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131節(jié)
“請大行放心、放心!”醫(yī)士再三保證:“小臣一定會盡心盡力,將韓公子的傷口清理干凈。” 成蟜盯著韓非的臉面看,似乎看到了還未清理干凈的竹片子毛刺,連忙道:“等等,這面好像還有點毛刺。” 他說著,小心翼翼的捧著韓非的臉面,將他面頰轉(zhuǎn)向光線,照著陽光仔細看,道:“醫(yī)士你看看,這是不是還有根兒毛刺?” “成……成小君子。”韓非被他捧著臉面,渾身發(fā)僵,迎著光線的面頰竟然慢慢透紅,有些許的不好意思。 韓非本就不是很擅長與人打交道,更別說被成蟜如此“親密”的觸碰了,登時有些手足無措,抿著嘴唇,不知說甚么好。 嬴政正好看到這樣“親昵”的一幕,還捧臉?寡人都不曾被蟜兒捧著面頰。 踏踏! 嬴政大步走進去,打斷了醫(yī)官署中和諧的場面,道:“正巧啊,諸位都在呢?” 醫(yī)士大驚失色,竟然是秦王!平日里都是秦王召見他們,秦王可從沒有自己來過醫(yī)官署,簡直是稀客! “拜見王上——” 眾人跪下來作禮,成蟜也有些奇怪,瞥斜了一眼嬴政。 醫(yī)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不知王上前來,是有甚么吩咐?王上若是有吩咐,只管支應(yīng)小臣便是?!?/br> 嬴政笑瞇瞇,一臉和善的道:“沒有,哪里有甚么吩咐?寡人批閱文書乏了,隨便散散,走著走著,便走到這里來了?!?/br> 成蟜更是奇怪了,散步?從路寢宮的內(nèi)朝,散步到外朝來了?中間還隔著一個中朝呢,這得橫穿多少個宮門吶? 成蟜知曉嬴政一定沒說實話,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大儺倀子玉佩,手掌還未碰到,嬴政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成蟜的手掌。 成蟜:“……” 眾目睽睽之下,嬴政拉著成蟜的手掌,二人險些十指相扣。 嬴政十足了解成蟜,見他伸手去摸自己的玉佩,便知曉成蟜想要讀自己的心聲,開頑笑,若是讓成蟜讀心,豈不是便知曉寡人是特意來醫(yī)官署,為的便是吃味兒?這往后里還怎么樹立哥哥偉岸的形象? 嬴政拉著成蟜,不愧是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之人,形態(tài)自如的道:“大行可是受傷了?怎么跑來醫(yī)官署?” 成蟜趕緊把手抽回來,這大庭廣眾之下拉著手,實在太詭異了,回話道:“回稟王上,蟜并未有受傷,而是陪著韓公子前來醫(yī)看傷勢。” 嬴政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韓公子受傷了?可嚴(yán)重?” 韓非拱手道:“多、多謝秦王關(guān)懷,外臣……外臣無事?!?/br> 被嬴政這么一打岔,成蟜差點忘了韓非面上的毛刺,連忙道:“醫(yī)士,你快給看看,這是不是還有根毛刺?” 成蟜說著,想要去捧韓非的臉面,韓非條件反射的臉紅,身子微微向后躲閃。 嬴政一看,蟜兒又要去捧旁人的臉面,他眼疾手快,當(dāng)即搶在成蟜之前,捧著韓非的臉面道:“寡人看看,好似還真是有根毛刺,醫(yī)士你來處理一下,無比小心仔細?!?/br> 醫(yī)士滿口答應(yīng),動作麻利的查看,將韓非臉上的竹片子毛刺摘下來,仔細的涂上傷藥。 嬴政笑得一臉溫柔:“韓公子,你這面頰上的傷雖然不嚴(yán)重,但是若不悉心照料,恐會留下傷疤,一定要多多注意才是?!?/br> “是,”韓非道:“多謝秦王關(guān)、關(guān)懷,外臣一定注意?!?/br> 嬴政又道:“韓公子既然來我秦國做官,寡人身為秦王,便不能苛待了韓公子,韓公子若是平日里有甚么事情,大可以直接來尋寡人,寡人必然是站在韓公子這一面兒的,你可懂了?” 嬴政這話,明里暗里是在幫韓非撐腰,他明白韓非的處境,畢竟是一個外聘之臣,初來乍到就和李斯平起平坐,難免會有很多人不服氣,有了嬴政給他撐腰,自然便不一樣了。 韓非心中有些感激,道:“謝秦王?!?