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56節(jié)
公子文治卻搶著道:“快謝王上與太后??!” 家宰躊躇不決,最后還是不情不愿的道:“小人謝過王上,謝過太后!” 秦王異人道:“收拾一下,立刻滾出咸陽城,礙眼的東西!” 家宰低眉順眼的道:“是……是……” 華陽太后不舒服,醫(yī)士圍滿了華陽宮太室,其他人便退了出來。 嬴政抱著成蟜走出來,家宰還在哭哭啼啼。 “小公子……以后、以后小人再也不能伏侍小公子了,小公子您可怎么辦啊!不如……不如小公子去替小人再求求情罷!” 公子文治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求情的?!?/br> “當真?”家宰喜不自勝。 公子文治點頭道:“你離開咸陽城也沒甚么的,先回楚地一陣子,等個兩三年,太后和王上消了氣兒,我便給你求情,讓你重新回來?!?/br> 兩……三……年…… 家宰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噗嗤——”成蟜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哥哥,小舅舅太有趣兒了。等個兩三年,大母的確消氣了,可家宰的勢力也會淡化,再回來還有甚么用?” 的確,家宰想讓公子文治求情,是現(xiàn)在立刻求情,哪知道公子文治如此不開竅。 公子文治還說:“你放心,我會給你準備財幣,不會叫你在外面受苦的?!?/br> 家宰的臉色更加難看,已然說不出到底是甚么顏色,五顏六色,精彩繽紛。 嬴政瞇起眼目道:“看來運鹽的事情,公子琮與公子文治都不知情,這個熊氏家宰不簡單?!?/br> “是吖!”成蟜點點頭:“這么多鹽,絕不是給小舅舅過壽辰如此簡單,說不通……” 嬴政道:“私軍。” 平頭老百姓是吃不到鹽的,只有富貴之人才能買得起鹽,但是軍隊不一樣,為了讓士兵有力氣打仗,糧資里面都有散鹽。 嬴政道:“那些散鹽的質(zhì)量并不是太好,若說給公子文治過壽辰,為何不用形鹽,而是不入流的散鹽?” 這年頭的鹽,吃起來大有講究,貧富分化極致,窮人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但是貴胄豪紳們已然開始了享受。貴胄的鹽,都是塑形而成的,雕刻成各種各樣的模樣形狀,因此稱之為形鹽。 嬴政又道:“這么大量的鹽,足夠他們熊氏偷偷養(yǎng)兵的?!?/br>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管理的并不嚴格,很多貴胄都是可以養(yǎng)門客的,只要你有足夠的財幣支持,而這些門客發(fā)展起來,便是私人兵馬。 朝廷并不禁止這些,但是需要上報,昌平君的門客并不多,平日里很是低調(diào),門客加上仆役還不到千人,和信陵君公子無忌的門客三千完全不能比。 成蟜摸著下巴道:“今日公子琮一點子也沒有給家宰求情,如是公子琮豢養(yǎng)私兵,這看起來不大可能,反而是公子文治一直求情,不過……公子文治豢養(yǎng)私兵,蟜蟜也覺得不太可能?!?/br> 畢竟公子文治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直給他哥哥拖后腿,傻氣都冒出來,絕不可能有這么深沉的城府。 嬴政冷笑一聲:“也便剩下貪心不足的家宰了?!?/br> 成蟜眨巴眨巴大眼睛:“哥哥也覺得,是家宰私底下豢養(yǎng)私兵?” 嬴政道:“是與不是,讓人查查便知曉了?!?/br> 嬴政立刻叫來了晉良,讓他派遣人手去查,如果真的是家宰豢養(yǎng)私兵,他現(xiàn)在馬上要被遣離咸陽城,一定會有所動靜,只要仔細觀察定會抓住馬腳。 