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懷了君侯的崽 第35節(jié)
“你這馬屁應當當著侯爺的面拍,在我與邵環(huán)面前這樣夸他,倒浪費了你的好口才?!?/br> 熙寧不想在同他討論這些,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明日你們啟程,不同我好好道個別么?” 邵環(huán)頗有些傷感,“三爺回去有婆有娃,你我二人同是光棍漢,理應喝上一杯?!?/br> 熙寧曾聽說過邵環(huán)從前之事,他與青梅竹馬的女子成婚,本是好事一樁,可他常年出征在外,懷孕待產的妻子卻意外難產,最終胎死腹中,一尸兩命。 熙寧從前不知他有如此慘烈的過往,只是看他這把年紀卻從未提起家中之事有些奇怪,以為他同自己一樣孤身一人,哪知人人都有苦楚,誰能想到整日同萬三胡攪蠻纏的邵環(huán),身后竟背負這樣的悲劇。 熙寧小小抿上一口,為那無辜喪命的母子,她如今更能存著一份感同身受的心思。女子當時該有多無助,熙寧不敢細想。 “只這么意思一下便罷了,侯爺近幾日反常,還不知荀將軍走了會不會又叫我回去伺候,叫他聞出酒味你們倆隨我一起遭殃?!?/br> 邵環(huán)同熙寧碰上一杯,他這頭一飲而盡,熙寧只看著他喉結滾動,苦酒入愁腸,也難怪他不愿意回趙地去。 回去了物是人非,徒增煩惱。 熙寧不知該如何開解他,只把萬三常說的場面話拿出來,“若是有合適的,便再找一個吧?!?/br> “你瞧,連小柳這樣沒家世的也如此勸你?!比隣斖蝗粚⑸郗h(huán)的長刀接過來在手中細看,“我若是你,便長刀一揮,誰叫我不好過,誰便也別想好過。” 熙寧不知萬三何出此言,這話聽著,邵環(huán)的婦人竟不是因意外才出得事故,原是人為么? 不過這會兒不是戳人家痛腳的時候,這些事情也不好細問,待她回程路上再細細盤問萬三不遲。 第二人整軍出發(fā)。 熙寧遠遠便能瞧到隊伍最前面威風凜凜的趙侯,此次回趙又是大勝而歸,衣錦還鄉(xiāng)隊伍士氣高漲。熙寧在后,正同萬三湊在一處。 小孩尤不舍生活十幾年的故鄉(xiāng),一路行進四處打量著,眼角紅紅的可憐樣。 “方才你阿娘前來送行,怎的沒有帶著小妹一起來?” 小孩吸了吸鼻子,“小妹近來情況越發(fā)糟糕了,脾氣也怪了起來,阿娘怕她亂跑嚇到別人,變叫鄰里幫忙照看,自己到咱們營地來了。” 熙寧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小妹恐怕真的要走上那良醫(yī)所說之路。 若只是智商不足倒還好打理,可再加上脾氣糟糕,她一日日的長大,涼月養(yǎng)家之余還要分神照顧,如此身子怎能受得住。 “如此可不行”,熙寧擔心二人在清水河沒人幫襯要出問題,“柳大哥這里還有些銀錢,到時叫你阿娘尋個靠得住的人一并幫忙照顧,不然太一人容易出事?!?/br> “柳大哥放心,我拜托了邵環(huán)大哥看顧,日常小事阿娘能料理,若是遇上難事再找邵大哥出手。” 如此倒也算合理。 萬三卻琢磨出點別的味道,他捅捅熙寧的肩膀,“你覺不覺得老天的安排,倒是有趣。” 熙寧自然能猜出萬三的意思,可姻緣這事難料,兩個苦命人若是愿意一起搭伙過日子,倒也算事一樁美事。 “我看邵環(huán)對他夫人用情頗深,若想叫他邁出這一步,實屬不易。” 熙寧再看看又在出神之中的小孩,低下聲音同三爺討論,“涼月便更是不可能了,那般柔弱的女子,哪里敢想這種事情?!?/br> 萬三撓著頭道,“不過若是細論起來,涼月出身庶人,同邵環(huán)六卿的身份可不匹配?!?