/br> “不必謝來謝去的,”嬴政親手扶起韓非,道:“寡人是愛惜人才之人,韓公子既然有才,便暫時安心的在秦國呆下去?!?/br> 嬴政說完這些,才發(fā)現(xiàn)成蟜有些沉默,轉(zhuǎn)頭看向成蟜,便見成蟜用余光偷偷瞥著自己與韓非,眼神莫名有點……古怪,是成蟜以前從來不曾露出過的神色。 嬴政哪里知曉,他方才為了掩飾自己的醋心,搶在成蟜之前捧著韓非的面頰,還對韓非噓寒問暖的打岔,這些舉動在成蟜眼中,自動劃入了“殷勤備至”的行列。 自從嬴政做了秦王,可是極少對誰這般殷勤備至了,今日如此反常。 難道…… 成蟜心竅中思量,難道是韓非長得太好看了,才華又出眾,所以便宜哥哥對韓非另眼相看,與旁人不一樣? 畢竟成蟜可沒見過嬴政對誰又摸又碰,還笑得如此親和溫柔的。 成蟜一想到此處,心竅中莫名有些麻麻癢癢、別別扭扭的感覺,仿佛有甚么東西在發(fā)酵,仔細一聞,還是酸的? 成蟜連忙使勁搖頭,趕緊把自己奇怪的想法趕出去腦海,一定是被斗甯經(jīng)常按頭,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錯覺。 錯覺,一定是錯覺! “蟜兒?蟜兒?” “嗯?”成蟜回過神來,定眼一看,醫(yī)官署的大堂里只剩下自己與嬴政二人,韓非和方才的醫(yī)士都不知去了何處。 成蟜驚訝的道:“韓公子和醫(yī)士呢?” 嬴政道:“韓公子先去政事堂了,醫(yī)士說是有事,蟜兒,你怎的了?臉色不是很好看,難不成是病了?” 他說著,伸手去摸成蟜的額頭,成蟜被他溫?zé)岬氖终埔慌觯偷匾粋€激靈,瞪大了眼睛,嗓子里發(fā)出“唔……”的一聲輕微呻*吟,趕緊撇開嬴政的手。 “王上,”成蟜急切的道:“蟜還要去政事堂堂議,先行一步!” 說罷,逃跑似的一溜煙兒沒了身影,比兔子跑得還要快。 嬴政瞇了瞇眼目,看著成蟜的背影,總覺得今日的蟜兒怪怪的,并非是自己的錯覺。 嬴政回了路寢宮,坐下來左思右想,成蟜與韓非走得太近,他們還是上下級,日常都在政事堂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招待五國使團至少需要三個月,這三個月之中,成蟜和韓非豈不是越走越近? “不可。”嬴政自言自語的道:“寡人需要想個法子,找個人……替寡人盯著蟜兒?!?/br> 嬴政想到這里,便瞥斜到了值崗的王翦,王翦站得筆挺,一絲不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嬴政便笑瞇瞇的道:“王翦啊,你來,寡人與你閑聊幾句。” 王翦立刻抱拳上前道:“敬諾,王上?!?/br> “不必如此拘謹(jǐn),”嬴政笑得十足親和,仿佛一個和善的君王,拍了拍席位,甚至讓王翦坐下來,這才繼續(xù)道:“最近成小君子與韓公子走得很近,你知道這件事兒罷?” 王翦不敢置喙,道:“回王上的話,卑將對此事……倒是不曾聽說?!?/br> “其實是好事,”嬴政仿佛在閑談,有一搭沒一搭的道:“韓非乃是韓國來的外聘之臣,寡人還以為他不能短日融入政事堂,有了成小君子的幫襯,也能叫寡人省心。他們本是上下級的干系,多多走動,也好親近親近,往后里更好辦事兒,寡人便放心了呢?!?/br> 嬴政話里話外強調(diào)了好幾次,成蟜和韓非關(guān)系密切,王翦只當(dāng)做是閑談,便聽了幾耳朵,但是沒有太過注意。 王翦今日下午休沐,和嬴政閑談之后,嬴政大手一揮,笑道:“王翦你今日下午休沐,寡人便不耽誤你,快些歇息去罷?!?/br> 王翦恭敬的作禮,這才離開了路寢宮,來到公車署,牽了自己的馬匹出宮去了。 王翦休沐需要回家一趟,拿一些換洗的衣裳再回來,他一進宅邸,正好與斗甯打了一個照面。 王翦道:“翦還以為甯君子今日不在,才貿(mào)然回來,只是拿一些換洗的衣裳,立刻便走?!?/br> 斗甯賦閑在家,他剛剛歸順,嬴政還未給他職位,因此經(jīng)常在宅邸中,并不怎么走動。 斗甯微笑道:“這里本就是王翦將軍的宅邸,甯只是借住,王翦將軍來去自由,不需要在意甯的?!?/br> 斗甯給王翦倒了一杯水,他賦閑在家中,也不是經(jīng)常進宮,不知成蟜在宮中的動態(tài),這會子正好朝王翦打聽打聽。 “王翦將軍,不知蟜兒在宮中如何?我這個做哥哥的,也并非經(jīng)??