公子文治帶著家宰回了府上,讓人替家宰收拾東西,自己又整理了一些值錢的東西,全都包起來,準備拿給家宰。 公子文治帶著包袱來到家宰屋舍門口,敲了敲門,家宰很快便來開門,將他迎進去。 公子文治道:“這些都是我那值錢的東西,你全都拿上,你此次回到楚地,也不知會不會被欺負,萬事多多保重?!?/br> 別看他們是楚人,也是秦國的楚派,但是回到楚國之后,還是會被自己人歧視。 家宰接過那些財幣和寶物,擠了幾滴眼淚出來:“小公子!您對小人的恩情,小人……小人當真無以回報,只能將此物……送給小公子了?!?/br> 他說著,拿出一塊白色的牙牌,放在公子文治的手中。 牙牌泛著黃色,上面雕刻著荊棘的圖案,仿佛一塊圖騰,這是他們這一派熊氏的族徽,這枚牙牌,正是熊氏的令節(jié)。 家宰身為家中的管事,一直拿著令節(jié),平日里也方便行事。 家宰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有一事,小人一直沒有告訴小公子,今日之后便是永別,因此小人必須將此事告知?!?/br> “何事?”公子文治奇怪。 “小公子……”家宰神神秘秘的道:“這枚令節(jié),其實不只是家中的族徽,甚至……可以調(diào)動三千熊氏黑甲!” “甚么!?”公子文治眼眸晃動,三千?黑甲?又聯(lián)想到今日的私鹽,他雖然是個紈绔,卻極其聰明,恍然大悟道:“你……你竟然私下豢養(yǎng)兵馬?。磕切┥Ⅺ}……” “小公子,小點聲音!”家宰道:“我這么做,也全都是為了小公子您啊!這個年頭,便算是商賈,也都會私底下偷偷的養(yǎng)兵,更何況是您如此高貴的熊氏血脈呢?” 家宰振振有詞:“家主這些年,愈發(fā)的將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秦國人,一直為人家考慮,小人是生怕家主忘記了小公子,所以才替小公子偷偷的養(yǎng)著這些兵馬,唉——只盼著小公子以后能過的好一些,有底氣一些,如今……如今小人將要離開這里,實在放心不下,便想將這些兵馬交給小公子,盼望小公子……能將我們熊氏發(fā)揚光大!” 公子文治眼眸亂晃:“發(fā)揚光大是甚么意思?” 家宰一笑:“小公子,家主的銳氣,愈發(fā)的看不見了,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家主已然不見了,而您不一樣,您是璞玉,只要稍加打磨,便會大放異彩!華陽太后的確是我們熊氏的主心骨兒,可她一個婦道人家,說到底只是姓羋,根本不是熊氏,再過些年,太后老了,也會走的,到時候熊氏還能有誰來頂住這片天地,還不是您嘛小公子?” “你……”公子文治越來越心慌:“你到底要我做甚么?” 家宰握著公子文治的手,公子文治的手心里又握著那枚牙牌:“小人只是想讓小公子,擔負起熊氏的未來??!” 叩叩叩—— 是敲門聲,公子琮的嗓音響起:“治兒,你可在此處?” 叩叩叩—— “治兒?” 公子文治嚇得一個哆嗦,連忙將牙牌收入袖袍,低聲對家宰道:“你糊涂!你這是謀反!決計不行!再者說,你馬上便要離開咸陽城,往后里也不需要再擔心這么多……明日,就明日,你帶我去找這三千私兵,咱們將私兵遣散了,便當做甚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小公子?!”家宰不敢置信:“三千??!三千兵馬,您要遣散了么!?” “正是!”公子文治篤定的道:“我不能看你這么錯下去,你要當我是公子,便全聽我的?!?/br> 叩叩叩—— “治兒?你可在?” 外面公子琮還在叩門,家宰面色森然陰霾,眼眸轉(zhuǎn)動的道:“好罷,既然是小公子的意思……小人便聽小公子的?!?