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的炕夠大。再睡三個小?子都能睡得下?！鼻锷f?！坝貌恢静?。”

    坨坨說，“不讓梁樹葉和我們一起睡。我們商量好了，他今晚睡廚房?！?/br>
    秋生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西覺怎么收養(yǎng)了梁樹葉居然不讓他進屋睡。不是還給梁樹葉在?新房子里留了一間屋子么。今晚怎么就不讓孩子進屋睡？

    梁樹葉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起了精神?。只要有擋風的地方睡就行，怎么都比在?漏風的破廟里強。更何況，秀娘家的廚房干凈的很，在?柴火旁鋪些稻草就能睡。

    “秋生叔，坨坨說我就睡這一晚。明天就搬到新屋子里睡了。我一個人?有一間屋子。”坨坨剛剛就是這么安慰他的。

    不就睡一晚廚房嘛。夏天街上?他都隨地睡覺，現(xiàn)在?矯情什么。明天就能去新屋子了，還給他單獨一間屋子。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昨晚他還蜷在?破廟里呢，今天就有廚房睡。

    “行。我找你嬸子給你拿點衣服，晚上?蓋上?，別凍著?！鼻锷鷰椭簶淙~在?廚房鋪好稻草，又回了屋子去找秀娘要衣服。

    “要衣服做什么？”秀娘攬著春花坐在?炕上?問。

    “西覺沒讓梁樹葉進西屋睡。我剛給他在?廚房鋪了稻草，晚上?他睡那里。我找衣服給他睡覺時蓋身子?！?/br>
    “沒讓樹葉進屋睡？”秀娘驚訝。她瞧著西覺一家對樹葉很好，怎么會不讓孩子進屋睡覺？

    她下床從柜子里翻出?秋生的兩件衣裳，小?聲問，“西覺為啥不讓樹葉進屋睡？”

    “我哪知道。坨坨也說不讓?！鼻锷鷵u搖頭，“不知道他家咋想的。樹葉還和我說，明天就能去新房子里單獨睡一間屋子。西覺家就一間屋子盤了炕，其余屋子連床都沒有。等搬了新家，這一家子也是要睡在?一個屋的。”

    “兜明都十四?了，還睡一個屋？”秀娘皺起眉毛，“花娘咋想的?！?/br>
    “誰曉得咋想的。要我想，他們都不應(yīng)該做出?這樣?的事?！鼻锷靡路?了門，給廚房里的梁樹葉送去。

    坨坨躺在?稻草上?，和梁樹葉滾成一團。他只穿著紅肚兜，一副不怕冷的樣?子。秋生都擔心他凍著，趕緊把往屋里攆，“坨坨，快點回屋睡覺去。穿這么少，小?心凍著。”

    “秋生叔，我不冷?！?/br>
    “不冷你也回屋睡覺。天快黑了。”秋生拉著坨坨的手把他拽起來，“咱們回屋睡覺，讓樹葉也早些睡?！?/br>
    廚房的門被關(guān)上?，梁樹葉一下子陷入黑暗中。他將秋生的衣服向上?拉了拉，從一旁摸出?根稻草叼在?嘴里，嘴角抿著在?黑暗中偷偷笑。

