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背后，她對自?己，是不是也有著那么一點的喜歡。

    周瑾川垂眼?就那么看她，低聲道：“我畫線的那句話?，你看到了是不是？”

    是他做題時走神的一筆，卻在那一霎那間，滿腦子都是那個讓他心動的小姑娘。

    裴桑榆猛然抬起頭，撞入他的眼?睛里：“你怎么知?道?！?/br>
    “作業(yè)還回來?的時候，那一頁腳，有折痕?！敝荑ㄔ谠囂?，試探裴桑榆會不會問，但等了很久，也沒有等來?。

    “是看到了?！迸嵘Ｓ艹姓J(rèn)，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下文。

    周瑾川的聲音在風(fēng)里有些模糊：“你不問我，喜歡的是誰嗎？”

    裴桑榆亂七八糟的想著，面對這樣的問題，好朋友這時候應(yīng)該接一句什么樣的話?。如果?換成對方是陳界呢，應(yīng)該是要說幾句調(diào)侃。

    于是她佯裝玩笑著開口?：“周少爺難得?喜歡一個人，偷偷藏著，這么純情?，我怎么好意思多問。萬一你不想回答，那多尷尬?！?/br>
    周瑾川卻執(zhí)著于這個話?題：“你就不好奇？”

    當(dāng)然是好奇的。

    但不愿刨根問底，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那個答案背后的名字。

    “你想說的時候，大概會主動告訴我?！迸嵘Ｓ鼙苤鼐洼p說。

    周瑾川嗯了聲，甘愿情?緒左右，放任心中的念頭，就那么直白看向她的眼?底。

    “朋友們都說周瑾川喜歡裴桑榆，你覺得?是嗎？”

    他用了第三方視角，像是之前在電話?里跟她聊一對認(rèn)識的朋友的八卦。

    只是風(fēng)也燥，云也燥，裴桑榆感覺快呼吸不上?來?了，心臟鼓噪得?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這是個問句。

    而答案，她不敢想。

    月亮怎么會奔她而來?。

    不知?道他是玩笑還是隨口?一問，怕暴露自?己眼?底的慌張，讓他們之間的天平徹底失衡。

    裴桑榆別開眼?，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那時他們在起哄，也不是頭一次了，我不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br>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

    裴桑榆看著院子里一大堆人仰著頭看著他們，又說：“讓大家一直站在那是不是不太?好？”

    周瑾川滾了下喉嚨，把方才跌宕的情?緒重新?壓了回去。

    沒再追問下去，只是說：“一會兒再帶你去個地方?！?/br>
    “還有別的安排？”裴桑榆茫然出聲，原以為這樣的生日就已經(jīng)足夠用心，她得?到了已經(jīng)夠多了。

    周瑾川沒再細(xì)說，只是賣關(guān)子說：“都翹晚自?習(xí)了，當(dāng)然要玩到盡興?！?/br>
    “哎，聊什么呢，快趕不上?了?！标惤缭谙旅婧拷校曇舸蟮?在院子里蕩來?蕩去。

    “走吧。”周瑾川偏了下頭，徑直下樓。

    裴桑榆跟在他后面下去，看到一群人看著她笑，一臉戲謔的模樣，怪不好意思。

    她抬手摸了下臉頰，生怕有半點情?緒泄露出來?。

    嚴(yán)夕念晃了晃手上?的相機(jī)，笑嘻嘻問她：“在上?面看那么多燈是不是很壯觀？好看死了，偷偷給你們倆拍了張照?！?/br>
    裴桑榆看過去，其實只是模糊的遠(yuǎn)景，在那樣的畫面里，卻讓人情?不自?禁想看了再看。

    她盯著照片，隨口?問：“二十來?個人，怎么能點那么多燈？”　　方才陳界累得?半死，插著腰好一會兒才把氣勻回來?，開口?吐槽道：“別提了，你往樓上?一走，我們就開始手忙腳亂點燈，那燈還賊重，得?兩?人才能放飛一個。我們連氣都不敢喘，跟接力似的，生怕跟不上?進(jìn)度?！?/br>
    裴桑榆方才感受過那個許愿燈的重量，升起來?一個也挺費勁。

