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316節(jié)
衛(wèi)國商稅本就高,若是糧鋪難以為繼,必會影響本年的稅收,繼而會影響郡守的年終考評。 雖然知道這些事是由青鑾而起,但他如今是郡守面前的紅人,面對底層官差時又知情識趣,雖說米糧漲價在棲霞郡造成了一定的麻煩,卻又不至傷筋動骨,在一連數(shù)次的重禮安撫下,從上至下,意見全消。 明面上,米價上漲的風波已是告一段落,但背地里,所有不再掛牌的商戶與被推出來作為代表人的山漸青早已達成了合作———棲霞郡商戶手中的米糧有多少他們收多少,即使外地的商人過來了,他們也會優(yōu)先收取棲霞郡商戶的屯糧,理由是他們這些糧商世世代代扎根于棲霞郡,自然比不知底細的外地商人更可靠。 為了能賺到更多的利益,棲霞郡的糧商們開始大肆向外購買米糧,明明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保密,但他們一動作,棲霞郡有人高價收糧的消息便像野草一樣向外瘋長。 消息傳得又急又快,根本不是一郡的糧商們可以遏制的,他們得到消息時,嗅覺靈敏些的糧商已經(jīng)與山漸青完成了小筆交易,星夜趕回去大肆籌糧了。 有糧商斥責他們違反約定,山漸青卻只搖著扇子,笑瞇瞇地回答:“只說是優(yōu)先收取,又不是一定收取。他們的糧食質量好,賣的便宜,我又為何不要呢?” 棲霞郡糧商為之氣結。 之前外地商人還沒有大量來時,棲霞郡無論賣新糧還是陳米,面前的“冤大頭”都照單全收,而外地商人所賣的米,除非質量成色尚佳,否則一律挑揀壓價。 他們一邊沾沾自喜,一邊又在心里嗤笑這“冤大頭”過于守信用。在商言商,生意像這樣過于實誠,遲早被這里面的水淹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但現(xiàn)在,讓他們輕視的“冤大頭”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實人,而是黑心眼的狐貍。如果他真的如明面上那樣將外地商人送過來的米挑揀壓價到那般過分的地步,怎么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商人急著回去籌措米糧! 分明是一邊吊著他們,一邊又和那些外地商人暗度陳倉! 外地來的糧商越來越多,運到棲霞群周邊的米糧也越來越多,讓棲霞郡的糧商們背地里不知摔碎了多少只杯子,唯一讓他們有些安慰的是,山漸青他們還在來者不拒地收米糧,只是因為運糧食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速度自然變慢,價格也隨之降了點,但仍舊高得嚇人,足有三十九文一斤。 如此又過了十來天,山漸青在接待完新一批糧商后,忽然笑瞇瞇地宣布——— “糧價實在太高了,我們東家準備收糧的錢也用得差不多了,糧食就暫時就不收了。” 迎著一眾糧商驚駭欲絕的表情,他搖了搖扇子,唇邊露出一個無辜的笑:“話已至此,還請各位打道回府吧!” 這話一出,坐在他右手邊的糧商第一個忍不?。骸拔业纳剃牪艅倓傔\送來了八萬斤糧食,你們怎么能不收了!” 他還想趁著這高價糧賺他一大筆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聲討開了。 有第一反應算損失的——— “我們商隊走陸路好不容易才運來了十五萬斤糧食,路上人用馬嚼的,損失要如何算!” 有迅速站在道德制高點的——— “當初是你們要高價收糧,出于對你們的信任,我們才千里迢迢地帶著糧過來———如今你說不要就不要?!” 有指責他們背信棄義的——— “前兩日才說著要繼續(xù)收,今日就反悔變卦,我看是你們做生意的心不誠!” 也有賣糧不成隱晦威脅的——— “話出口之前可要想清楚,收糧可是一件大事,別禍從口出??!” …… 指責也好,謾罵也好,威脅也好,賣慘也好,不論他們是怎樣的態(tài)度,山漸青都只是笑瞇瞇地搖著扇子,然后將人一個一個客氣地“請”了出去。 