/br> 公子文治壓低了嗓音道:“明日一早,你便在后門等我,咱們一起去遣散私兵?!?/br> 說罷,拉開門走出去。 公子琮還以為他不在這里,剛要離開,房門便打開了。 公子琮蹙眉道:“治兒,你這次真的太沒分寸了?!?/br> 公子文治心里頭亂哄哄的,思忖著要不要和大哥說說這件事情,哪知道公子琮劈頭蓋臉的便罵他。 公子文治氣不打一處來,梗著脖子道:“是!我天生就是沒分沒寸的!哪里有哥哥這么能個兒,這么能干!每日都不著家,天天在外面公干,早就忘了家里頭還有這么一個給你拖后腿的弟弟罷!” “治兒……” 不等公子琮說話,公子文治氣哼哼的甩手離開,“嘭——”一關(guān)房門,任是公子琮如何敲門,他就是不答應。 “家主……”家宰走過來,一臉老好人的模樣道:“小公子今日受了委屈,才會如此對家主說話的,還請家主多多體諒小公子,不要產(chǎn)生了嫌隙才好?!?/br> 公子琮看了一眼家宰,淡淡的道:“東西收拾的如何?” 家宰被噎了一句,干笑道:“已然收拾的差不離了。” 公子琮冷淡的道:“那便好,明日便離開罷?!?/br> 家宰:“……” 第二日成蟜不需要去學宮,正在被窩里享受著甜夢,小rou腿踹了踹,將被子踹開,一個翻身騎上去。 “唔……”成蟜正夢見吃大肘子,吃著吃著,突然感覺腮幫子好酸,難道是大肘子實在太大了,啃得臉都酸了? 成蟜迷茫的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看到床頭有人坐在那里,還正在用手戳著自己的小臉蛋兒。 “哥哥?”成蟜打著哈欠翻身坐起:“今兒個不上學?!?/br> 嬴政見他睡的迷糊模樣,笑道:“的確,今日蟜兒不需要去學宮,不過……公子文治與家宰一大早便出門去了,還是往郊區(qū)的方向而去?!?/br> “甚么?”成蟜的眼睛立刻雪亮,困意全無:“還等甚么,快追吖!” 他說著,手忙腳亂的下榻,被小袍子絆了一下,險些大頭朝下跌下去。 嬴政撈住成蟜,無奈的給他整理亂糟糟的小袍子,道:“不必著急,為兄已然讓晉良跟上去,不會跟丟的?!?/br> 成蟜更衣,二人快速出了宮,外面有人接應,一路跟著走便是,直接出了咸陽城,來到一處偏僻的所在。 晉良藏在草叢中,見他們過來,招手道:“這面兒?!?/br> “如何?”成蟜道:“哭包叔叔!” 晉良臉色尷尬,強調(diào)道:“誰是哭包,你才是哭包?!?/br> 成蟜老神在在的道:“蟜蟜的重點,分明是里面如何了!” 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個類似于倉庫的巨大屋舍,屋舍簡陋,外面卻站了許多家丁打扮的人,那些人一個個人高馬大,手執(zhí)武器,壓根兒不像是家丁。 晉良壓低聲音道:“都是馴良有素的私兵,公子文治和熊氏家宰進去了,有一會子了?!?/br> “噓——”嬴政豎起修長有力的食指,在唇上輕輕一壓:“里面在說甚么?” 晉良回答道:“聲音太小了,聽不真切,只能偶爾聽到幾句?!?/br> 成蟜立刻握緊大儺倀子玉佩,靜氣凝神的傾聽,道:“公子文治讓家宰將這些私兵遣散了。” “真的假的?”晉良震驚的道:“遣散私兵?這么遠你也聽得清楚?” 不賴晉良驚訝,三千精銳,但凡腦袋沒水的人,都不會想要遣散,再者,距離這么遠,成蟜一個小孩子,也不會武藝,竟聽得這般清楚? 成蟜笑道:“哭包叔叔,是你年紀大了,難免耳背?!?/br> 晉良:“……” 木屋之中,公子文治高舉令節(jié)道:“我乃是熊氏幼公子,今日還有令節(jié)在手,爾等聽命,立刻遣散所有私兵,讓將士們各自還家?!?/br> 他一說完,在場的頭領(lǐng)面面相覷。 “遣散?” “讓我們回家?” “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