    她有些愧疚地道歉：“辛苦了，大家。一個生日把所有人折騰成這樣?！?/br>
    “那倒也沒有，你也是我們的朋友，給你過生日應(yīng)該的?！标惤缧φf。

    這話?讓裴桑榆又一次覺得?好溫暖。

    見人直接聊上?了，黃毛性?子急，開口?催道：“走走走，再晚趕不上?了?！?/br>
    裴桑榆一頭霧水跟著大家上?車，云里霧里的，才發(fā)現(xiàn)行程的路線逐漸眼?熟，原來?是上?回跨年的那個海邊。

    只是這次跟上?次的空曠相比，變得?格外熱鬧，海灘上?里里外外擠滿了人，正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舞臺，藍(lán)紫色的燈光把整個氛圍都渲染得?躁動又絢麗。

    “今天是有演出嗎，這么多人，感覺都快裝不下了?！迸嵘Ｓ艹雎暋?/br>
    周瑾川嗯了聲，沒半分邀功的意思：“你運氣好，生日當(dāng)天有音樂節(jié)，我就買了票?！?/br>
    他頓了頓，又說：“應(yīng)該有你喜歡的樂隊，之前好幾次看到你手機(jī)上?的播放器都在放他們的歌?！?/br>
    裴桑榆這回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想要對一個人好的時候，能到細(xì)枝末節(jié)。

    是那種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玩世不恭的，卻每一步都踩進(jìn)了對方心里。

    “你這樣的慶祝，年底你生日的時候我壓力很大?！迸嵘Ｓ芎靡粫翰耪媲?實感地感嘆出聲。

    周瑾川笑著看她：“那你可以現(xiàn)在就開始想?！?/br>
    倒也一點都不跟人客氣。

    “行，最次給你弄個十七層大蛋糕，嚇?biāo)滥??！迸嵘Ｓ軟_他做了個鬼臉。

    “我等著?！敝荑ǖ椭^，又笑了下。

    兩?人說笑著排隊進(jìn)場，裴桑榆發(fā)頂上?的小皇冠格外引人注意，好些人朝著她看過來?。

    她抬手想取，還沒碰上?，就被周瑾川按?。骸皠e動?！?/br>
    “人這么多，萬一掉了多心疼?！迸嵘Ｓ苄÷曊f。

    “那就再買一個新?的?！敝苌贍敽喼焙緹o人性?，“在這兒等著，我去拿手環(huán)?！?/br>
    裴桑榆點了點頭。

    周瑾川說完，就轉(zhuǎn)身去了外面的集合處。

    擰不過他，裴桑榆索性?把手放了下來?，站在熱鬧的人群里，等著開場。

    他們一大群人，烏泱泱的，占據(jù)了正面一個挺不錯的觀賞位，大家都忙著拍照閑聊，吵鬧得?不行。

    旁邊陳界點開手機(jī)，晃著屏幕沖著舞臺那邊大喊：“來?，顧余小朋友，等會兒哥也帶你看個音樂節(jié)。”

    聲音吸引了好幾個人看過來?，也無所顧忌，真就把瀟灑隨性?貫徹到底。

    “顧余估計想著，怎么這群人每次來?海邊都這么吵，能不能讓人消停。”嚴(yán)夕念吐槽說。

    嚴(yán)司淮替她擋住旁邊擁擠過來?的人群：“他太?安靜了，偶爾鬧騰下也不錯?！?/br>
    每次到了這片海，他們都會記起顧余，是真的在履行著他所留下的“永遠(yuǎn)記得?顧余”這樣的話?，有這樣一群朋友，青春無悔，此生無憾?！　∨嵘Ｓ芡Ω锌?/br>
    只是聽到這名字，順著方向看過去，落在屏幕上?的照片上?，瞬間瞳孔震驚。