    意識到現(xiàn)在?沒人?看見，他的嘴角越咧越大，開?心地在?稻草上?打滾。興奮得壓根睡不著。

    僅僅一天的時間，他就從一個到處撿垃圾，乞討要錢的乞丐，成了西覺家的孩子。身上?干干凈凈，長這么大，他還沒這么干凈過呢。

    他又摸自己的褲子。這可?是新褲子，好棉布做的呢。

    一直美了大半夜，梁樹葉爬起來在?菜園子里撒了泡尿?；厝ズ?，慢慢地也就睡著了。

    感覺到有個小?手在?自己身上?摳弄，花旗警惕地睜開?眼，借著窗子外透進來的熹微晨光，看見云善正伸著小?肥手，摳著他的鱗片。

    花旗悄悄抬高蛇頭。

    “呀——”云善一個用力，翻過身，趴在?床上?，專注地用兩只小?手一起摳花旗的身子。

    花旗愣了一瞬，嘴里的蛇信子也跟著停了一下。他忽略身上?傳來的異樣?感，吐著蛇信子驚喜地靠近云善，感受他身上?的氣味。

    人?類小?崽會翻身了！

    一股熟悉的奶味瞬間包裹了蛇信，讓花旗覺得陶醉。

    他將蛇腦袋抵在?云善的小?胖臉上?，伸出?蛇信子在?他的臉上?舔了舔。

    云善偏過臉，熱情又親昵地蹭蹭花旗的腦袋，“咯咯咯”地笑出?聲。

    花旗陪著他玩了一會兒，給他喂了奶，見他還是精神?著，知道云善不困，便抱著他下了床。

    打開?堂屋門，冷冽的空氣撲面而來?；ㄆ煜乱庾R地摸摸云善的小?臉，rou嘟嘟的小?臉暖和地很。

    他不放心地折回屋子，拿了炕上?云善晚上?睡覺蓋的棉布，將云善裹了起來。

    “呀？”云善不老實地動動胳膊，踢踢腿。

    “乖，天冷，你不能生病。你是個脆弱的人?類小?崽。”花旗輕柔地哄他。

    廚房突然從里面被打開?，梁樹葉抱著衣服探出?腦袋，高興地喊，“花娘。云善弟弟。”

    花旗隨意看了一眼梁樹葉，點點頭。

    梁樹葉湊近了踮起腳對著云善揮揮手，“云善弟弟，你也起得這么早嗎？”他記著大家不讓碰云善，便也老實地不去碰。

    “啊?！痹粕乒緡Ｖ劬戳簶淙~。

    “兜明哥哥?！?/br>
    兜明從屋子里走出?，梁樹葉熱情地打著招呼。兜明“嗯”了一聲，摸了摸云善的小?手，打開?院門，往山上?去。

    水牛興奮地從牛棚里走出?來，在?院子里轉(zhuǎn)了幾圈后?，走到院子門口，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往小?路上?瞧。

    確定兜明已經(jīng)走的遠遠了，水牛這才晃晃悠悠地出?了院子。

    梁樹葉把秋生昨晚送給他當被子蓋的衣服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他看了一眼西屋閉上?的門，想去屋里找坨坨，又擔心會被趕出?來。

    糾結(jié)片刻后?，他跑出?屋子。拿了靠在?廚房西邊墻上?的竹掃帚，勤快地掃起院子。

    秀娘昨天晚上?留了面條，今早不用煮米湯。等兜明從山上?回來后?，直接下面條就行。

    花旗抱著云善進了雜物?間，舀了一瓢癟稻子，灑在?雞籠前。他將雞籠打開?，快速后?退一步，籠子里的大公雞昂首挺胸地踱著步子走了出?來。

    “呀！”云善看看公雞，又看看花旗。

    “是大公雞。”花旗接著道，“沒有母雞好吃?！?/br>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顯然還不理解花旗的意思。他安靜了片刻后?，屁股底下發(fā)出?一長串的屁聲，一股子酸臭味在?清晨新鮮的空氣中傳播開?。

    花旗點點云善的鼻頭，抱著他回了屋子。天冷了，回屋換戒子，云善才不會冷。

    梁樹葉一邊掃地，一邊注意著花旗，見他喂了雞，心里暗暗想，這活自己也能干。

    第100章 搬新家

    坨坨睡著睡著, 覺得鼻子里被塞進一股子臭味。這臭味怎么說呢，還帶著點酸味。

    白胖的人參精皺著鼻子，嫌棄地?睜開眼, 這誰啊，跑人面前?拉屎。

    再定?睛一看, 自己臉邊不到?一個巴掌的距離，躺著一塊粘著黃澄澄屎粑粑的臟戒子。

    坨坨瞪大眼睛, 謹慎地?往后挪動身子，離了一只手臂的距離, 確保安全后后, 他趕緊從炕上爬起身。

    見?花旗正在給?云善穿衣裳，坨坨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定?是臭黑蛇故意把云善的臟戒子放他臉邊的。

    果然這條臭黑蛇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他。

    氣?鼓鼓的人參精剛要?開口表達自己的不滿，花旗看了他一眼, 淡淡地?開口，“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

    “什么事？”坨坨立馬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他抱著短胳膊, 一臉疑惑。在他睡覺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搬完新家了？”

