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剪調(diào)查小組 第8節(jié)
雷銳對綜藝相當熟悉,了然道:“應該是有贊助撤資,又有新的金主填了進來,或者是水之源本來就只買了兩集的量?!?/br> 顧錚仔細對比了水之源和高山水的瓶子,又重看了幾遍花絮,皺眉道:“這個地方,宋思洋拿的是水之源的瓶子,瓶身比高山水要細長,但是這是第三集的花絮,那個時候節(jié)目應該已經(jīng)換贊助了?!?/br> 雷銳臉色一變,探身過來仔細看宋思洋手里拿的東西,緊跟著他忽然意識到,宋思洋拿到瓶子之后就緊緊攥在手里擋住上頭的塑料標簽,而旁邊張彬看的那一眼也不像是要喝水,他震驚道:“這其實是一段廢素材,因為露出的廣告權(quán)益部分是錯的,用的還是老金主的產(chǎn)品……宋思洋拿錯了水,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所以才沒有遞給張彬……” 顧錚抱著胳膊:“但是因為這個通道里沒有光,叫尋常人來看根本看不出問題,加上節(jié)目組又想炒作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便把這段素材放在花絮里播出了?!?/br> “我靠?!崩卒J翻了個白眼,“那宋思洋因此背上的罵名就百分之百是節(jié)目組的鍋,正片的廣告權(quán)益都是會反復核對的,當時審片的人是瞎了還是怎么著?廣告部的人干什么吃的?” 顧錚揉了揉眼,連看了兩個多小時素材,他回茶幾邊給自己滴了些人工淚液,閉著眼睛說道:“但是現(xiàn)在這些證據(jù)還不夠,這個畢竟是花絮,就算發(fā)到網(wǎng)上節(jié)目組頂多也只會推出一個新人來背鍋,真正有問題的是正片里的那段補錄的素材,我們的想辦法知道原來發(fā)生了什么?!?/br> 雷銳一聽這意思,還是得他出面當交際花,無奈地到沙發(fā)上坐下了:“現(xiàn)在網(wǎng)絡輿論鬧成這樣,估計明月傳媒那邊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這時候應該有很多要跳槽,我可以先問問看?!?/br> 他說著好奇地從桌上拿起顧錚用的人工淚液,這些貌不驚人的小瓶子都是從國外進口的,過去顧錚在數(shù)據(jù)鑒定中心上班時他就見人成天用這個,據(jù)說是因為工作原因用眼過度,導致顧錚每幾個月就要去查一次眼科,雷銳嘆了口氣:“你的眼睛到極限了吧,自己開車還是我送你回去?” 顧錚捏著鼻梁:“你要開車送我回去明早就得再把我接過來,我不坐地鐵。” “……” 雷銳當場翻了個白眼,顧錚這人是出了名的在外寧可吃三斤啞巴虧也不愿意麻煩別人的,活了三十年,估計敢使喚的也就他一個,立刻沒好氣道:“我就好奇,如果你雇了別人來打工,是不是一天都不會和人說上三句話?” 顧錚涼涼道:“不愿意送就算了。” 雷銳無奈,最后到底還是當了一回卑微社畜,把顧錚送回了家,翌日一早,他按照約定的時間去把人接上,顧錚這個人無論春夏秋冬,只要出門頭發(fā)必然梳得一絲不茍,對比呵欠連天又頂著一頭爆炸卷發(fā)的雷銳,簡直像是要去走紅毯的。 雷銳困得眼圈通紅:“你說早上抓頭的這點時間你干點什么不好?” 顧錚十分嫌棄他車里的煙味,開窗通風:“我不光抓頭,我還晨跑了。” 兩人在這方面完全沒有任何共同語言,過去在宿舍里睡上下鋪就時常吵得不可開交,一晃十多年,雷銳如今已經(jīng)放棄和顧錚溝通了,他一路開到工作室樓下,甚至還沒上樓,口袋里的手機猛震數(shù)下,拿出來竟又都是突發(fā)的推送新聞,就在三分鐘前,宋思洋所在的光景娛樂正式對青春舞臺節(jié)目組提出索賠一百萬的要求。 雷銳眼睛都瞪直了,剛吸進嘴里的豆?jié){險些沒噴出來:“臥槽,我說昨天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在憋大招,打足了感情牌,人父母還沒開口呢,娛樂公司倒是先來索賠了?!?/br> 顧錚湊過來看了一眼:“這種事情應該不是張口就來的吧,之前節(jié)目組在邀請藝人的時候不簽相關(guān)合同嗎?” “肯定是簽了,現(xiàn)在光景敢這么搞也說明合同里肯定是有漏洞的,畢竟人都死了,死者為大,加上宋思洋那個 vlog,節(jié)目組根本就占不上理?!