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單獨去見斯然！看到?jīng)]有？

    銳子，不要去見斯然，等我過來。

    回話！

    雷銳看著顧錚發(fā)來的東西腦子里嗡嗡直響，隨即手機更是直接震動起來——顧錚給他打了電話，秦雨一愣，很快笑了：“要不進來等吧，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br>
    說著，女人上來拉了他一把：“來吧，斯然剛搬了新家，也該見見老朋友?！?/br>
    雷銳猶豫了一下的功夫，就這樣被直接被秦雨直接領(lǐng)進了 501，這邊不同于昨天他和顧錚去的 502，一室一廳里的東西很少，整個家都干凈得像是個樓盤樣板間，陽光直接透過玻璃照射在地板上，拉扯出一大片明亮的光區(qū)。

    “小雷你等一下?！?/br>
    秦雨說著便進了左手邊的臥室，隨著女人離開，雷銳終于徹底冷靜下來，他覺得顧錚多半和他想到了差不多的東西，而甚至還沒等他想出下一步該做什么，臥室的門被從里頭打開，秦雨站在房間里對他笑了笑：“好了，你進來看看她吧，剛剛搬過來，我一個人裝不上床幔，還在頭疼呢?！?/br>
    在女人的身后的護理床上，少女消瘦的身軀上蓋著被子，頭微微側(cè)向一邊，只有黑色長發(fā)像是流水一樣披散下來。

    “斯然……”

    對著那個熟悉的背影，原本還在想著離開的雷銳整個人如同叫人下了定身咒，明明大門就在幾米開完，但他此時卻是完全挪不動步子。

    “阿姨知道你很久沒見她了，主要是害怕她受風，這邊比那邊要暖和，所以沒那么多講究?！彼坪跏强闯鏊莫q豫，秦雨上來拉他的胳膊，“見見她吧，你們幫了這么多忙，阿姨心里一直過意不去，再不讓你們見她，感覺我是要把斯然當個寶貝一樣藏起來了?！?/br>
    雷銳叫個子瘦小的秦雨一路領(lǐng)到了床邊，臥室不同于客廳，所有窗簾都拉著，在一片昏黑中，他終于站在了離黃斯然不到一米的地方。

    這個從小到大他看著長大的人一動不動，臉藏在長發(fā)和陰影當中，鼻飼管垂在一邊，里頭還有些殘存的流食。

    “銳哥?！?/br>
    雷銳眼前都是大雪里穿著紅棉襖的小姑娘，整個人就好像魔怔了一般，他又走近了兩步，試探著伸手想要去摸黃斯然的臉頰——

    “斯然……”

    隨著他的手碰到女人冰涼的皮膚，那些原先遮擋住黃斯然蒼白臉頰的長發(fā)被撥開，雷銳在黑暗里看清她的臉，頓覺得背后一陣汗毛倒豎，他倏然便在黑暗里睜大了眼。

    這不是黃斯然的臉！

    雷銳即便眼力再差，也不至于連黃斯然的樣子都認不出來，如今床上的人雖說骨瘦如柴，但單看輪廓，卻像是已經(jīng)失蹤多日的王東林。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他媽怎么可能會在這里！

    雷銳倒吸一口涼氣，同時就聽背后的秦雨苦笑道：“小雷，你別怪阿姨?！?/br>
    他轉(zhuǎn)過身去，秦雨在他身后的黑暗里拿著一截注射針管，雷銳背后冷汗直冒，他在此時此刻終于意識到，過去秦雨家放著的那些處方藥，并不止是安神用的……還有可能是鎮(zhèn)定劑。

    “我之前也說了。”秦雨安靜地笑了一下，“這些都是我和她爸自己選的?！?/br>
    第一章 監(jiān)控殺手 23 三個人的敘舊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再一次撥雷銳的手機未果，顧錚心急如焚地看著微信上雷銳將近二十分鐘前發(fā)來的最后一條微信。

    我要去一趟斯然那兒，突然覺得張素那個案子有點奇怪。

    顧錚咬了咬牙，平時這人喝酒宿醉都會睡到下午，但今天卻醒得很早，甚至小金還發(fā)微信同他抱怨，說雷銳一點都不像他說的，吐完之后就老實，昨天晚上她和阿酒廢了很大的勁兒，結(jié)果連件外套都扒不下來。