一眾糧商站在那臨時租賃下來的府邸外面面相覷,幾乎傻眼了。 剛剛齊聚一堂的人無不是身家雄厚,他們通過各種渠道再三確定棲霞郡高價收糧的消息,又做了小筆生意進行驗證,這才敢進行如今這樣的大動作。只是糧才剛剛運來,都只賣了個零頭,那收糧的人卻說不收了———他們這一來一回所造成的損失,幾乎算得上個天價!實力稍微差點的,幾乎全副身家都要搭進去! 有做生意不算光明磊落的糧商看著那緊閉的宅邸大門,咬著牙,眼里閃動著怒火:“我們既然千里迢迢地運來了這糧食,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這種天價的損失,他可不擔! 雖說辦販賣米糧的都是些商人,但那么多糧商團結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威脅。 山漸青今天剛剛躲過一件倒霉事,好不容易回來后,像條咸魚一樣攤在椅子上,滿臉的生無可戀:“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出來了!喪心病狂啊這是!” 喬如霜拿起銀針,謹慎地試過糕點后感慨:“真的要感謝大師姐在去韓國那段路上懟著我們練逃命和保命的基本功,不然我們現(xiàn)在尸體只怕都涼了七八遍了!” “確實?!绷L春也跟著點點頭,“我以為的商戰(zhàn)———大家各憑本事,合縱連橫,打壓拉攏,分而化之,揣測人心……” “實際的商戰(zhàn)———”山漸青有氣無力地接過話茬,“找你存糧的糧倉毀你買的糧食;在你的必經(jīng)之路上套你麻袋;派小偷潛進宅邸翻找銀票;買通你的廚子在你的飯上下巴豆;找人在外面碰瓷送你一場牢獄之災;搞些似是而非的傳言毀你名聲……我算是服了!” 高端的商戰(zhàn),往往采用最樸實無華的方式直擊人心。 山漸青說到后面痛苦抱頭不愿面對:“———而且他們干的事兒有一半都在針對我!” 他聲嘶力竭,眼含熱淚:“憑!什!么!啊!” 折青黛弱弱地發(fā)聲:“……因為你是我們這邊收糧的總負責人啊,就數(shù)你露面露得最多。” 就像玩游戲一樣,小隊里總要有一個人去吸引boss的仇恨值,然后成為boss第一個想弄死的對象。 山漸青:“……” 深秋搖扇子裝逼撲在臉上的風都沒有他此時心里的風那么大,那么冷。 他緩緩的、痛苦地闔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一行熱淚:“要不鯊了我吧,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外地的糧商們發(fā)現(xiàn),在他們對收糧的人步步緊逼之下,停止收糧的人終于又迫不得已開始購入糧食了———但他們購入的是棲霞郡糧商所販賣的糧食! 雖說這次只買了幾萬斤,但據(jù)他們買通的人的消息,收糧的這伙人已經(jīng)在商量著包圓了棲霞郡糧商的糧食后,讓棲霞郡糧商們掩護著他們溜之大吉了! 外地糧商們的嘴都要氣歪,心都要氣炸———棲霞郡糧商的糧食全部脫手,他們高枕無憂,可他們這些從外地趕來的人,糧食可全要砸手里了! 哪有他們出錢出力,最后便宜了其他人的道理! 收糧的人狡猾得像泥鰍,他們拿人沒辦法,但他們已經(jīng)通過這些手段試出了收糧的那群人手中還有余錢,不然也不會說出要將棲霞郡糧食都包圓的承諾! 如今這世道有些亂,消息本就傳遞得慢,還有源源不斷的糧商帶著糧食從其他地方趕來,棲霞郡囤積的糧食已經(jīng)越來越多了,收糧的人手里的錢是有限的,誰也不想千里迢迢的趕來后,砸出一筆天文數(shù)字的損耗! 所以他們不僅要動手,還得盡快! 之前用在山漸青他們身上的手段被變本加厲地用在了棲霞郡糧商的身上。 這些糧商各個家大業(yè)大,可不像山漸青他們那樣貴重物品隨身攜帶,遇到危險一跑了之,最多損失點銀錢受點驚嚇,他們扎根在本地許多年,置產(chǎn)置業(yè),之前沒人敢起壞心思,但如今外地糧商擰成了一股繩,給他們?nèi)浅隽瞬恍〉穆闊?,收糧的后續(xù)還八字沒一撇,自身已經(jīng)火燒眉毛,焦頭爛額了。 