沒想到游出去幾十米之后，那只小虎鯨還跟在自己后面，克萊恩不理解對方為什么要跟著一只外族虎鯨，語言不通無法交流，一大一小兩只虎鯨就這么游出去老遠。

    期間克萊恩還在不斷加速，只不過當他加速游了一段距離之后，再回過頭去，某只小虎鯨還在鍥而不舍地墜在身后，哪里還有剛才一副默默等死的樣子。

    殊不知，小虎鯨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時喬每擺動一下尾巴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體里僅剩的那點能量在消耗殆盡，前面那只大虎鯨再不停下她真的要累死了！

    追到一半時喬率先體力不支，停在原地大口呼吸。

    混蛋克萊恩！真的完全沒有等她的意思，游得飛快，一轉(zhuǎn)眼就消失在她面前。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小虎鯨喘勻了那口氣就開始嚶嚶嚶，她把凱梅納家族每一只虎鯨的名字都呼喚了一遍，希望有虎鯨把她從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解救出去。

    她從格蘭妮叫到凱梅納，叫到最后也越來越低沉，原本空靈的聲音現(xiàn)下聽起來像是嗚嗚咽咽。

    時喬已經(jīng)沒有再使用回聲定位的力氣，在這片陌生的海洋里，就算她現(xiàn)在還是只精力充沛的小虎鯨也沒辦法準確地辨別正確的方向，一只還沒有脫離哺乳期的虎鯨幼崽不在親族的羽翼之下，能做的事實在太少太少。

    掙扎了這么久已經(jīng)拼盡全力，小虎鯨茫然地飄在海上，感覺自己像一只意外流落到海里的橡皮鴨，無所適從，剛才還眼睜睜看著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離開身邊，生活就是給她希望又無情地把希望奪走。

    小虎鯨再次垂下腦袋，進入遇到雄鯨之前的等死環(huán)節(jié)。

    在她差點渾渾噩噩睡著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不同尋常的暗流，時喬迷迷糊糊地轉(zhuǎn)過頭去，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多了好幾只過客鯨，其中一只正是剛才從她面前游走的雄鯨。

    對方旁邊有一只雌鯨和比她稍大一些的幼年虎鯨，那只雌鯨母親看到海上真的有一只流落到這里的小不點居留鯨，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游過來用頭碰了碰小居留鯨寶寶，示意對方潛到水下。

    時喬完全不知道現(xiàn)在該做什么，雄鯨看到小虎鯨傻乎乎的樣子，用胸鰭把對方腦袋按了下去。

    小虎鯨寶寶看到雌鯨母親暴露在自己面前的乳孔，這才明白，原來剛才某只虎鯨游得這么快，是去叫其他過客鯨過來喂食。

    已經(jīng)在海上流浪了許久，餓得不行的小虎鯨迫不及待地上前汲取雌鯨的乳汁，終于吃了這么多天來的第一頓飽飯。

    不是她隨意吞食的海草，也不是比手指頭還小的小不點魚，而是營養(yǎng)充足香甜的鯨奶。

    這樣的一餐成功地讓半只腳踏入死亡邊緣的小虎鯨重返人間。

    時喬感覺發(fā)黑的眼前重新清晰起來，更能看清周圍的景象，她身邊圍著的是一群過客鯨家族，比起鯨多勢眾的居留鯨，過客鯨家族的成員就很少了，加上克萊恩只有五只，其中一只還是跟她一樣沒過哺乳期的小雄鯨。

    時喬吃飽喝足終于恢復(fù)了一些精神，她游到前面感激地跟雌性過客鯨母親碰了碰腦袋。

    雌鯨回了她一個友好的碰頭，轉(zhuǎn)身游到自己的幼崽身邊。

    想到剛才自己對某些虎鯨的誤會，小虎鯨寶寶有點不好意思，她剛才還以為自己真的要被丟在這里等死，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大佬還是回來救她了，時喬游到雄鯨面前朝對方叫了一聲，剛想跟對方碰一個，就被無情地扭頭躲開。

    時喬在面對自己的居留鯨家族都存在語言障礙，更別說對著一群過客鯨，她也沒辦法嚶嚶唧唧向?qū)Ψ奖砻髯约号雠鲋皇菫榱吮硎靖兄x，碰了個空，只能頓在原地朝雄鯨眨了眨眼。

    完成了投喂小虎鯨的任務(wù)，一行過客鯨就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拿不準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這只小居留鯨不應(yīng)該呆在這里，也不知道是從哪里飄過來的。

    最關(guān)鍵的是，它們誰都無法跟這只居留鯨交流，彼此都無法理解彼此的語言，更別提是一只話都說不利索的小不點幼崽。

    在這群過客鯨沉默的時候，時喬也在納悶。

    某些雄鯨裝酷不說話也就算了，為什么其他過客鯨也不說話，難道它們平時都只靠眼神交流，還是說這個家族有什么不能說話的生理缺陷......

