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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日暮 第59節(jié)

    這是什么走向,他喜歡她,她暗戀他,現(xiàn)在最流行的三?角戀嗎?

    周瑾川重新抬起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冷淡地看過去。

    陳界頂著某人的死亡視線,正襟危坐,后背僵直:“呀,這我也屬實沒想?到啊,怎么會這樣?”

    裴桑榆:“……..”

    周瑾川:“……..”

    第32章 逾矩  裴桑榆也沒想到就這么胡亂一說, 現(xiàn)場還真有人能對號入座。

    她跟著坐直,迅速撇清關(guān)系:“不是陳界,有情感?經(jīng)?歷和萬花叢中過的浪子?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br>
    陳界那一口懸著的氣松了下來。

    嚇?biāo)? 差點今晚就要?被某人架在這火堆上烤了。

    他?拍了拍胸口,義正言辭抹黑自己?:“對, 我就是一個玩弄感?情的渣男,非常渣,誰喜歡我誰倒霉。”

    裴桑榆笑了下,視線再一次落在身邊的少年上。

    他?的手指在長褲上緩慢地摩挲著, 該是又?在走神?,在想什么呢。

    只是全程沒說話, 仿佛自己?是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局外?人。

    嚴(yán)夕念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再次開口岔開話題:“桑榆jiejie,那邊有人在賣仙女棒, 我們過去拍照吧?!?/br>
    “好啊?!迸嵘S茳c了點頭, 把毯子?從身上放下,拿過基本已經(jīng)?烘干的外?套穿上。

    又?把另一件大號的校服遞過去:“挺冷的, 穿上吧?!?/br>
    周瑾川嗯了聲, 伸手接過來?! ∨嵘S茴D了頓, 說:“那我跟夕念去拍照了?!?/br>
    “好?!敝荑c了下頭。

    兩人的對答言簡意?賅。

    裴桑榆邊走還在邊想, 不就是沒照著他?說么, 怎么感?覺氛圍很是奇怪。

    等到人走了,幾?個男生才相互交換了視線。

    還是陳界先開了口,表情仍然是沒有松懈的緊張:“兄弟,她真不喜歡我, 你別因為一句話就把我們十幾?年的情誼這么掰了啊?!?/br>
    “傻逼,我當(dāng)然知道。”周瑾川壓根沒當(dāng)回事。

    “不是, 你剛才那眼神?感?覺下一秒就要?提刀了,那一秒鐘我都想好我墓地在哪兒了。”陳界一陣后怕。

    畢竟頭一回見哥們對一個姑娘上心,八字還沒一撇就拐了個彎兒,著實讓人膽寒。

    嚴(yán)司淮喝了口酒,問他?:“不過聽起來,你更像是在單相思?!?/br>
    周瑾川語氣坦然:“是啊?!?/br>
    “那萬一…..她真喜歡的是理想型那一款,等到時候想談戀愛了直接把一海王往你面前一領(lǐng)?!?/br>
    陳界換上裴桑榆說話的語氣,輕輕軟軟的說,“好朋友,來看看我男朋友怎么樣?”

    段祈野笑了下:“陳界,你是真想死在今晚?”

    陳界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我這不是提前演習(xí)么?”

    “那就搶過來?!敝荑ㄕf。

    聽到這話,陳界毛骨悚然:“要?是搶不過呢,人家就鬧著要?跟海王男朋友卿卿我我,講道理,理想型真跟你沒半毛錢關(guān)系。”

    周瑾川看著一心想尋死的某人,語氣平靜:“那還不簡單,找個地兒把裴桑榆直接關(guān)起來,強(qiáng)制愛?!?/br>
    說得輕描淡寫跟喝湯似的。

    陳界大為震撼:“你果然很變態(tài)……你一個未來要?讀法律的人就這么知法犯法合適嗎?”

    “我突然覺得你智商是有點低,什么是認(rèn)真的什么是開玩笑你聽不出來啊。”江聿行無語地嘖了聲。

    陳界晃了晃手指頭,相當(dāng)嚴(yán)肅說:“不不不,你們還不夠了解他?,搞不好他?真能干出來這事兒。”

    周瑾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懶得解釋。

    “來,吃根串兒壓壓驚?!标惤缟焓诌f過去一個烤串。

    周瑾川接過來咬了一口,又?重新放下:“都他?媽涼了?!?/br>
    聽到裴桑榆描繪的理想型,要?說心情愉悅那是假的,但也談不上多大的心情起伏。

    他?主觀的覺得裴桑榆壓根就是一個沒有情根的小朋友,根本不知道喜歡人是什么感?覺。

    但話說回來,就算是張嘴亂說,稍微跟自己?搭上了點邊也好。

    確實還是不爽。

    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邊模糊的身影拿著仙女棒擺拍了好幾?張,不太?理解為什么同?一個姿勢能來來回回按上好幾?次。

    明明兩個小姑娘都長得挺好看,有必要?這么精挑細(xì)選費功夫么,搞不懂女生。

    等過了好一陣,才目送著人笑嘻嘻地挽著手回來。

    裴桑榆還沒來得及坐下,就低著頭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的頭發(fā)?還濕著,多半是沒吹干有些著涼了。

    周瑾川抬眼看她:“不然回去吹頭發(fā)??”

    “不是要?跨年么,都沒到十二點算什么跨年?!迸嵘S芎苁菆?zhí)著。

    “啊,不然你們先回去吧,房車也睡不下這么多人,我們都只能湊合。”陳界見人過來,火速站了三米遠(yuǎn),生怕再扯上半點關(guān)系。

    裴桑榆狐疑地看著他?:“你跳什么?”

