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懷了君侯的崽 第13節(jié)
那可是實打?qū)嵉内w君近衛(wèi)。 他是誰?難不成是那個打得燕君北逃,至今不敢越過回江一步的趙侯——中行顯? 這猜測太過大膽,縣令自己都覺得不可相信。 若是真的,那中行顯居然這樣年輕,瞧著應(yīng)當(dāng)不超過二十五六歲,沒有想象之中那股子王霸的氣息,反倒是矜貴儒雅,更像個文臣不似個武將。 當(dāng)下這氣氛當(dāng)真叫人窒息,縣令僵著身子在原地思前想后。 縣令暗想,他這手下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不論這人是誰,總歸抬抬腳就夠碾死他這個小嘍啰了。曹縣尉啊曹縣尉,怎么把這么大一尊佛給捉到府衙來了,竟還當(dāng)場械斗,這年輕人的臉色看起來已經(jīng)很難看了。 那縣尉卻想著,哪里就有這般巧合的事情,這人倒是會裝相,連這趙軍下軍都被糊弄住了。 “你這賊人實在膽大包天,可知假扮趙軍是何罪過,難道未瞧到這里的兩班趙軍將士么?你有幾個腦袋夠他們砍得?” 趙侯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一根筋犟到底的人,以完全俯視的姿態(tài)掃了他一眼。 那縣尉忽覺,這賊人怎的生得如此高挑,叫他生生被壓了一頭。 邵環(huán)捂著受傷的腦袋,簡直被這人的蠢笨逗笑了,心道若一切落實,只怕這有眼無珠的縣尉,離人頭落地也差不了多少的距離了。 卻見一高壯的男子闊步邁進門檻,這人身著青銅甲胄,頭戴絳袙,按律做此打扮者必定是趙軍之中的高級將領(lǐng)。 這才是身份非同尋常之人所作的打扮,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人物。 縣令連忙上前迎接,萬三輕瞥了二人一眼,略微點頭算是致意,很有些將軍的派頭。 那縣尉在一旁捅了捅縣令的胳膊,諂媚地道,“這位軍爺如何稱呼?” 還未等縣令作答,他似等不及一般將那縣令擠在一旁,又叫人看茶看座,縣令一向是個窩囊的,也爭他不過,他在這小小府衙之中,從前能使喚上的人,自這縣尉來了之后,便也不大聽他的調(diào)派了。 縣令比這縣尉大了近二十歲,也早沒了那個體力和心氣兒,同他去爭個長短,小情小事上一向是隨他去的。這次果然,縣尉將他擠到一邊,他也并不生氣,依舊如往常那副儒生的姿態(tài),不卑也不亢。同這縣尉的諂媚模樣,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下萬三,承蒙關(guān)照?!?/br> 萬三冷言回了那縣尉的話,繼而又瞧了瞧那院墻根上,才從地上爬起來站著的兩個引弓之人,一個眼刀飛來,縣尉立刻了然,“都收了,收了,傷到了三爺可如何是好?” 萬三正冷臉裝相,他對燕地之人可是時時設(shè)防,從未放下戒心,再朝四周一看,這才陡然一驚。 那縣尉還要殷勤地詢問,萬三已經(jīng)繞過二人,徑直來到趙侯身前,“侯爺,您怎么在這兒?!?/br> 那縣尉一聽萬三如此稱呼,驚的瞳孔收縮,腳步不聽使喚,手倒是先抖動了起來。 天爺,把大菩薩給捉來了。 縣令回身看那氣宇軒昂的青年,他打一開始見他就知他非常人,思來想去哪里敢料定,這人是趙國那赫赫有名的君侯趙侯中行顯呢。 趙侯卻不答他,只看他身后空空如也,便問,“桑仕秾怎么未隨你一道前來?” 萬三將他引到一旁落座,“老桑惦記著熙寧的傷勢,追著你們?nèi)チ四切『⒌募抑?,未曾想居然是我先見到你們。?/br> 熙寧抬頭同萬三交換個眼神,示意自己現(xiàn)下無礙。 只趙侯聽到萬三那句“老桑惦記著熙寧”,左右感覺有些不快。 “哦,還有,方才劉勝來報,說邵環(huán)傷了腦袋,早前說燕地民風(fēng)彪悍,當(dāng)時兩軍對壘倒不見他們拿出這股子蠻勁兒,如今戰(zhàn)事已歇,怎得倒把咱們這群人為難住了,三番五次身陷險境?!?/br> 萬三回身看看在原地立住的縣尉二人,不耐煩的打發(fā)道,“去把那馬場的底細再查查清楚,我今日要求你的東西都要問好做好,稍后一并呈上來給趙侯過目。” 縣令自然事求之不得,抬腳便要溜之大吉。 趙侯這時候卻抬了抬眼皮,萬三在一旁立刻會意,指了指也想開溜的縣尉,“你——留下?!?/br> 對付這種小角色,趙侯甚至懶于開口,多分與他一個眼神都算施舍。 他一指在桌上輕扣,指尖便發(fā)出“篤篤”的聲響。 這聲響一聲高過一聲,叫那一臉菜色的縣尉,臉色愈發(fā)難看起來。這時候不敢再造次,連辯解之言都顯蒼白。 縣尉倒是想在厚著臉皮上前求饒,可那個姓萬的將軍像個夜叉,將他看得死死地,稍微挪動個步子,他立刻兇神惡煞的瞪了過來。 那彈指上桌,足擊了二十個來回,氣氛冷淡到幾乎能在那縣尉身邊結(jié)上一層嚴(yán)霜。 氣氛雖冷,那縣尉卻在不由自主的冒汗。他一向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若在平時,他大可以胡說些個緣由,再扯一扯家中老父在燕地的地位和燕君身邊自己交下的一班兄弟,總歸是能饒過去的。 可今天他犯了大忌諱,因昨日輸紅了眼心情不爽,今日嘴上便沒個把門的,將人一頓嘲諷加打壓,如今才知自己是在太歲頭上動了土。 如今在燕地,恐怕連燕君都入不了這位的法眼,實在是連個請托之人都盤不出來,他幾次想要開口,可抬眼瞧瞧那人緊抿的嘴唇,還是沒膽子挑戰(zhàn)太歲的權(quán)威。 此時已有良醫(yī)提著藥箱低頭碎步進來,伸手在邵環(huán)腦后輕輕撫觸起來。 幾人眼神便隨著良醫(yī)的動作來來去去。 “燕地風(fēng)光倒是別致。” 趙侯突然說了一句同當(dāng)下情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叫那裝腔作勢的縣尉愈發(fā)摸不清頭腦。 萬三在一旁附和,“確實同咱們趙國差出良多?!?/br> “林木枯槁,除草,以期來年?!?/br> 第20章 趙侯聲音不算響亮,那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 萬三回應(yīng)趙侯一句,“善!” 邵環(huán)抬一手起,門口兩列隊伍似乎同他有了感應(yīng),立馬將那縣尉提到長凳之上,趙軍的殺威棒同府衙里比那可實打?qū)嵤莾纱a事了。 一棍下去,他連聲都未來得及出,一口氣便已經(jīng)提不上來,喊叫都要喊不出口,再等續(xù)上第二棍,才知道死了都比這樣活受罪的好,眼看他下半截身子扭成一個極怪異的形狀,絕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弧度。 那人甚至從頭至尾不曾發(fā)出過半分聲響。 果真是名副其實的“殺威棒”。 那婦人被這急轉(zhuǎn)直下的情況害得懵在原地,她哪里能想得到,她兒陳小孩帶來的這幾個年輕人,為首的竟是趙國來得那位列侯,那可是連息天子都要叫一聲叔舅的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他單是坐在那里,不多言語地瞧著二人將那縣尉按在長凳之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就震得她半分都不敢靠近。 她們這等平民小卒,往日里只知趙國將燕軍大部打得節(jié)節(jié)半退,直到將十座城池拱手讓與趙國。 昨日還是燕國人,今日便成了趙國人。 這些人或事也不過只是在傳說之中才會出現(xiàn),如今有這樣名望的諸侯不僅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甚至還曾在自己家中小坐,簡直叫她覺得是在做夢。 