    以前她在凱梅納家族，所有居留鯨都很愛互相交流，尤其是凱梅納祖母，放在這群過客鯨中間，他們最不愛說話的居留鯨也能堪稱話癆。

    其實是過客鯨的食物對虎鯨的聲吶十分敏感，這才養(yǎng)成了這群虎鯨能動手絕不嗶嗶的習(xí)慣。

    不知道這群虎鯨光靠眼神能交流出什么東西，最后的最后，一行過客鯨在寂靜中做出了選擇，過客鯨們噴出海水，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時喬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某只雄鯨游到自己身后，用自己游動時的洋流當做助力，帶著她一起行動起來。

    獨自在海上流浪了許久的小居留鯨被過客鯨帶在身邊，這樣的奇景放眼整片大陸都找不出先例，有些過客鯨和居留鯨雖然同處一片海域，但由于習(xí)性不同，屬于追溯到祖先時期就沒說過話、八竿子打不著的狀態(tài)。

    既然克萊恩決定把這只小居留鯨帶在身邊，那它們也尊重對方的決定，反正對方平時也非常我行我素，在此之前家族的虎鯨已經(jīng)好幾天都沒見到對方了。

    時喬暫時還不知道關(guān)于過客鯨家族的信息，一切都只能靠眼睛看，這個虎鯨家族除了那只小雄鯨之外，其余都是大虎鯨，而它們中間看起來最年長的虎鯨也沒有凱梅納年紀那么大，總體是個年輕的家族。

    只不過她還沒辦法僅僅從rou眼就判斷出大佬是成年虎鯨還是沒成年，畢竟過客鯨比居留鯨體型還要大出一圈，是虎鯨界的大塊頭。

    小虎鯨放下心來，終于不再萎靡不振，再加上吃飽后的好心情，游動的尾巴也逐漸有力，拍打出來的水花全都打在身后的雄鯨臉上。

    等游了不知道多遠，時喬看到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海岸線。

    這群過客鯨家族平時就沿著海岸線游走，所到之處那些海洋生物像貓見了老鼠一樣四處逃竄，跟好脾氣的居留鯨還能跟其他動物一起游泳很不一樣。

    時喬感覺自己像個來到了異國他鄉(xiāng)的外地人，看什么都覺得稀奇。

    生態(tài)型不同的虎鯨生活方式也存在很大區(qū)別，過客型虎鯨們一個個沉默寡言體型碩大，也會有像居留鯨一樣的肢體接觸，但是比時喬所在的凱梅納家族要少。

    比起溫順和以家庭為重的居留鯨，過客鯨們更像一群事業(yè)咖，每一位都是捕獵強者。

    時喬還沒回過神來，就目睹了幾只過客鯨捕捉象海豹的場面，她以前覺得親族們捕魚的時候沖過去噼里啪啦把魚拍暈就挺強勢的，跟這些手腕過硬的過客鯨比起來，只吃魚的居留鯨們還是過于溫和了。

    小虎鯨感覺到身后沒了推著自己的助力，再定睛一看，克萊恩已經(jīng)沖到前面去一個尾巴把象海豹拍出水面，過了許久獵物才重新落入水中，在半空中停滯的時間很長，可以想象到底被拍飛出去了多高的距離。

    這條尾巴的力量足夠把她也給拍成一條廢鯨，象海豹實實在在地吃了一尾巴，再次落回水里的時候已經(jīng)進氣多出氣少，還想掙扎著逃離虎鯨群的時候，又被追過去的克萊恩撞出去老遠。

    這兩次攻擊已經(jīng)讓一只體型可觀的海獸喪失了行動能力，其他虎鯨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吃上了一餐象海豹。