    “沙灘上有螃蟹,扎我腳了?!标惤缑嗣亲?,口不對心。

    距離零點還有好幾?個小時,裴桑榆看了眼眾人:“那我先跟他?回去吹頭發(fā)?,弄干了再過來,跨年嘛,得有儀式感??!?/br>
    江聿行點了下頭,又?相當(dāng)貼心補(bǔ)充道:“不來也行,跨年在哪兒不是跨,重要?的是身邊的人。”

    這話幾?乎是已經(jīng)?暗示到了極點。

    裴桑榆也習(xí)慣了這群人老拿他?們倆開玩笑,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

    “行,那各位新年快樂,下次見?!?/br>
    “拜拜,新年快樂?!眹?yán)夕念笑著揮了揮手。

    回程的路上,車內(nèi)罕見的沉默,沒人出聲。

    裴桑榆好幾?次側(cè)過頭看周瑾川,覺得他?確實是情緒不佳,才試探著開了口:“你是不是想到顧余,心情不好了?”

    “沒有,別瞎猜?!敝荑ㄌ鹗?,撐了下有些僵硬的后頸。

    裴桑榆心說,那就是了。

    “顧余跟他?們關(guān)系都很好哦?!迸嵘S軟]話找話。

    周瑾川嗯了聲,看她一直直勾勾盯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緩聲問:“想問什么?”

    裴桑榆口是心非地?fù)u了搖頭:“你不想說就不說。”

    周瑾川脖頸微勾了些,視線跟她平視,輕聲說:“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眼神?飄忽得很厲害?!?/br>
    大概是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動?作。

    “不知道?!迸嵘S苁懿涣怂?這么看著自己?,別過頭,“沒事,我們聊點別的?!?/br>
    周瑾川正了下身,重新坐回座椅里。

    既然決定向前看了,說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他?嘗試回憶那段午夜夢回時常折磨自己?的過往。

    “顧余是我跟陳界偶然在路邊碰上的,那會兒他?讀三年級,瘦瘦小小一個,被幾?個高中生堵著要?錢,我們倆就出手幫了忙,然后成?了朋友。他?家境不好,以前的學(xué)校也差,小學(xué)升初中,我和陳界就非把人帶著跟我們一塊去了禮嘉讀書?!?/br>
    裴桑榆看他?這副平靜的模樣,心里有些發(fā)?慌,小心翼翼說:“然后呢?她…..生病了嗎?”

    “不是,把他?弄進(jìn)禮嘉是我跟陳界做過最錯誤的決定。禮嘉是私立,大部分都是出身優(yōu)越的少爺小姐,顧余在中間顯得很另類。我們仨,還有嚴(yán)司淮他?們,基本上天天呆在一塊,都沒察覺出什么不對?!?/br>
    周瑾川聲音低了下去,眉宇之間都是自責(zé)。

    “有一群紈绔子?弟一直在背地里欺負(fù)顧余,恐嚇,辱罵,甚至….拍一些相當(dāng)難堪的照片,逼迫他?做很多不情愿的事。他?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完全避開了我們,也沒留痕跡。顧余是個性子?很倔的人,他?跟你一樣,很堅韌,會反擊,但誰也不說,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連我們都瞞著。但反擊只會遭來更多的欺辱,最后他?受不了,初二的時候留了封遺書就自殺了,跳的就是這片海。”

    裴桑榆瞳孔很輕微地顫了下。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周瑾川說她和顧余很像。

    同?樣遭受校園暴力,同?樣不肯就此妥協(xié),也明白為什么第一次她在廣播站跟范桐對峙的時候,周瑾川能反應(yīng)那么快地及時趕到。

    他?在自責(zé),也在愧疚,于是把這些情緒都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伸手,輕拍了下他?的頭,像上次安慰他?那樣。

    “周瑾川,不是你的錯,你的初衷是想讓他?受更好的教育不是嗎?”

    “但我沒保護(hù)好他?。”

    周瑾川轉(zhuǎn)頭看向她,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痛苦,“我如果細(xì)心一點,也許就會發(fā)?現(xiàn),然后制止。他?最后就不會走上這條路,他?才十四歲。”

    這是他?每次失眠的時候都在反復(fù)折磨自己?的問題。

    為什么天天呆一起都沒注意?,為什么長達(dá)一年多的欺辱都察覺不到。

    裴桑榆帶入自己?,斟酌言辭,開導(dǎo)他?說:“我不是顧余,不知道她當(dāng)初怎么想。但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會告訴你。你大概不明白這種心情,當(dāng)周圍的朋友都是非常正向又?溫暖的時候,是不忍心說那些事來打破這種夢境的,因為不想要?所有人跟著自己?一起墜入那種折磨和痛苦。某種程度來說,太?倔強(qiáng)堅韌的人,遇上這樣的事,會更自卑?!?/br>
    周瑾川沉默了很久。

    “如果回到最初,我們沒有相遇,他?是不是會活得更好?”

    裴桑榆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這太?哲學(xué),也太?深刻。

    她微微嘆了口氣說:“我們誰都無法判斷另一條路是不是更好,但顧余絕對不想看到的,是你和陳界日復(fù)一日的自責(zé)。你天天失眠,陳界夜夜笙歌,你覺得顧余希望這樣嗎?讓你永遠(yuǎn)記得顧余,是讓你記住你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而?不是把這個名字當(dāng)作一把彎刀,時時刻刻凌遲自己?。”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讓周瑾川愣了下。

    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他?遺書里的最后一句話就是,遇見你們是我最快樂的事,要?永遠(yuǎn)記得顧余?!?/br>
    裴桑榆抬眼看他?,非常難得地看到少年眼里流露的脆弱,像是一只受傷的犬獸,不知如何舔舐自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