崩卒J口中嘖嘖有聲,“明月這次可真的是栽了大跟頭了?!?/br> 兩人回到工作室,雷銳坐下仔細看了一下光景傳媒發(fā)的長文,其中明確表示節(jié)目組在違背藝人意愿的情況下進行了惡意的炒作和剪輯,導致宋思洋和其他選手不和,在錄制節(jié)目期間被確診重度抑郁癥,嚴重消瘦,不得不中途退賽,而后宋思揚在回來休養(yǎng)期間又因為節(jié)目組之前的惡意導向?qū)е滦膽B(tài)完全崩潰,雖然光景娛樂已經(jīng)取消了之后三個月宋思洋的全部行程希望他好好休養(yǎng),但最終還是沒能挽回他的生命。 在微博里,光景娛樂貼出了宋思洋抑郁癥和中度萎縮性胃炎的就診記錄,就診記錄正在青春舞臺的錄制期間,雷銳嘆了口氣:“這錘也太實了吧,如果宋思洋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很不對勁了,那么他和張彬的那些互動就極有可能是節(jié)目組安排的?!?/br> 顧錚這時也正在手機上看光景娛樂發(fā)的微博,眉頭緊皺:“他剛剛還發(fā)了第二條?!?/br> 雷銳往上一翻,果然光景傳媒緊跟著第一條的索賠信息,又發(fā)了一段視頻,又或者說是一段一分鐘的音頻,被后期配了一些字幕,顧錚道:“我連藍牙音響?!?/br> 很快音頻的內(nèi)容便被放大數(shù)倍放了出來,只聽其中一個年輕男生哭訴道:“我,我根本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我都感覺……我已經(jīng)失去自我了,對我講的這些話,對我做的這些事,我根本就沒想到,我不想再做這個了,付出的代價已經(jīng)太大,那些人都在罵我是加戲咖還有賣腐搏出位,這根本不是我,我不想再做了?!?/br> 音頻到這里戛然而止,雷銳沉默了幾秒,忽然揚起眉,嗤笑一聲:“怎么回事,騙小孩兒呢,有點不專業(yè)啊?!?/br> 顧錚眼力雖好,但聽覺方面就沒有這么敏感了,不解道:“怎么了?你聽出問題來了?” 雷銳點頭:“你再放一遍?!?/br> 顧錚依言又將視頻重新播放了一遍,結(jié)果在宋思洋說到“我都感覺”的時候,雷銳叫了聲停:“這個地方宋思洋的哭泣結(jié)束的太突然了,簡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樣,正常人說話的氣口不會這樣的,哭泣的時候聲音更容易黏在一起,這個地方斷的這么干凈利落,肯定是被人把后半段剪了……繼續(xù)放。” 顧錚讓音頻再次播放起來,很快雷銳又讓他在“他們都會”的地方停下來:“這個地方也是一樣,明明是在哽咽,但很不自然,可能做了某種聲音漸弱?!?/br> 隨后在“付出的代價已經(jīng)太大”這句,雷銳搖搖頭:“這句話顧錚你聽不出奇怪嗎?” 顧錚仔細聽了一下:“你是說,情緒有變化?” 雷銳皺眉:“豈止是有變化,明明之前的聲音像是喃喃自語,這句話又突然像是非常認真的說出來,語速快慢也不同,甚至連聲場都有點變化了?!?/br> 顧錚想了想:“所以這段音頻可能是由兩段音頻拼接完成的?” “而且還把原音頻里的很多內(nèi)容刪掉了?!崩卒J摸著下巴,“音頻為了增加真實感,應該是把原音頻做過降噪之后,又在底下加了一層原底噪,要不別說是我,正常聽眾都該能聽出問題了。” 顧錚問道:“進軟件能判斷出究竟剪了幾刀嗎?” 雷銳心知又該自己干活兒了,站起來抻了個懶腰:“可以試試?!?/br> 不到半小時,雷銳將降噪并且打好標記點的音頻工程打開給顧錚看,后者看了一眼上頭上頭的七八個紅點臉色難看起來:“刀口這么多?是摳字眼了嗎?” “不好講,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段音頻里至少包括兩段不同的素材,但最有問題的甚至不是拼接素材。” 雷銳將工程拉到中間,正是宋思然在說“對我講的這些話,對我做的這些事”這兩句,在去掉底噪之后,甚至連顧錚都聽出問題,皺眉道:“這兩句的開頭是不是……” 雷銳笑道:“沒錯,這兩句開頭原本多半是有其他字眼的,被摳掉了,很顯然還是個主語,原來講的是,某某對我講的話,某某對我做的這些事,只不過因為宋思洋講這兩句的時候語氣還算穩(wěn)定,所以這么剪乍一聽倒也聽不出什么?!?