    雷銳為什么會突然發(fā)現(xiàn)張素的案子有問題？

    顧錚焦慮地抓了一把頭發(fā)，如果他之前猜的沒錯，那么雷銳會不會是意識到他當時已經(jīng)……

    就在他心神不定之際，手機忽然猛震了三下，都是雷銳回的微信。

    我是秦雨，小顧，看到微信就來平安苑三棟 502，小雷也在這兒，別報警，阿姨不想傷害他。

    叔叔阿姨也只是想要完成斯然最后的愿望而已。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讓阿姨難辦的，對嗎？

    顧錚心里一涼，雖然他已經(jīng)猜到這件事里牽扯的并不止是黃天偉一個人，但是也沒想到秦雨會這么快坦白。

    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女人說話的口氣都十分溫柔平和，還特意強調(diào)這是他們想要滿足黃斯然的愿望……顧錚咬了咬牙，他其實已經(jīng)猜到對方是想要隱瞞什么，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確實是秦雨作為一個母親，能夠給予孩子的最后一點庇護了。

    從一開始，這一切悲劇就是建立在四年前的那個錯誤上的，他和雷銳是導致錯誤發(fā)生的人，如今既然要去面對，就不能再任其發(fā)展和生長了。

    顧錚想到這兒打開手機上的聯(lián)系人，他正在看著梁海江的名字猶豫，忽然間手機鈴聲大作，竟又是雷銳打過來的。

    “秦阿姨?！鳖欏P接起來深吸口氣，“你不需要這樣，其實我……”

    “錚哥?！?/br>
    不等顧錚說完，對面的人忽然輕輕叫了他一聲，而聽到這個聲音，顧錚整個人瞬間便僵在了原地。

    ……

    在被胸口的銳痛喚回神志前，雷銳依稀夢見了將近八年前的一件舊事。

    離中考體育還有不到半個月的一天傍晚，在北陽七中小cao場的一角，黃斯然緊張兮兮地看著面前的單杠，下了幾回決心等沒能將兩只胳膊撐上去。

    “銳哥，我要撐不住你一定要接著我啊?！?/br>
    在第無數(shù)次嘗試未果后，黃斯然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遍，不同于已經(jīng)被顧錚慢慢練出點起色的長跑，她的單杠一直撐得搖搖欲墜，無奈之下，雷銳只得在每天晚自習之前都抽半小時陪練。

    “你就放心吧，我在這里你擔心什么，掉下來也有我接著……趕緊練完，給你買了奶茶?！?/br>
    作為準高三生，雷銳這幾個月自己的時間也不夠用，他提著學校后門口買的奶茶沖斯然晃了晃：“練完就喝?！?/br>
    “加椰果了嗎？”

    “還加了布丁，只要練完就是你的?！?/br>
    “好！”

    雷銳說完，黃斯然在奶茶的誘惑下終于猛力一撐，她雖只有一米六，但手上的力氣其實不小，難的是保持平衡……黃斯然咬著牙，努力想要讓身子再撐起來一些將右腿跨過單杠，然而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樣，在變換腿部動作的時候她的手動作不順，隨著右腿撞在杠上，黃斯然驚叫一聲，身子一晃便從單杠上栽了下來。

    “喂?！崩卒J眼疾手快，上去想一把抱住黃斯然的腰，但因為手上還提著奶茶，這一下重心不穩(wěn)的連他都沒扎住步子，兩人雙雙摔在了地上。

    “銳哥你沒事吧！”

    “沒事……看來是要少給你買點奶茶了，再胖點兒只怕就要有事了。”

    雷銳這一下摔得不輕，他頭昏腦漲地抬頭望去，在恍惚間撞上少女關(guān)切的目光，雷銳滿腔的心事在這一刻似乎都到了嘴邊，然而還不等他開口說話，胸口的銳痛倏然便讓他出了一身冷汗，隨著意識回歸，雷銳看清自己身上壓著的姑娘，一時間腦內(nèi)全數(shù)的思緒都像是潮水一般地褪去，最后竟只留下一個恍惚的念頭。

    她也未免瘦了太多了。

    四年不見，黃斯然原先飽滿的臉頰都凹陷了進去，原本常帶著笑意的五官如今也因為過度的消瘦而變得銳利起來，她手里拿著一柄刀插在他的心口，見雷銳醒了，黃斯然輕聲道：“忍一忍，想讓錚哥關(guān)心則亂，你總要流點血的?！?/br>
    黃斯然的聲音沙啞，聽起來和原來不太一樣，而雷銳看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目光游離到一邊的墻角，在那里，臉色蒼白的秦雨正捂著嘴泣不成聲。