    整個捕獵時長不超過十分鐘，總結(jié)起來就是快準狠，不給獵物留一絲余地。

    作為一只沒見過世面的小居留鯨，時喬感覺這樣的捕獵相當精彩，比把魚群一條條拍暈還要簡單粗暴。

    然而主力隊員卻沒有上前分食那只象海豹，轉(zhuǎn)身回到小虎鯨身后，時喬聞到在海洋中散開的血腥氣息，晃了晃腦袋把周圍被染紅的海水晃開。

    抓到獵物但是不吃，小虎鯨只當雄鯨是不餓，習(xí)慣性地過去跟捕獵成功的大佬貼貼。

    沒想到又被對方不著痕跡地挪開了腦袋。

    克萊恩用一只胸鰭把過分自來熟的小居留鯨扒拉到一邊，不知道這只小虎鯨哪來的熱情，對從來沒見過面的其他虎鯨都像對待家人一樣親密。

    他跟親族也不習(xí)慣這樣的舉動，更別說一只剛撿到不久的陌生小虎鯨。

    那只象海豹是為了感謝他的親族大老遠跑過來給這只小居留鯨喂食，至于接下來，他還沒想好是把這只小虎鯨留在家族，還是帶在身邊。

    這個選擇顯然非常棘手，這只小居留鯨還在哺乳期，需要靠雌鯨的乳汁當食物，但是留在家族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到處探險，還要時時刻刻跟在對方身邊，就很不自由。

    要是把對方留下自己拍拍屁股溜走，就很不合適，明明是他撿來的小虎鯨，最后卻要無辜的其他親族幫忙帶崽，克萊恩看了一眼身邊天真無邪的小居留鯨，思考不出一個兩全的辦法。

    思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把對方帶回來的念頭還是沖動了。

    誰讓他隨便游都能撿到一只虎鯨幼崽，事到如今，再辦法脫手已經(jīng)晚了，某些雄鯨只能憋著一口氣放棄了自由，陪在小虎鯨身邊跟隨親族一起上路。

    時喬不知道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里身邊的虎鯨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掙扎，她只當過客鯨們也跟居留鯨差不多，就連前幾個世界的獨行俠都在成為虎鯨之后選擇回歸家庭，還是蠻團結(jié)友愛的嘛。

    小虎鯨跟對方等待其他過客鯨分食掉那只象海豹，繼續(xù)跟隨它們的活動路線沿著海岸線游去。

    時喬初步為自己制定了一個方案，她先在大佬身邊學(xué)習(xí)一下過客鯨的語言，溝通無障礙之后，再根據(jù)她了解的知識判斷一下周圍的地理位置，想辦法重新回到之前的海域?qū)ふ覄P梅納家族。

    虎鯨擁有漫長的壽命，她還是希望未來能跟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就給予了許多溫暖和愛護的親族們生活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大佬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踏上旅程。

    時喬心想反正還有的是時間，當務(wù)之急是要先搞定溝通的問題。

    小居留鯨致力于跟雄鯨創(chuàng)造交流的機會，幼崽青澀稚嫩的聲音傳到其他過客鯨的耳朵里，引得所有過客鯨全都茫然片刻，誰都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然而這群過客鯨秉承著沉默是金的原則，任憑小虎鯨再話癆也堅決不搭話，雖然對方的聲音已經(jīng)把附近可以捕食的其他海洋生物給嚇跑了。

    時喬原本在凱梅納家族的時候并不覺得自己話多，沒想到這群過客鯨全都不愛說話，就顯得她十分聒噪。

    小虎鯨覺得挫敗，悻悻地閉上嘴安安靜靜地當個小跟班，從耷拉下去的尾巴就能看出失落。

    她身后的雄鯨想了想，終于開口回應(yīng)了短促的哨聲，沒等時喬捕捉到更多尾音就消散在海洋中，這個尊口開了，但約等于沒開。

    因為她完全聽不懂。

    倒是其他過客鯨聽見哨聲，全都驚訝地轉(zhuǎn)過身看向克萊恩，時喬看到這些虎鯨的模樣就更加撓心撓肝地好奇，誰能來給她翻譯一下，克萊恩剛才到底說了什么！

    翻譯是不可能有翻譯的，這個叫聲深深地刻在了時喬腦子里，不知道等多長時間才能解開謎題。

    小虎鯨索性學(xué)著剛才聽到的哨聲，有樣學(xué)樣地朝對方也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