/br> 顧錚此時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了猜測,為什么要把兩句明顯帶著指責意味的話里的主語拿掉,如果宋思洋說的是“他們”,那即使不剪都會讓人聯(lián)想到節(jié)目組,除非,宋思洋講了非常明確的指代,而這個指代并不是節(jié)目組。 雷銳說道:“可以肯定這個光景公司的后期業(yè)務能力著實不咋樣,這個視頻也就是用來騙騙一般人,專業(yè)人士一眼就能看出問題,現(xiàn)在發(fā)出來,很有可能是為了在輿論上施壓。” 顧錚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卻是十分疑惑:“這個漏洞百出的證據(jù)一拿去做司法鑒定立馬就會露餡,光景娛樂為什么還有膽子把它發(fā)出來?更何況如果真的想要撈一筆,一條人命只要一百萬,還搞出這種動靜,未免太過得不償失了?!?/br> 第一章 選秀 05. 宋思洋的故事 顧錚這么一說,雷銳也覺出不對來,摸著下巴說道:“按道理它把這個東西放上網(wǎng),如果明月想告他誹謗,直接拿去做個司法鑒定一切就完了,光景的老總總不會傻到這個地步吧?” 顧錚皺眉不語,拿出手機來看了一下現(xiàn)在的輿論趨勢,果真光景索賠已經(jīng)上了熱搜第一,且熱度大有超過昨天宋思洋自殺新聞的勢頭。在熱搜下,絕大部分的人都支持藝人方維權(quán),但也有人持有不同觀點,認為在藝人出現(xiàn)嚴重精神問題的情況下公司仍然堅持讓藝人錄制節(jié)目,最終導致藝人自殺,出現(xiàn)這種結(jié)果很顯然不能全然把責任歸結(jié)到某一方身上。 雷銳笑道:“看來也不是所有網(wǎng)友都是傻子,明顯這個公司就是有問題的,要是不心虛,也不至于連一段網(wǎng)絡維權(quán)的素材都要剪。” 顧錚看著屏幕上滿是破綻的音頻工程,心里卻想宋思洋會選擇自殺的真正原因或許是很復雜的,他們現(xiàn)在無論是從視頻還是從音頻,看到的永遠都只是表面,如果想要知道確切的真相,他們得去了解宋思洋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顧錚說道:“你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問到補錄那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們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拿到素材,得去直接見一下和宋思洋有關(guān)系的人。” 雷銳苦笑:“這時候估計半個中國的記者都在他家門口蹲點呢,我們要去湊熱鬧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br> 顧錚搖搖頭:“有人去了我們就更容易找到地方,但是這些人手上沒有我們的牌,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的記者去湊熱鬧都是為了蹭熱度,吃口宋思洋的人血饅頭,但我們已經(jīng)有很確鑿的證據(jù)證明公司和節(jié)目組可能都不懷好意,通過這件事將他家里人約出來,對方應該是愿意的?!?/br> 他說完竟然也拿出手機來翻微信聯(lián)系人,雷銳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里頭的人居然還不少,印象中四年前顧錚的聯(lián)系人只有兩位數(shù),如今卻暴漲到了幾百,他震驚道:“你這四年這么發(fā)憤圖強嗎,接了這么多委托?” 顧錚給聯(lián)系人的名片都相當細致,上頭會明確寫是什么做什么委托認識的,對方是什么工作,因此找起人來非??欤溃骸懊看挝卸紩尤膫€,有什么事情盡量微信解決?!?/br> 他很快從聯(lián)系人里翻出一個名叫張鳴的人,把手機遞給雷銳:“這個人是我之前在一個委托認識的,他現(xiàn)在是朝陽新聞的娛樂新聞組組長,這么大的事他肯定有門路,你打個電話過去問一下,想辦法要到宋思洋家里人的聯(lián)系方式。” 雷銳沒想到顧錚還有這種本事:“看不出來,顧錚你現(xiàn)在都知道積攢人脈了?!?/br> “快問,如果要出差我們立刻就得出發(fā),這個委托拖不長?!?