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15節(jié)
他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仿佛祝凌的真是他求而不得,視若珍寶的心上人一般。 祝凌垂眸,纖長的眼睫如蝶翼輕輕顫動: “多謝大皇子美意。只是……” 她嘆道:“我如今遠(yuǎn)離故土,客居異國,兄長為救我而生死未卜。我心憂兄長安危,著實(shí)分不出心思來思量兒女情長之事?!?/br> 衛(wèi)修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祝凌。 這世間女子大多心思細(xì)膩,敏感多思,羌國小公主金枝玉葉卻驟逢巨變,流落蕭國,必然是日日強(qiáng)作從容卻擔(dān)驚受怕,若要得到她的情意,此時便是千載難逢的良機(jī)。 “令兄的遭遇著實(shí)令人扼腕,我已派人前去尋找———”他的話已經(jīng)算得上逾矩了,“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日便會有消息?!?/br> 祝凌不好說什么,只道:“多謝。” “公主且放寬心———”他向祝凌遞出一支未點(diǎn)燃的香,“如今事態(tài)未明,不妨尋個寄托。心誠之下,也許有神佛顯靈?!?/br> 他遞出香后便退至一側(cè)含笑而立,不再打擾祝凌。 祝凌燃了香,一縷青煙浮現(xiàn),煙氣緩緩上升,宏偉的佛像更顯慈悲。 她站在那佛像前,并未像那些信眾一般虔誠跪拜,而是仰頭直視著那尊佛像———上面已是有了歲月的蝕痕,教那慈眉善目的佛在煙氣中顯出些許猙獰來: “人生在世如飄萍螻蟻,漫天神佛居于云端,當(dāng)真能識人世苦難?” 祝凌的聲音很輕,不知是在問佛,還是在問這殿里的另一人。 “世人欲望駁雜,易生機(jī)巧之心?!毙l(wèi)修竹仰視著那佛像,“人若能明善惡,明因果,明是非,便是佛法不世之功?!?/br> 但眾生向善,談何容易。 “我曾聽聞一個故事———”祝凌說,“一人惡貫滿盈,魚rou鄉(xiāng)里,屢屢觸犯律法,但因其家財(cái)萬貫,上下打點(diǎn),不僅沒有牢獄之災(zāi),反倒因緣巧合,好風(fēng)借力青云而上,嬌妻美妾一生快活。而另一人樂善好施,仗義疏財(cái),每逢不平之事總是傾力相助,但遭逢巨變之時,卻門庭冷落可羅雀,人人冷眼只旁觀?!?/br> “惡者一生順?biāo)欤普咭皇辣?。若神佛真有靈,這善惡因果,豈不怪哉?” 衛(wèi)修竹還沒回答,大殿的門口便傳來腳步聲。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眮砣松碇卖模毎l(fā)皆白,慈眉善目,“阿彌陀佛?!?/br> ———正是那小沙彌口中的主持。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皆散,命魂則歸地府,縱使再次輪回轉(zhuǎn)世,天地命三魂齊聚,七魄重生,已非前世人,何有今生債?” 主持道:“前世因果,一啄一飲,自有天定?!?/br> “因果天定,無可轉(zhuǎn)圜?!弊A桦S手將那柱點(diǎn)燃的香插在香爐里,像是釘了一只利劍似的,“命無可改,信佛何用!” “著相即迷,離相即佛?!敝鞒蛛p手合十,“佛在心念間,在己身,施主著相了?!?/br> “著相?” 祝凌嗤笑。 香上顫顫地跌落一點(diǎn)灰。 “動念即乖,張口即錯。”祝凌說,“主持心有明鏡臺?!?/br> 他說佛在心,在己身,動念起心,已然入執(zhí)。 又說他心有明鏡臺,可明鏡臺需得勤勤拂拭,才能不惹塵埃。 可若得其真諦,又怎會不知明鏡本非臺,四大皆空之理? 但菩提只向心覓,教人向內(nèi)心尋找,可一但起心,便又入執(zhí),此又與修心修身相矛盾。 這便有幾分白馬非馬的詭辯之意了。 主持不由啞然。 半晌,他才合十道: “本欲為施主解惑,卻不料修行尚淺,自身仍是混沌,老衲慚愧?!?/br> 兩人說話間,祝凌插上去的那一柱香燃到了盡頭,香灰之中,只剩下了一截極細(xì)的長簽穩(wěn)穩(wěn)矗立,不知那長簽是什么材質(zhì),不僅沒被香火熏染成墨色,反而露出一行蚊蠅般的小字來——— 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主持滿臉的皺紋舒展了,他道:“是枚上上簽?!?/br> 昔年漢武帝曾命人替功勛顯赫之人畫像麒麟閣,以為榮耀,詩中“美人”則是指明末女將秦良玉,她在丈夫亡故后承繼軍職,屢立大功,一時聲名大噪。 祝凌看著那簽文一笑。 雖說是游戲,不可能出現(xiàn)歷史上的真實(shí)人物,但這詩句暗喻,分明是自比圣明君主,要她做那秦良玉! 