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外來的龍和本地的蛇對上,可謂是新仇舊恨,斗得一塌糊涂。 他們斗起來后,山漸青作為收糧的主要負責人,身上壓力驟減,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于是,『往者已矣』小隊今天聽著張家的商鋪被人砸了,明天聽見李家的宅子被人燒了,后天聽見王家的糧倉著了火,晚上錢家的院墻就被人砸了老大一個洞…… 諸如此類,林林總總,棲霞郡的官差們忙得腳不沾地,『往者已矣』小隊適時出錢出力替,他們排憂解難,又不經(jīng)意地送上茶言茶語——— “這些外地的糧商也太過不識好歹了些,竟敢在各位官爺管轄的地段這般大鬧,害得各位增了許多工作,還要吃上頭的掛落!” 從他人的角度換位思考后,他們又“不經(jīng)意”地吐露了自己誠摯的心聲——— “我們也想著高價收糧,惠及一下棲霞郡的父老,可誰知這些外地糧商聞風而至,鬧得如今這般不好收場!” 雖說棲霞郡的官員大都出身名門,但底層的小吏卻與商人和百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隨便去街上拉個人,血緣宗族的關系七彎八拐,必然能與那“官”字沾上點關系。 縣官都還不如現(xiàn)管呢! “之前將棲霞郡的存糧都買空了,我們也擔心大家手里沒糧心里慌,這才想著讓外地商人過來低價兜售糧食,好皆大歡喜,誰知人心不足,竟生生鬧成了這樣的局面?!?/br> “早知如此———”他們嘆息,“我們就不在棲霞郡收糧了,省得如今勞累各位!” 那些小吏能說什么? 說讓他們一開始不要在棲霞郡買糧嗎? 先不提他們的親朋好友都從這場收糧中得到了多少好處,就說他們自己———也從中撈了一大筆呢! 所以,他們反而反過頭來安慰『往者已矣』小隊:“這并非你們的過錯,是那些外地糧商欺人太甚。你們買糧無錯,又何須自責?” 幾番你來我往的安慰后,又是一番關于禮物的極限推讓,最終雙方都心滿意足。 這場已經(jīng)稱得上風波的事故被報到郡守面前時,已被輕描淡寫地變成了外地商人的小打小鬧,郡守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只是在青鑾上門拜訪時,不輕不重地敲打了他幾句。 于是,棲霞郡便出現(xiàn)了極其有趣的一幕——— 本地的高門望族忙著準備越來越近的歲舉;本地的商戶忙著和外地的商戶互相找茬,兩撥人涇渭分明卻又十足默契,將事態(tài)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 外地來的糧商越來越多,在這樣日漸增加的壓力下,棲霞郡的糧商終于和第一批來的外地糧商達成了共識———雙方各退一步,所有人將糧食的總數(shù)計出,再將買糧的人“請”過來,大家按比例賣糧,各承擔一部分損失。 方案初步定下后,有人謊報糧食數(shù)量,有人對占比死咬不休,一連爭執(zhí)了數(shù)日,才終于理清了大概。 但就在這個臨時形成的聯(lián)盟準備將買糧的人“請”過來的前一天,忽然有個糧商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打聽才知道,在他們行動的前一天,那糧商找上了買糧的那群人,以二十文一斤的價格,將手里的十來萬斤糧食全盤出去了! 這一下就如同炸開了馬蜂窩,本來就是臨時形成的聯(lián)盟,人心直接散了一半,當天便有幾個糧商急不可耐地去見了買糧的人,幾番談論之下,有三個人終于經(jīng)受不住這長期以來的煎熬,以十五文一斤的價格將手里的糧食全賣了出去! 面對著其他人的質詢,他們苦笑著說:“糧食放在手里,一天天花費不菲,如今以這樣的價格賣出去,也勉強抵上了我的虧空,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我可要警醒我自己,做人切莫太貪心啊!” 