/br> 顧錚在旁催促,雷銳不得已,只能硬著頭皮和這個自己壓根沒見過面的人打了語音通話,十分鐘之后,張鳴把宋思洋父母的家庭住址發(fā)了過來,顧錚掃了一眼,宋思洋的父母都住在津海,離北陽大概兩個小時車程,當即起身把車鑰匙丟給雷銳:“如果運氣好今晚就能趕回來,我需要知道宋思洋到底是個什么樣性格的人,只有這樣才能知道他在現(xiàn)場的那些表現(xiàn)到底是不是出于他的本心,節(jié)目組又有沒有逼迫他干他不愿意做的事情?!?/br> “等等。”雷銳一臉莫名,“這事兒打個電話不就完了?” 顧錚涼涼道:“你說的,現(xiàn)在半個中國的記者都在堵這一家子,你覺得他們現(xiàn)在會敢在電話里什么都說嗎?” 雷銳有些無奈,心里卻也知道顧錚的擔心不無道理,輿論熱度高是一把雙刃劍,雖說現(xiàn)在全國網(wǎng)民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思洋身上會導致調(diào)查很困難,但如果他們能干好這一票,保不準接下來一年的委托都有著落了。雷銳想到自己的房貸嘆了口氣,跟著顧錚出了門,一路上他負責當司機,而顧錚則一直關(guān)注光景和青舞節(jié)目組的動態(tài),不知道為什么,光景的索賠微博已經(jīng)發(fā)了好幾個小時,然而節(jié)目組方面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顧錚越想越不對勁,現(xiàn)在這個一面倒的趨勢已經(jīng)導致節(jié)目組一些導演的微博都被人人rou了出來,幾個小姑娘的微博下滿是叫她殺人犯的謾罵,可即便這樣,往日營業(yè)很頻繁的節(jié)目組官微卻還是靜悄悄一片,他皺眉:“節(jié)目組對宋思洋的死還有光景的索賠至今都沒有正面的回應,但是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輿論對節(jié)目組已經(jīng)很不妙了,他們無論如何,至少應該先出個聲明才對?!?/br> 雷銳看著上方還有一公里下高速的路牌,心里卻想說不定明月傳媒也是在悄咪咪地憋大招,畢竟這些老牌的制作公司都在業(yè)內(nèi)爬默滾打多年,實在不像是會因為這種突發(fā)狀況就被嚇傻了,更像是在等待某個時機,一次性回應所有的網(wǎng)絡爭議。 據(jù)張鳴的說法,宋思洋的父母都是上班族,而宋思洋是他們的獨子,如今這種突然的噩耗降臨在這個家庭,在幾家媒體上門采訪拍回的視頻里,宋mama都哭得險些昏厥過去。 雷銳將車停在距離宋思洋家不遠的一條街道上,問道:“接下來怎么辦,不能直接殺上門吧?” 顧錚淡淡道:“張鳴給你的信息里不是有宋思洋父親的手機號嗎,你先撥一下看看有沒有停機和關(guān)機,如果沒有,就給他發(fā)短信把我們目前有的進展都說一下,把他約過來和我們見面?!?/br> 雷銳本以為顧錚要說出什么多好的辦法,誰知竟就說出這個,好笑道:“如果手機號碼都曝光了,他真的還會看手機嗎?而且這時候他的短信信箱不都爆啦?” 顧錚搖搖頭:“他們會看手機,因為要隨時看這件事的進展,而且張鳴有的信息并不一定是所有媒體都有的,他上次卷進的委托就和人rou搜索有關(guān),他能拿到手機號,不代表人人都有,我們發(fā)短信過去也會比較禮貌一點?!?/br> 雷銳一聽這意思,顧錚留著這條渠道就是為了日后做這種勾當?shù)?,不禁好奇起來:“說起來為什么你聯(lián)系他他就愿意給你,難不成是有什么小辮子攥在你手上?” “他因為人rou別人被人報復,給人拍了和女人一起進入酒店的視頻,然后視頻被寄給了他的妻子,是我給他做的澄清,通過酒店餐廳的監(jiān)控證明他是去談業(yè)務的?!鳖欏P涼涼看他一眼,“你這種天天獵艷的人也要小心,如果被人拍下來,日后可能會也會被人利用寄給你老婆。” “……” 雷銳打了個寒顫,當即覺得不能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低頭給宋思洋的父親編輯長長的短信,他本以為這個法子根本行不通,然而信息發(fā)出去不到十分鐘,宋思洋的父親便回了:“請問可以在哪里見面?” 雷銳告知了車停的位置,兩人又等了一會兒,不多時,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從街角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為了保證私密性,兩人在車上面見了宋思洋的父親。 