    畫面里是一張穿著校服的照片，畫面的人笑臉盈盈，頭發(fā)柔軟。

    一眼?就讓人心生憐惜的，一個長相秀氣的男孩子。

    等等，男孩子？！

    裴桑榆靠過去，壓低聲音問陳界，仍然壓不住的震驚：“這是顧余？”

    陳界點了點頭，用悄悄話?回她：“是啊，也就是現(xiàn)在，以前我根本連照片都不敢在周周面前拿出來?，怕他觸人生情?，看了又鬧心。去世了兩?年，也就每年掃墓的時候去看上?一眼?。”

    “顧余跟周瑾川以前不是一對嗎？他死去的白月光…..”裴桑榆很是恍惚。

    聽到這話?，幾個人差點笑出了聲。

    “什么白月光，誰告訴你的，顧余吧雖然長得?確實像個小姑娘，但是非常直的直男，這點我可以打包票。”陳界拍了拍胸口?。

    嚴(yán)司淮回憶過往：“確實有人傳他們倆是一對，然后拿這一點來?嘲笑他，有一些挺難聽的話?，你千萬別當(dāng)著周周的面說這個。”

    “不是那個意思。”裴桑榆很是窘迫，臉頰飛速紅了起來?，“聽你們講很多次了，我只是一直以為他是女生來?著，也從來?沒問過性?別。”

    就周瑾川最初跟她說的那些話?。

    從性?格，到名字，再到感覺，都很像，怎么會是個男生？

    什么表述能力啊，這烏龍簡直離譜到姥姥家了。

    裴桑榆抬手捂住臉，還好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動沒人知?道，不然她能連夜搬離京市，確實是丟人。

    說到故友，陳界就收不太?住，還在那絮絮叨叨：“其實我真是挺感謝你的，要不是你，周周可能到現(xiàn)在都還沉浸在對顧余的自?責(zé)里，包括我也是?？缒旰螅涯愀f的話?又轉(zhuǎn)述給了我，決定都看開了。”

    裴桑榆還沉浸在震驚里，沒出聲，只是盯著前方的聚光燈反復(fù)想著，到底是哪一步想錯了。

    陳界又說：“你不知?道，這兩?年周周過得?有多慘。我吧，一難過的時候就愛往外跑，跟狐朋狗友混著的時候會把情?緒拋在腦后，發(fā)泄也是一種辦法。周周不一樣，他把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就自?己呆著。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該有的禮貌紳士都有，但很疏離。我們這群人，想盡了一切辦法，他都不肯走出來?，直到遇到了你?！?/br>
    “我對他影響有這么大嗎？”裴桑榆回過神，喃喃自?語。

    “嗯，他遇到你之后，愿意跟我們像以前一樣交流，也愿意袒露自?己的情?緒，像跨年聚餐賽車這樣的事也愿意參加了，他真的變了很多?；蛘哒f，與其說變，不如說他重新?找回了幾分以前的周瑾川的樣子。”陳界誠心說，“他雖然不愛表達(dá)，但是你功不可沒。”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給他念廣播了，也不知?道每天能不能睡著?！迸嵘Ｓ茌p聲說。

    陳界看向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旁人說得?再說也無用，當(dāng)局者迷，也需要他們自?己去解開這盤棋。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等待著開場，裴桑榆內(nèi)心如遠(yuǎn)處的海浪一樣翻涌。

    思來?想去，原來?都是她在誤解。

    她從來?都不是和顧余幾分相似的裴桑榆，她就是那個周瑾川心里獨一無二的裴桑桑。

    可是這個獨一無二里，是純粹的友情?，還是摻雜了喜歡…..

    她想起來?方才在露臺上?，周瑾川問她的問題。

    周瑾川喜歡裴桑榆嗎？

    這個問句的答案，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她仍然驕傲又膽怯，無法向他完全坦誠的矛盾，卻為答案背后有那么一絲的可能又緊張不已。

    十六歲的裴桑榆，能不能變得?更勇敢一點啊。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卻像是站在茫茫大雪里茫然無措，看不清方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邁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