梢砸姷较f兒,說來慚愧,心中很是擔(dān)心。” 王翦聽他提起成蟜,立刻想到了嬴政不久之前說的話,正中嬴政的下懷,便把成蟜和韓非走得近很,上下級和睦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翦還道:“甯君子不必?fù)?dān)心,成小君子在司行雖是新人,但已經(jīng)有功勛在身,司行府署縱使見人下菜碟,也不會針對成小君子的?!?/br> 斗甯心中警鈴大震,完全沒聽到王翦的安慰,韓非? 那個韓國來的落魄公子,與我家蟜兒走到這般親近,莫不是看我的蟜兒位高權(quán)重,深受秦王的寵愛,所以故意巴結(jié)他? 斗甯十足放心不下成蟜,無論成蟜的能力有多出眾,在他眼中,成蟜都是一個柔弱不能自理,對視都會被jian人所騙的弟弟。 兩個人閑談了幾句,王翦本是拿了衣裳就想走的,斗甯把他留下來用膳,二人又談了一陣子,話題多半是圍繞著成蟜轉(zhuǎn)圈,王翦知曉他關(guān)心弟弟,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 當(dāng)日晚上,王翦便夜宿在了宅邸中,第二日一大早返回章臺宮。 與他一同同行的,還有斗甯,斗甯一大早上親自做了一些朝食,一份讓王翦帶著,一份便想帶入章臺宮,給成蟜送過去,王翦正好順路,便請他與自己同行。 王翦到了宮中,還未到換班的時辰,便將朝食打開了,噴香的味道撲面而來,斗甯說這是他自己親手做的,王翦有些詫異,沒想到若敖斗氏的家主竟有些理膳的手段,不只是味道,就連賣相也十足好看。 “王翦?!辟路鹕⒉揭话?,走到王翦身邊。 王翦嚇了一跳,這里是等待換班的班房,嬴政往日里是從不過來的。 王翦趕緊將朝食放下,匆忙擦了擦嘴,拱手作禮道:“拜見王上,王翦失禮,還請王上責(zé)罰?!?/br> “無妨?!辟Φ靡荒樣H和,道:“王翦,你這是從家中帶來的朝食?” 王翦回話道:“回王上,正是,這是……甯君子親手做的?!?/br> “哦?甯君子?!辟坪醪⒉灰馔?。 王翦又道:“甯君子今日也隨王翦入宮,這會子去了政事堂,合該是去給成小君子送朝食去了?!?/br> 嬴政翹起單邊的唇角一笑,果然,王翦昨日休沐,必然與斗甯說了成蟜和韓非親近的事情。 按照斗甯那個性子,有個人在他弟弟身邊打轉(zhuǎn),二人關(guān)系又十足親近,斗甯絕對會提防,如此一來…… 嬴政挑眉微笑,便不需要寡人做那個吃味兒的壞人了,自有斗甯看著成蟜與韓非,不讓他們過于親密。 嬴政滿意的微笑:“無妨無妨,寡人便不打擾你用朝食了,慢慢食,想必甯君子的理膳手藝那是極好的。” 王翦一臉迷茫,注視著嬴政微笑離開,撓了撓后腦勺,總覺得王上話里有話……? 章臺宮政事堂中。 成蟜今日早早到了政事堂,畢竟還要忙碌五國使團的事情,他本以為自己是第一個到的,沒成想韓非已經(jīng)在了。 成蟜觀察了一下韓非的面容,疲倦得臉色發(fā)白,驚訝的道:“韓公子你,你昨日……沒有回去歇息么?” 韓非笑了笑,道:“外臣還……還不太熟悉這里的公務(wù),因此留下來熟、熟悉熟悉?!?/br> 成蟜將他手中的簡牘放下來,道:“韓公子別忙了,你還未用朝食罷?蟜帶你去用朝食,吃飽了肚子才好干活兒?!?/br> 說起來,韓非忙碌了一晚上,的確有些餓了,他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有人笑著喚道:“蟜兒?!?/br> 成蟜尋聲一看,驚喜的道:“大哥,你怎么來了?” 成蟜方才將韓非手中的簡牘拿下來,難免與韓非有所觸碰,但成蟜根本沒有注意,畢竟自己是個男子,韓非也是男子,又不是男女有別。 但斗甯全都看在眼中,想起昨日王翦的言辭,更加確定自己的寶貝弟弟和韓非走得親近。 斗甯不著痕跡的一笑:“哥哥自然是來給你送朝食的,都是你喜歡吃的?!?/br> 他說著,仿佛這才發(fā)現(xiàn)韓非,十足歉意的道:“韓公子也在?當(dāng)真對不住,甯不知韓公子也在,只帶了一份朝食?!?/br> “無妨無妨?!表n非連連搖手,站起來作禮道:“大行人,那外臣先去用朝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