    “好啦，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可以讓他直接過來了?！?/br>
    也不知過了多久，綿長的疼痛終于停下，刀刃被從雷銳的胸口拔了出去，而黃斯然輕巧地站起身，將她剛拍的照片傳給了顧錚，又用語音笑道：“錚哥，我也算久病成醫(yī)了，這個位置下去一點就是心臟，怕你覺得我下不了手，只能這么做了，為了讓銳哥能再見到雷叔和殷姨，聽我的話，不要報警直接過來，好嗎？”

    語音很快便發(fā)了出去，而這時秦雨終于像是忍不住，痛哭出聲：“斯然，你現(xiàn)在走還來得及，這些事兒都是媽做的，小雷也是媽打傷的，一會兒等小顧來了，我和他好好說說，不需要你出來，是我們做的……”

    “媽，別哭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如果真的鬧到這一步，就讓我們好好把這件事結(jié)束，而且像你剛剛那么發(fā)微信，錚哥不會信的?！秉S斯然看著手機，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銳哥都找上門了，他不可能猜不出來，猜不出來就不是他了……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嗎？我記起的那幾次考試他都是滿分?！?/br>
    “可是……”

    “我早就做好準備了?！秉S斯然拉開窗簾，在太陽下伸了個懶腰，因為不常見陽光，她的皮膚十分蒼白，“雖然沒全部想起來，但是顧錚是個什么樣的人我還是記得的，媽，你說的這些他做不到的，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罰他?！?/br>
    “斯然……”雷銳如今終于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夢，他艱難地想要動一動，無奈麻醉藥的效果還在，如今再加上失血，他頭暈得厲害，“你的聲音……”

    “喉管插久了總歸有點影響，加上去年我醒過來的時候又得了肺炎，還差點死了……上次見你，我雖然吃了好多潤喉糖，但也只有等到你醉得都走不出直線了才敢去找你搭話。”黃斯然笑著搖搖頭，“銳哥，你別擔心，他應該已經(jīng)在路上了，只要顧錚能做完我要他做的事，我會跟你們走的。”

    她坐上床，就像是以前坐在雙杠上，看著雷銳笑道：“還有點時間，我陪你說說話吧銳哥……說實在話，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找來，我本來想，就算這件事真的暴露了，也會是錚哥先來。”

    雷銳看著黃斯然的臉只覺得有些恍惚，記憶洶涌而來，甚至連疼痛的感覺都遲鈍了不少，他輕聲道：“怎么搞的，感覺你比初三時還輕了……”

    “……”

    黃斯然微微一怔，臉上終于出了一絲雷銳相當熟悉的表情，但這情緒轉(zhuǎn)瞬即逝，黃斯然很快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笑容，在護理床上晃蕩著腳：“是啊，我減肥成功了，要是以前也能這么掉rou就好了……畢竟我也算不得什么醫(yī)學奇跡，到現(xiàn)在腦袋也沒完全恢復。”

    她低下頭，撥開頭發(fā)給雷銳看她后腦勺上凹下去的那一塊兒：“當時撞在地上了，如果原先是儲存在這兒的東西，就一概記不得了。”

    雷銳這時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心口的疼痛是來自心理還是生理，他撐著想要坐直身子，卻又瞬間牽扯到胸口的傷口，背后冷汗直流，咬著牙道：“那……我和顧錚，你還記得多少？”

    黃斯然抓著床上王東林毫無反應的手指把玩，失蹤了一年，王東林整個人卻早已不復原先那個豪門公子的樣子，整個人消瘦如同骷髏一般，也就是因為這樣，過去藏在床幔里才能騙過顧錚的眼睛，黃斯然笑道：“很難說，可以說記得很多，也可以說記得很少……因為全都碎了，就跟我的腦袋一樣，我有的時候可以連起來，想起一些重要的東西，比如說，錚哥不喜歡說話，銳哥你喜歡結(jié)交姑娘，這些東西我都記得，所以才有底氣把你們兩個扯進來。”

    雷銳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他……”