    “不是?！被ㄆ熘钢冈粕? “他會?翻身了?！?/br>
    坨坨：??？

    “云善！”坨坨驚喜地?蹲在云善身邊拉他的小手, “小掌門，你終于會?翻身啦。你翻一個給?我看看？”

    云善打了個哈欠，吹出?一個口水泡泡。

    “小掌門, 你給?我翻一個瞧瞧吧?！臂幺鐚⑺^?身，讓他趴在炕上。

    云善像只小烏龜似的手腳亂動，不滿地?叫道，“?。　?/br>
    “你翻過?來啊?！臂幺缗吭诖采辖o?云善示范, “像我這樣，你翻過?來?！?/br>
    云善憋紅了臉, 攥著小拳頭，慢慢地?翻了過?來。

    “啊!他真的會?翻身了！”坨坨指著云善，對著屋子里的西覺和小叢說，“你們快看，咱們小掌門真的會?翻身了?！?/br>
    西覺走過?來，將炕上的紅衣小娃娃抱起，十分欣慰道，“小掌門長大了?！?/br>
    “啊?！痹粕浦?，叫云善是叫他，叫小掌門也是叫他，這兩個稱呼他都認。

    “是三個月的小掌門了?！毙惭a充道。

    “快讓我把小掌門帶去山上給?大家看看?！臂幺缂拥媚樇t，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足足兩個月了。小掌門會?翻身，那春花是不是會?坐了？

    白胖的人參精跳下炕，從西覺懷中?接過?云善，抱著往外跑，“秀娘，秀娘，云善會?翻身了?！?/br>
    秀娘在屋里給?春花喂奶，秋生打開門，笑?著說，“云善會?翻身了呀。”

    “那是?！臂幺绾苁亲院?，身后跟著同樣很自豪的小叢，“云善會?翻身了?！焙孟駮?翻身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梁樹葉掃完了院子，見?坨坨和小叢出?了西屋，他也跑了過?來，跟在兩人身后。

    “秋生叔，春花現(xiàn)在會?坐了嗎？”坨坨仰著大胖臉發(fā)問。

    “還不會?呢。”秀娘在屋里回道，“一會?兒也讓我看看云善翻身?！?/br>
    “好！”坨坨直接替云善答應(yīng)下來了。

    可他懷里的云善已經(jīng)耷拉起小眼皮，張著嘴巴，一副快睡著的模樣。

    梁樹葉也跟著回答，聲音十分響亮，他身旁的小叢被嚇了一跳。

    雖然不知道大家為什么這么高興，但是如果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梁樹葉覺得自己也很高興。

    云善的眼睛猛地?睜開，左右瞧了瞧，眼皮又耷拉了下來。

    等秀娘抱著春花從屋里出?來時，云善已經(jīng)睡沉了。

    坨坨舍不得放下他，打算瞪他一醒，就把他帶上山讓大家瞧瞧。

    可等到?兜明回來，吃完了早飯，坨坨還去給?五叔送了藥，云善還是沒有醒的跡象。急得坨坨圍著搖籃一直轉(zhuǎn)圈。

    “轉(zhuǎn)什么轉(zhuǎn)？”兜明從屋里抱了一摞碗，路過?坨坨時，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快點把東西搬到?后面去，一會?兒我要?送小叢去學?堂?！?/br>
    “哦?！辈铧c忘了，今天要?搬到?他們的新家里。坨坨轉(zhuǎn)身跑回西屋，把花旗壘在炕頭的布匹抱了一個出?來，追在小叢身后，往后面房子跑。

    昨天大部分東西已經(jīng)搬了去，今早把碗筷和屋里放著的布匹搬去，就算搬完家了。

    新家炕頭沒有柜子，布匹被坨坨胡亂扔在炕上，雜亂不堪?；ㄆ彀欀济瑢⒉计フ?好，挨著墻邊堆起來。

    除此之外，屋子里空蕩蕩的，一點也沒有新家的樣子。

    整個房子里就數(shù)廚房的東西最多，鍋碗瓢盆倒是不少，和秀娘家廚房一樣，梁上還掛了一個籃子。

    院子里也是空空的。

    昨日里忙忙燥燥地?沒覺得空蕩，真搬進?來了，梁樹葉才覺得自己的新家有些荒涼。

    就是荒涼。他們似乎窮得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