中年男人這兩天給兒子的死訊弄得精神恍惚,兩眼通紅地在后座上一言不發(fā),坐在一旁的雷銳見狀輕聲道:“突然讓您出來挺唐突的,先介紹一下,我們倆是惡意剪輯調(diào)查工作室的,現(xiàn)在接到宋思洋粉絲后援會的委托開始調(diào)查這件事,就像之前我和您說的,我們看了成片和花絮之后發(fā)現(xiàn),節(jié)目組確實存在惡意炒作,而且包括宋思洋的公司可能也有一些過失,我們來找您,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您對他的工作知道多少?他之前有跟你們表現(xiàn)出悲觀的情緒嗎?”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時聲音卻已然嘶?。骸八嗡佳蟆藲q就去當這個練習生了,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和他mama都管不住他,導致他看了很多韓國人的東西,后來書也不肯好好念,就要去當這個什么練習生,我和他mama不讓,他就偷偷買車票去北陽,后頭被我們找到的時候,他就差要睡在大街上了?!?/br> 雷銳在圈內(nèi)混了這么多年,自然知道每年懷揣著明星夢去當練習生的人有很多,但真正能出道的卻是鳳毛麟角,就像是這些年所有選秀節(jié)目想要表達的理念,無論來的是一百個選手還是兩百個選手,最終能出來的,永遠都只是金字塔頂端的人。 他嘆了口氣:“他以前性格就這么倔?” 宋爸爸眼眶通紅地點了點頭:“后來看他非當不可,我和他mama沒辦法,只能讓他去了,結(jié)果去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公司不但要收十五萬的培訓費,而且一簽約就是十年,我和他mama就想,二十八歲的時候他如果還沒出道,那他以后能怎么辦,上學的時間都錯過去了……當時宋思洋幾乎是跪著求我們讓他去試試,還說他一定能紅一定能出道的,他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們當父母的,除了相信他還能有什么辦法?東湊西湊,湊夠了十五萬讓他簽了這個公司,之后他就住在北陽,每年只有節(jié)假日的時候可以回來,我們本以為至少這孩子做了他喜歡的事,應該會開心,但是思洋每次回來話卻越來越少,有時身上還有傷,他說都是練舞跌的,在他們那個地方,一天要練舞七八個小時,如果不努力,就會被其他的新人刷掉,光景的老板很看好他,所以他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顧錚坐在駕駛座上一言不發(fā),內(nèi)心卻知道恐怕宋思洋在北陽所經(jīng)歷的事情遠不止如此,這個年輕人身上背負著父母巨大的期望,肯定不敢把真實的情況透露給家里。 雷銳問道:“他還和你們說過別的在北陽的情況嗎?” 宋爸爸如今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滿心都是后悔,痛苦道:“他說他和其他兩個練習生住在公司給他們分配的大公寓里,雖然遠,但吃得很好,每天去工作室還有人來接,還說老板一直想著捧紅他,還讓他組了一個什么男團,上了北陽電視臺的一個節(jié)目。因為平時練習太忙了,所以他很少聯(lián)系我們,每次打電話說到最后都是同一句話,說他一定會紅的,絕對不會讓我們花在他身上的錢白費,還說他現(xiàn)在舞跳得很好,只要有好的機會就可以出名,我和他mama后來因為心疼他,都讓他不要這么拼,但他似乎滿心都是這些事,還說,因為他表現(xiàn)得特別好,所以他們老板讓他去參加一個很火的選秀,只要他好好努力,說不定最后就有機會可以出道了……我們當時聽他的聲音很高興,也就沒多想,誰能想到……” 宋爸爸說到最后再也忍不住,捂著臉便在車后座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第一章 選秀 06. 新的花絮 在車上,雷銳又問起一些過去宋思洋在北京當練習生時的細節(jié),才知道原來這個年輕人為了能夠成功出道,除了一開始那十五萬,后續(xù)還陸陸續(xù)續(xù)花了六萬塊錢在臉部微調(diào)上。