    “他可以說是我最完整的記憶了?！秉S斯然的笑容冰冷下來，她抓著王東林的手指一根根用力地向后掰去，仿佛在掰一根枯樹枝，“銳哥你知道嗎，剛開始恢復意識的時候，所有東西都被放大了，就像是突然化凍了一樣，情緒突然被解放出來，在我醒的時候，我對我摔下來之前發(fā)生的事情記得最清楚?！?/br>
    她冷冷地凝視著床上王東林的臉：“我記得他，在我想起你們兩個之前就想起了他……我記得他的這雙手，他的舌頭，他的身體，還有他說話的聲音，所有的東西都像是刻在骨頭里一樣，即使我的大腦碎了，也會記得?！?/br>
    “你對他做了什么？”雷銳撐著最后一絲神志回想，過去黃家那么多的鎮(zhèn)定藥物，如果單單是秦雨一個人吃，量也未免太多了。

    黃斯然拾起王東林被留長的頭發(fā)：“他的腦子……也像我一樣壞掉了吧，反反復復讓他睡著，后頭醒來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現(xiàn)在也不拒絕用鼻飼管吃東西，大概是認命了吧？”

    “為什么……你不殺他？不怕暴露嗎？”

    “你說呢，銳哥？”

    黃斯然摸過王東林手上因為自殺留下的疤：“他一開始只要一醒就會罵我，后頭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個地方就開始求我，他還出了價……就像是當年一樣，說他爸媽愿意花錢，只要我能放了他，多少錢都愿意出，他可以讓我下半輩子都衣食無憂。

    黃斯然冷笑著搖搖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這時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顧錚連電梯都不愿意等，直接跑上來了。

    “我就知道，錚哥不可能讓你有危險，我還記得，我以前說你倆是竹馬，被你們說rou麻?！?/br>
    黃斯然示意秦雨去開門，而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刀復又走到雷銳身旁蹲了下來，輕聲道：“銳哥你再忍一忍，只差一點點了，等一會兒錚哥告訴所有人這件事是我做的，我就會幫你止血……別怕，相信我，這就像是掛水一樣，再刺同一個地方，就不會那么痛了。”

    第一章 監(jiān)控殺手 24 殘忍的謎底

    “斯然……”

    站在臥室門口，顧錚看著那個陽光下的人，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雖然他想過這種結(jié)果，但是在真正見到黃斯然的時候還是不免感到震驚，黃斯然穿著一套簡單的便服，整個人顯得蒼白而消瘦，要不是因為顧錚相當熟悉她并且內(nèi)心早有猜想，第一眼幾乎都沒有認出來。

    他的目光緊跟著落在床上，看到雙目緊閉插著鼻飼管的王東林，腦中剩下的最后一塊拼圖也被拼湊了上去，顧錚咬了咬牙：“你果然……”

    “錚哥，我知道你一定會找過來，但也沒想到這么快……你確實是太敏銳了，想要騙過你簡直比我上北傳還難?！?/br>
    黃斯然維持著刀尖插在雷銳胸口的動作，聲音聽起來和過去也很不一樣，十分喑啞冰冷，顧錚這下終于知道為什么她可以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進出黃家而不被人注意了，輕聲道：“你就是之前，秦阿姨的那個保姆吧，你從來沒在我們面前說過話，也沒有露出過正臉。”

    “是啊，每次都得小心翼翼地躲著你倆，還挺難的，你都不知道我臉上有多重的妝，簡直把粉底當水泥刷……也虧了每次你倆的重點都在那個床上的‘黃斯然’身上，要不想要瞞過你們，這任務也太艱巨了。”黃斯然笑得十分平和，但手上的動作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刀尖稍稍顫抖雷銳都冷汗直冒，她伸手摸了摸雷銳汗?jié)竦聂W角，“錚哥，我們一會兒再敘舊，幫我做件事，這樣銳哥就不用繼續(xù)挨刀了。”

    顧錚看著雷銳已經(jīng)被血染紅的胸口，知道黃斯然這么做是為了讓他知道她真的下的了手，輕聲道：“你說吧，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沒有警察跟著?！?/br>
    “其實有警察也無所謂，只是我還想跟你們單獨聊聊，想要一點時間。”黃斯然低頭看著面色慘白的雷銳，沒有繼續(xù)把刀往下按，只是嘆了口氣，“錚哥， 其實估計我不說，你應該也猜的七七八八了吧，現(xiàn)在見到了我，你應該很清楚我做了什么，把你的想法告訴所有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