/br> 二人說到這里便暫時打住,因趙侯著人來找,萬三給她抬了抬下巴,熙寧趕忙催馬向前。 在隊伍最前已經快要走出了清水河縣,趙侯身邊之人都叫他打發(fā)了下去,給熙寧騰開闊達的一塊地方。 “您找我?” 趙侯看看她從隊伍之后的來路,想著他們倒是一路熱鬧,自己卻真成了孤家寡人,越發(fā)不滿起啦,“同萬三一路暢聊,都說了些什么?” 熙寧看了眼一臉無辜狀的三爺,倒也不想瞞著趙侯,“前些日子聽聞邵環(huán)家事,心中實在痛惜,便向萬三多問了兩句?!?/br> “邵環(huán)的事?” 趙侯其實并不算了解,同熙寧了解的情況半斤對八兩,邵環(huán)嘴嚴,倒也不喜歡在眾人面前大吐苦水。 “邵環(huán)待在清水河也好,他有能力,放在清水河不會出錯,待回了酈下,加官晉爵是少不了的?!?/br> 熙寧便想問問趙侯的看法,“侯爺覺得涼月如何?” 涼月? 趙侯心中警鈴大作,他出發(fā)前看涼月立在營前便覺得要生事,熙寧為何特特要問自己對涼月的看法。 “怎么,你覺得涼月很不錯?” 熙寧坦然的點了點頭,“涼月很好,樣貌性子,樣樣出眾?!?/br> 想必她未出嫁之時,在清水河縣應當是極出挑的姑娘。小孩也曾提起過,涼月是鎮(zhèn)子上出了名的人美心善,原就是個不愁嫁的,只是因為格外心疼小孩年幼喪母,怕他在繼母手底下日子艱難,這才同小孩的爹爹議了親,若不是如此她應當能嫁與一位很好的郎君,如今過著和樂又美滿的日子。 趙侯聽她這樣說來,臉上便又不對付起來。 “可她遠在清水河,同咱們隔著千里的土地?!?/br> 熙寧想如今邵環(huán)還留在這里,這倒不是什么大問題,若是日后邵環(huán)雖剩余隊伍班師…… “這也不是難事,您不是許了小孩一諾,若他能升了上等兵,便允他將家人都接來酈下么?”熙寧居然拍手叫好,“這不是皆大歡喜么,無論成與不成,走到哪里都能互相照應也是好的?!?/br> 成與不成? 這是要成什么事? 二人在清水河湯沐那日,他分明說得是一輩子追隨自己,給自己做個小吏便很好,如今變卦倒是迅速,他卻不怕自己一氣之下將他調到天邊去,再沒機會見到什么涼月或是暖月。 “涼月,她未必會允,倒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那才搞得難堪。” 熙寧未想到趙侯竟不看好,邵環(huán)同涼月,這樣看來確實有些現(xiàn)實阻礙。 “您說得有理,涼月未必會存著這樣的心思,小妹身子不好,她晨起來營中送別,身形瘦削了許多,臉上也少了些rou,瞧著讓人心疼。” 趙侯越聽越是臉色難看。 “走前應當再給她留些銀錢的,不知家中有沒有rou吃,萬不能熬壞了身體……” 趙侯久久不曾出聲,熙寧喋喋不休了一陣,不知是不是惹了他煩心。 “……你夜里來我?guī)ぶ行菹?,我有話要問你。?/br> 第43章 這天的天氣卻不算好, 晨起還有薄霧,越是向南走去,風起吹散了這層薄紗一般的霧靄, 過了午時,越發(fā)將路旁光禿的枝椏吹得歪向東南而去, 幾乎要伏去了黃土之上。 還未至傍晚,趙侯已經吩咐下去原地扎寨,眾人便尋了一片逆風的坡下,距那有水之處亦不算遠。眾人抓緊這清朗的時辰,總算在狂風呼嘯前將營帳扎了起來。 小孩和熙寧無事之時便去伙頭處幫忙燒火煮水,兩人不如旁人力氣大, 如此大風的天氣里越發(fā)綁不定繩索,在此處也算消閑,不至于落到別人眼里有四處躲懶之嫌。 小孩是苦活做慣了的, 那是上上下下的一把好手, 見灶火難著, 便一躍趴在地上吹起氣來。 伙房人來來往往,熙寧怕他被人沒留意踩上一腳, 趕忙將人拉了起來。 “哪里用得著你如此賣力”,熙寧在他黢黑的小臉上抹上一把, “用蒲扇也一樣?!?