因為光景的藝人總監(jiān)一再暗示他,如果能做一些微整,他的整體外表會更討人喜歡,而且還會拿公司里一些新來的練習生同他做對比,意思不言而喻,不得已,宋思洋只得將自己商演掙來的錢直接上交公司,在眼睛和鼻子上頭都動了刀子,就這樣,藝人總監(jiān)甚至也不完全滿意。 雷銳聽著宋爸爸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這些事,心里卻知道,這里頭的門道絕不止是外表看起來的這樣,細問之下得知,原來整形醫(yī)院是那個姓徐的藝人總監(jiān)直接介紹的,說是公司里的練習生如果要動刀子基本都會去那邊,刀口小,保密性也比較好,這種事情如果找了外人,一旦未來曝光了,對藝人的聲譽不好,所以得找自己人來做。 雷銳心中冷笑,暗想藝人總監(jiān)大概從中撈了不少回扣,私立的整形醫(yī)院本身就是暴利行業(yè),再碰上像是宋思洋這種沒什么心眼,又有迫切成名愿望的年輕人,只怕是要抓著他這一只肥羊猛薅羊毛了。 宋爸爸越說越是悲痛欲絕,他并不怪兒子,只怪自己沒能早一點看清宋思洋并不適合走這條路。如今回想,雖說在上高中時,宋思洋就和同齡人一樣很叛逆,和家里人的關(guān)系也不好,但自從去了北陽,他對家中給他花的錢一直十分感激,之前接了什么演出,掙到的那一點點酬勞也舍不得花,會在節(jié)假日回來的時候請他們吃飯,兩老都沒想到,這個原本宋思洋無比期盼的節(jié)目,最后竟然會把他們唯一的兒子送上末路。 為了安撫了中年人,雷銳和宋爸爸保證他們之后但凡有了調(diào)查結(jié)果,肯定會給宋家一個交代,就這樣送走了宋思洋的父親,雷銳嘆了口氣:“叫我看,恐怕一開始光景就沒有對宋思洋寄予太大的希望,18 歲來當練習生都算大的了,這些娛樂公司都希望從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把這些好苗子牢牢抓在手里,更何況,如果真的是種子選手,娛樂公司不會這么強勢,更不會收 15 萬這么高的價的,無非就是看上了這只肥羊好宰罷了?!?/br> 顧錚沉默了一會兒:“你說宋思洋的性格是不是其實并不太適合當練習生?” “聽起來像是個敏感內(nèi)向的個性,在公司受了這么多欺負,沒想著反抗,估計耳根子很軟,也比較好拿捏,公司說是什么就是什么。”雷銳臉上顯出幾分惋惜,“你看現(xiàn)在就連人死了,公司都想著要靠他撈一筆,家里人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真的是一家子都老實?!?/br> 顧錚道:“那他在節(jié)目里表現(xiàn)出的緊張才該是他真正的樣子,因為他想火,所以才格外在意這次機會,因此,節(jié)目組給他安排劇本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也可以這么說吧。”雷銳感慨,“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想得到什么,就越是會失之交臂?!?/br> 轉(zhuǎn)眼到了午飯的點,兩人找了家街邊的小菜館隨便解決,雷銳按照兩人上學時的習慣點了兩個辣的兩個不辣的,將菜本子一合:“事情有點不對勁啊,都到這個份兒上了,節(jié)目組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全國的媒體都堵在宋思洋家門口了,再這么下去會變成很不得了的事件的?!?/br> 顧錚自從坐下后就一直在看手機,他也在等節(jié)目組方面的回應,想來就算是做司法鑒定,像是之前光景發(fā)的那種音頻證據(jù),幾個小時內(nèi)肯定可以出結(jié)果,不至于要一直拖到這個點…… “下午一點半……”顧錚看著手機喃喃道,“這個節(jié)目是周五播出,在周三的下午會放出花絮,之前下花絮的時候我注意看了一下,上周的花絮就是周三下午差不多這個點發(fā)出的?!?/br> 雷銳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節(jié)目組在等的是這個時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