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明柔猶豫了片刻，吩咐玉棠去尋崔挽迎的侍女一起回去，并且轉(zhuǎn)告謝夫人那頭。

    就說她要去尋魏王，走的時候不必等她。

    趁著周圍無人注意之時，霽明柔飛快的走到了珍寧那邊的角落，二人一前一后的從小道離去。

    ......

    紫宸殿外。

    夜風掠過冰冷華麗的宮殿，殿外燭火通明，將每人臉上驚懼膽寒的神情照的無所遁形。

    三個均穿著淡藍色宮裝的妙齡女子跪在地上。

    紫宸殿所有的宮人都站在兩側(cè)，帝王之怒，流血千里，故而人人自危。

    帝王近身服侍大太監(jiān)福安公公站在臺階之上，后怕的捂住胸口，失望又憤怒的看著地下跪著的三人，呵斥道：“還不快說！這犯上的臟東西是你們?nèi)齻€誰帶過來的！是誰做的，早早說了，莫要拖累旁的無辜之人?！?/br>
    三個跪著的宮女哭的一個比一個可憐，梨花帶雨的，嘴里都喊著冤枉。

    福安公公冷哼一聲，掃了眼殿外所有觀刑的宮人們。

    “你們?nèi)齻€都是尚宮局精心挑選出來的女官，在紫宸宮當差也有一段時日了，平時看著都老老實實的，沒想到野心倒是不小，小心思動到陛下面前，那你們可就是打錯了算盤。

    雜家知道你們爬到七品司寢的位置不容易，進宮都有好些年了，我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如實招來，可免一死！”

    此言一出，場內(nèi)靜若寒蟬，三個宮女你看我我看你，各有各的心思，都未出聲。

    福安公公見此情景，獨自搖搖頭，暗道可惜。

    站在福安旁邊的就是京中有冷面閻王之稱的南驍。

    從前是東宮少都尉，現(xiàn)在是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直都是天子心腹，帝王手下最鋒利的那把利刃。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幾個禁衛(wèi)便走上前來，冷面吩咐：“都是個有骨氣的，既然如此，遵陛下口喻，若無人招認，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

    “杖斃?！?/br>
    三人大驚，神色驚懼，無不哭喊著跪地求饒。

    但是已經(jīng)晚了。

    小太監(jiān)將她們摁在行刑的長凳上，禁衛(wèi)手執(zhí)長棍，一下一下打在她們身上。

    棍棒打在皮rou上的悶響混雜著哀嚎的聲音，令人膽寒。

    都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將士，手上的力道不能與常人相比，不過幾下，三人便弱了聲息。

    “今日在場的所有人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了，心思不純，意圖犯上的人，都是什么下場，以后以此為戒，謹言慎行，方可長遠?！?/br>
    “住手！”

    就在這時，霽明柔與珍寧匆匆趕來。

    霽明柔擋在中間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宮女身上，硬生生替她擋了一下。

    好在行刑的禁衛(wèi)見她撲上來，手中卸了半成的力道。

    南驍抬了下手，行刑的禁衛(wèi)都停了下來。

    “見過柔安郡主?！?/br>
    南驍自東宮時就跟在陛下身邊，自然是認得霽明柔的，也算是熟人了。

    “柔安郡主，此為圣喻，阻攔者同抗旨處理。”

    霽明柔跪在寒冷生硬的青石磚上，朗聲說。

    “霽明柔求見陛下?！?/br>
    福安公公是今年指派到陛下身邊的，故而對霽明柔并不熟悉，只是略聽過關(guān)于柔安郡主的傳聞。

    都說柔安郡主遭陛下厭惡，此時若是通報，怕是不是要讓陛下更加堵心？

    “呃，這時候不早...”

    福安公公正糾結(jié)著怎么應(yīng)付這位柔安郡主，想將人打發(fā)回去，但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見南驍痛痛快快的點了頭，進殿通報去了。

    福安：“......”

    這...你好歹讓雜家把話說完??！

    陛下吩咐了今夜不見人的！如此魯蒙，當真是個武將！

    等著吧，雜家看陛下怎么把你罵出來！

    在福安公公意料之中，南驍果然很快就被陛下攆出來了。

    他抬手順了順心口，為陛下沒因為南驍?shù)聂斆啥w怒自己而松了口氣。

    南驍面容嚴肅的站到了門的一側(cè)，朝霽明柔點了點頭，讓開了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福安公公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傳聞中極其讓陛下討厭的郡主進了殿。

    這...