三個糧商走了,剩下的人心更加浮動,與此同時,棲霞郡由秋轉冬,天氣轉瞬寒冷潮濕,不少糧商的糧食出現(xiàn)了霉變,又大大增加了養(yǎng)護成本。 而更令人雪上加霜的是,之前在這里擺出一定要收到足夠糧才走的人,竟然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帶他們收到的那些糧食早已以車隊的形式散向四面八方,讓人不知道追著哪條車隊才能找到那收糧的負責人。 這個消息一出,無論是棲霞郡本地的糧商還是外地的糧商,通通傻眼了。 他們共同囤積在手里的糧食以千萬計,除了極個別的人將糧食僥幸脫手外,其他人的糧食都沒賣出去多少呢! 所有糧商都慌了,他們開始在周邊大量傾銷米糧,短短兩日,糧價便由三十多文一斤跌至十文,而這個價格———還有下跌的趨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降價沒多久,棲霞郡便開始下暴雨,濕冷的空氣與鋪天蓋地的暴雨,更是擊碎了糧商們心中最后的希望。 米價已經(jīng)跌到了五文,有的甚至四文就可買到一斤,價格已快跌到無利可圖了! 糧價這般低,百姓們自然樂于購買,但他們并非豪族大戶,在這么多糧商散售的情況下,每個糧商售出的糧食,根本不足存貨的十分之一! 在這樣絕望的境地里,忽然有個神秘兮兮的小道消息:有個糧商將手里的糧食全賣完了,已經(jīng)準備收拾東西返程了! 這種時候,能早一日將糧食賣出去,就能早一日減少損失,許多急病亂投醫(yī)的糧商威逼利誘,終于從那個賣了糧食的商人嘴里套出了答案———他將所有的糧食打包,以一個極低的價格賣給了本地的豪族! 但一郡的豪族,也吃不下這么多糧食??! 這個答案不僅沒給他們帶來希望,反而將他們推進了更絕望的深淵。 手快的人已經(jīng)將糧食賣給了其他還收糧的豪族,而更多的人尋不到賣糧的途徑。在這樣的絕望中,忽然有另一個找到了新門路賣出了糧食的商人表示愿意替他們牽線搭橋,最后,賣不出糧食的糧商們出了重禮,又多方托人拉關系,幾經(jīng)波折,才以兩文半一斤的價格將所有糧食統(tǒng)統(tǒng)賣了出去! 棲霞郡的壞天氣還在繼續(xù),虧得血本無歸的糧商們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這場持續(xù)了數(shù)月的收糧風波,終于在此時正式告落。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輾轉賣出的那些糧食,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一開始收糧的人手中,他們賣給豪族的那些糧食也被購回,他們送出的那些重禮,填補了這兩道轉手之間近九成的差價。 除了最開始購入了百萬斤的貴價糧,后面幾千萬斤糧食價都低到不可思議,而平均下來后的糧食差價,又用在了疏通棲霞郡及周邊上下關系上。 ———在正常情況下,沒有任何一個商人能夠在一個國家收購如此大量的、多到近乎到恐怖的糧食! 分散的商隊化整為零,沿著擬定好的路線將糧食運往早已定好的地點。其中一支小隊的領頭人坐在糧車的氈布上,雨水沾濕了他清雋雅致的臉,他卻不以為意。 他笑著看向一側:“怎么,我這次做得不錯吧?” 從宴會上引得郡守賞識,到與棲霞郡豪族周旋;從上下打通關竅,到利用信息差瞞天過海;從勾起人心的貪欲,到幾千萬斤糧食盡入手中……其間種種謀劃千絲萬縷,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萬幸,結果還算如意。 “不錯。”車轅上的人從腰間摘了個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車輪吱呀著向前,他瞇著眼看那灰蒙蒙的天空,笑道,“沒墮了新一任明光的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