/br> 小孩蹲在她身邊看她慢慢將火苗煽動起來,仰著頭對她直樂,“阿娘叫我好好表現(xiàn),我得多做些事情, 來年好將阿娘和小妹接過來一起?!?/br> 他又有些憂心, “我想快些建功立業(yè),若是明日便能上戰(zhàn)場, 那多好?!?/br> “你本事還沒學好,志氣卻著實不小。” 況且戰(zhàn)場殘酷,每日都有人魂歸故里,不是如他想象中一樣。不過熙寧不想打擊他,這句話還是咽回了肚子里。 小孩叫她調侃的小臉一紅,“我得掙出來,不然阿娘和小妹怎么辦,我多吃些苦也行的。柳大哥多給我安排些任務,我什么都能做。” 熙寧知道小孩說得都是心里話,他不是個耍嘴上功夫的孩子,是實打實想要給親人更好的生活。 “若想做事,咱們營里哪里都不缺事情做,你安心做好手里頭的,哪里需要急于這一時?!?/br> 小孩也不聽她安慰,瞧著這邊無事便飛奔到帳外砍柴去了。 熙寧忙里偷閑,挺了挺腰,便只管添柴燒火。不時有來往的伙房兄弟認出她來,便是一疊聲的問好。 “柳司馬帳下無事么,怎么跑來這里幫忙了?” 熙寧歪了歪腦袋看著問話之人,“他們哪個都嫌咱力氣小,左右無事,不能真的就坐在帳中消遣吧?!?/br> “您可是侯爺身邊紅人,他們巴結你還來不及,又不能真的指摘你什么。我若是你,便坐在原處受著,咱就是有這消遣的命?!?/br> 熙寧知道這話只是玩笑,并不往心里去,“荀將軍一雙火眼,由得你做什么紅人不紅人,他手中軍棍可不認人?!?/br>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柳司馬說得極是?!?/br> 互相胡說了幾句,陳小孩卻始終不見回來,熙寧左等右等疑心他大風天里認錯了地方,怕他尋不回來,便起身到帳外接應。 帳外有伐木劈柴的伙頭軍正干得熱火朝天,小孩瞧他們干得渾身是汗,便殷勤的上前幫忙,結果這幾人卻不言不語,將他擠到一邊。 他以為是叫他等侯的意思,也不敢多嘴,遠遠站去一旁受著。 等那劈好的柴火堆起半丈高,他才敢再跑了過來,“兄弟,我來?!?/br> 小孩正要伸手去抱,卻被人一指頂到了腦門上,“你哪里來得?” 小孩頓時有些局促,“打——伙房過來的?!?/br> 他伸手向不遠處的營帳指了指,“就是那處?!?/br> “誰問你這個!” 那人指頭一個用力,將小孩頂得腦門一紅,沒站穩(wěn)四仰八叉倒在了柴火堆上。小孩兩手搓在木柴上一溜血痕,手掌心立刻便扎了好些木刺進去。 他腦袋被戳得生疼,全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旁邊立刻便有人起哄,“你不認得他,這是咱們柳司馬在清水河撿得燕國小娃娃。” 那個欺生的大個子立刻便來了勁頭,“燕國人?” 他拎著瘦小的小孩,像拎著一只毫無反抗之力的小雞。陳小孩縮了縮肩膀,不知為何這里的所有人都在圍觀著不安的自己,他尚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突然一陣掌風襲來。 那人的巴掌比小孩半邊臉還要大上幾分。小孩的耳朵幾乎立刻便幾近無聲,只剩嗡鳴在耳畔盤旋。 他努力的用腳尖點在地上,嘴角不自然的隨著腫脹的右臉吊了起來,“我不是燕人,我也是趙國人?!?/br> 小孩想要告訴在場的伙頭軍,他也是趙人,趙侯叫阿娘和小妹都遷進了城郭,他如今是登記在冊的趙人,同他們沒分別。 他那大掌又擊在他眼窩之上,“叫你嘴硬?!?/br> 周圍稀稀落落幾聲調笑,皆都被隱在了狂風之中。 小孩慌忙捂著兩眼,他痛的什么都瞧不見也聽不見了,可他真是趙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