    陛下明明說了不見人的。

    ......

    寢宮內(nèi)點著的宮燈不多，寥寥幾盞而已，看上去還沒有金殿外亮堂。

    霽明柔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自己的心緒，一步步踏進去。

    明黃色的幾層簾縵層層疊疊的落下，遮住了帝王內(nèi)室的情景。

    她跪在阻隔內(nèi)室的簾縵外，俯身行大禮。

    “臣女霽明柔，參見陛下?！?/br>
    霽明柔心里在打鼓，思量著將要說的話。

    她的額頭貼在自己的手背上，手掌貼著冰冷的地面，四月的晚上依舊寒涼，一股子寒意漸漸將她侵襲。

    幾個呼吸后，室內(nèi)仍未有回應(yīng)。

    燕珩未出聲，她就一直保持著這樣僵硬累人的姿勢跪著，不敢起身。

    整個大殿之內(nèi)寂靜極了。

    過了一會。

    霽明柔似乎聽見布料外裳摩擦的細微聲響，緊接著就是赤腳踩在地上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了霽明柔的心尖上。

    簾縵輕動，骨節(jié)分明的手不急不緩的掀開紗幔，緩步走了到了霽明柔的身前。

    她余光已經(jīng)看見了那人□□的腳背，腳下還帶著水漬。

    “你躲什么？”如玉的嗓音輕聲發(fā)問，聲音小的如呢喃一般。

    霽明柔恍然起身。

    眼前的人讓她神情一滯。

    燕珩里面僅著月白色的中衣，肩上松松垮垮的披著黑底金紋的帝王冕服。

    墨發(fā)凌亂的披散在腦后，半干都算不上，發(fā)尖還滴著水，看這模樣應(yīng)是剛剛出浴。

    霽明柔的視線的停留在燕珩不似以往清冷的眼眸上。

    這雙眼此時正深邃柔和的看著她，仿佛裝滿了深情。

    燕珩臉色紅潤，腳下也有些輕浮。

    周圍似乎有股酒香傳進霽明柔的鼻子里。

    這是、喝醉了？

    誰能想到，往常鐵血淡漠的九五之尊，喝醉了之后竟是這副呆萌溫柔模樣呢！

    沒錯，在霽明柔眼里，喝醉的燕珩就是呆萌且溫柔的。

    她見過燕珩喝醉的模樣，約莫是七八年前，醉倒的皇太子簡直乖得很，可比清醒的時候順眼許多了。

    “船上那晚，你躲什么？”

    面前的人許久未言語，燕珩皺了皺眉，不悅的往前走了一步，又問了一遍。

    霽明柔啞然，回神過來，疑惑的看著燕珩，知道他說的是官船上那晚。

    她知道他在問什么，但不解的是燕珩為何會突然問這個。

    她在躲什么，難道燕珩自己不清楚么？

    第6章 醉酒

    ◎陛下若想聽，臣女盡可說與陛下聽◎

    殿內(nèi)燭火微動，照應(yīng)著兩人的面龐。

    燕珩蹲下，與霽明柔平視。

    一雙眼似那勾魂奪魄的彎刀，絲絲目光，亂人心神。

    霽明柔呼吸一滯，斂了心神，微微偏過臉龐。

    你我彼此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燕珩你心里不清楚？這么多年的樁樁件件，都已數(shù)不清。

    不過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霽明柔是不敢說出來的，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避而不答。

    “懇求陛下，讓臣女帶走我曾經(jīng)的貼身女官珠絮?！?/br>
    對面的人冷笑一聲，站了起來。

    霽明柔抬頭看著突然轉(zhuǎn)身往回走的燕珩，顧不得禮數(shù)，急著站起來，上前兩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手上并沒有用大的力氣，卻輕而易舉的拉住了燕珩，讓他停在了腳步。

    他回頭，眸色漸涼，聲音也有些冷，“倒是鮮少聽你求朕，從前不是硬氣的很，如今轉(zhuǎn)性了？頭一回出言相求，竟是為了一個宮女?！?/br>
    “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