他單坐了一陣,不知想到什么,將這邊事撂下給萬三處理,起身瞧了瞧當(dāng)日難得的艷陽天。 趙侯最后回頭看了眼那縣尉,帶著俯視眾生的孤高神色。那一處是人間慘劇,婦人早覺得這懲處已盡夠了,甚至不忍直視那縣尉的慘狀,可他卻面色如常,從頭至尾未露出半分不忍。 甚至一直待到那人徹底斷了氣。 他面如冠玉,可若論心狠,在坐的哪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熙寧——” 他輕聲喚她。 熙寧從愣神中緩過來,趕忙回一聲,“在!” “跟上。” 熙寧突然想到,他若沒有這般心狠,應(yīng)當(dāng)也沒法子在這個位置上做大吧。 熙寧自那件事之后其實是有些恨他的,可今日,她又有些怕他。 縱然她與他乃是一個陣營之中的同伴,卻沒由來也讓她膽怯。若自己欺騙他的事情暴露,會不會也叫他震怒如斯。 熙寧不敢細想,只緊緊裹好衣裳,隨著趙侯一道出了門去。 邵環(huán)叫良醫(yī)診斷無礙,下令叫眾人先將院中的殘局收拾干凈。那婦人看著有個人影在自己身邊來來去去,忽而那個大個子的青年在自己面前站定。 邵環(huán)對她方才的所作所為,實則是十分震驚的,他竟不知一女子能有血性至此,看似柔柔弱弱,卻比想象中要勇敢許多。 女子是萬分在意名聲的,連帶著她似乎也很怕將別人的名聲帶上污點。 邵環(huán)自認自己皮糙rou厚,若有人在他身后謠傳他的艷聞,大概率他也只是嗤之以鼻,全不會放在心上。 哪知竟有人會為這種事獻出自己的生命。 女子的境況在當(dāng)下實在可憐。 二人自被誣陷是一對起,還是頭一次遠離趙侯等人獨處,彼此都有些尷尬。 邵環(huán)摸摸自己的鼻子,那上面已經(jīng)浸出一層薄汗,大概是同人纏斗,身上出了汗吧。 他憨厚的一笑,“我叫人來送你回去?!?/br> 那婦人連連拒絕,“不必,不必,這里的路我熟的。” 邵環(huán)嘴上雖未堅持,心里卻打定了主意。 婦人躊躇了下,想了想有件事還是要問個清楚,她輕聲問了出來,“小將軍,有你們?yōu)槲易鲋?,之前那些污名和罪名便都可兩清了吧。?/br> 邵環(huán)正色道,“這個自然,你莫擔(dān)心。有趙侯在,他極公正,必然要為你洗刷冤屈。你若心中介意,我這就把那縣令找來,讓他當(dāng)面與你說個清楚?!?/br> “這倒不必”,婦人連連擺手,生怕麻煩到他。 女子的視線隨著良醫(yī)一道出了門,她回了頭,指了指邵環(huán)的腦袋問,“實在對不住,你傷的如何了,可千萬不要被我撞出個好歹。我在家里苦活做得多,力氣很大的……” 邵環(huán)摸了摸自己后腦勺,“我?我無礙的,常在戰(zhàn)場上行走,皮也糙的很……” 婦人莞爾,方才尷尬的氣氛便也蕩然無存了…… 追隨趙侯之后,熙寧似乎總是在經(jīng)歷意料之外的人生。從陳小孩家里被帶來府衙之時,自己是被綁著走的。如今再回去,趙侯卻同自己共乘一騎。 不過另有小隊人馬隨行,不遠不近的跟在兩人身后。 她沒有與男子同騎一匹馬的經(jīng)驗,此番說得上是渾身不適,“咱們對這路不熟悉,我來替公子牽馬探路如何?” 她說著就想要溜下馬去。 卻被趙侯一把扯了回來,“我早已記好了,你不必費心?!?/br> 他看熙寧像是屁股底下生了釘子一般地坐不住,有些奇怪地道,“都是男人,忌諱什么?” “雖都是男人……” 熙寧皺了皺鼻子,想到從前在東華伯府里遇見的那些個紈绔公子,除了逗鳥遛街,流連紅粉之所,也有私下同書童子睡到一堆兒去的,那童子才十多歲大,他懂什么? 可她似乎比那書童子也強不到哪里去,他們也有了那么一回…… 趙侯看她不知在懊惱著什么,“總歸有人會誤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