秦良玉亡了夫,她近乎亡了國,秦良玉能“丹青先畫美人圖”,她若是就此俯首,也能換個錦繡榮華。 以情相誘行不通,便來以勢相壓么。 只可惜,她天生反骨,可做不了那秦良玉! “這簽不好。”那香爐旁還整齊的放著些許佛香,祝凌姿態(tài)散漫,隨意從中抽出一根,捻了香,香末簌簌而下,露出一根新的簽文來,“旁人遞予我的命運(yùn),我不喜歡?!?/br> 那簽上文字一露,主持臉上顯出訝異: “又是一枚上上簽!” 這枚簽上的字銀鉤鐵畫,氣勢壯闊——— 時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團(tuán)圓照滿天。 別看我這個時候年紀(jì)小,長大了可要做光照天下的大事業(yè)。 什么才能叫光照天下的大事業(yè)? 其間蘊(yùn)含的深意,令人膽寒。 第14章 當(dāng)年事 ◎命如螻蟻,志立鴻鵠?!?/br> 祝凌若有所思。 忽而,她耳邊傳來一聲驚雷。她抬頭看向殿外,她來時天色正好,陽光明媚,這時不知怎的,已是烏云密布,大雨將至了。 那烏云沉沉之下,走來兩個人,前方的人是蕭帝蕭慎,后面跟著的,是她方才見過的,如今氣喘吁吁的小沙彌。 蕭慎入了殿,目光在大殿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便隱約明白了此刻情景。 他問:“公主可是焚香得簽了?” 祝凌也沒瞞著他,大大方方地將簽文向前一遞,那銀鉤鐵畫的字跡便出現(xiàn)在蕭慎眼前——— “時人莫道蛾眉小,三五團(tuán)圓照滿天?!笔捝饕馕恫幻鞯匦α诵?,“是只好簽?!?/br> “簽雖好,卻有兩支?!弊A璧溃斑@天命,還能有兩種說法?” 她側(cè)了側(cè)身子,被她擋住的、那只斜插在香爐里的簽文便露了出來。 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求簽本就是圖個好寓意,又何必較真?” 蕭慎隨手從那剩下的佛香之中捻了一根,佛香成灰,簌簌而落,而那長簽上…… 竟也有小如蚊蠅的字! 潛龍凌霄漢,宮闕向誰紅。 潛伏的神龍一朝高居顯貴之位,那宮殿里遍布的血色,又是因?yàn)檎l? ———就差指著蕭慎的鼻子說他血洗蕭國王宮,以暴虐手段登基為帝了。 蕭慎執(zhí)著那簽,面色不改。 “陛下的簽文真是有意思。”祝凌早從第二卷 的預(yù)告里知曉了蕭慎是如何登上王位的,“可說準(zhǔn)了幾分?” 這話聽起來有些挑釁,蕭慎卻沒回應(yīng)她,他已然陷入了遙遠(yuǎn)的過去了。 十多年前,蕭慎還不是蕭國的帝王,他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宮奴之子,某一日秋獵歸來,蕭平帝興致大發(fā),領(lǐng)著出獵的眾人來了這普照寺,眾人焚香求簽,所有人的簽都是一片空白,唯他有字。 那簽文上寫著: 命如螻蟻,志立鴻鵠。 那時,人們口中傳言仁善的蕭平帝在佛前盯了他很久,久到他掌心冒汗浸濕了那簽文,久到他垂下眼躲避蕭平帝的視線——— 蕭平帝什么也沒說,只是讓他把簽文收好。 從那一天起,他就迎來了無止境的噩夢。 他生來地位低下,卑如塵土,長于偏僻得近乎冷宮的宮廷之中,雖是皇子,卻不受重視,但起居用度,卻也比一般的宮人好了太多。 但從他抽出那簽文后,一切都變了,先是用度被克扣殆盡,然后是身邊的宮人一個個被調(diào)走,不愿走的,也許在歸來的途中失足落井,也許沒有眼色沖撞了貴人,也許…… 哪有那么多也許。 不過就是有人生了忌憚之心,他的身份再不堪,身上始終流著一半蕭國王室的血。 他已然應(yīng)了前半句,那后半句——— 一個皇子,該有怎樣的鴻鵠之志?又能有怎樣的鴻鵠之志? 這些猜測如沒有根據(jù)的暗影,一寸寸侵染了整個宮廷,爬上了人的心頭,擠出那惡毒得不見天日的詭譎心思來。 沒人相信,這個以鐵血手段掌軍權(quán),心狠手辣血洗王宮的冷酷帝王,在年幼的時候,從來就沒有問鼎九五的野心。 “我不信神佛,不信天命?!笔捝鞑恢窃谡f給祝凌聽,還是在自言自語,“我只信我自己。” 所有人都要他死,要他一世不得翻身,他從那爛泥一般的境地里爬起來,就沒想過再落回去。 他走出了一條通天的路,曾經(jīng)輕他、辱他、欺他之人,如今畏他、怕他、懼他,他們跪在他腳邊,一世不得抬頭。 也不敢抬頭。 蕭慎到底是被這枚簽文勾起了回憶,他翻手收了簽: “準(zhǔn)或不準(zhǔn),不都在公主一念之間嗎?” “那依陛下所見,這兩只簽———”祝凌示意,“該準(zhǔn)哪只?” 一只是衛(wèi)國大皇子衛(wèi)修竹遞給她的,一只是祝凌自己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