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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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曇晝和緩道:“冷大人與我同為陛下的臣子,彼此之間無需如此劍拔弩張。我今日來,就是想告訴大人,您也是被曹世那賊人利用了,這不怪您?!?/br> 他都沒有自稱“本官”,算是把姿態(tài)放得相當(dāng)?shù)土恕?/br> 冷容卻面無波瀾,不為所動。 杜曇晝也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嚴(yán)肅了神色:“只是冷大人自視清高,從不參與黨爭,怎么這次竟為了一個宰輔之位,甘愿與曹世之流為伍了呢?” 冷容冷淡道:“本官的言行舉止,沒有必要向杜大人的解釋吧?大人若是想來興師問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寒舍簡陋,沒有能招待大人的,大人請回吧?!?/br> 清清楚楚地下了逐客令。 杜曇晝卻紋絲不動,他慢慢轉(zhuǎn)身,直直看向冷容側(cè)臉,“難道說,從前那個為官清廉、不慕名利的冷尚書,也要為宰輔之位折腰了?如此行事,你怎么對得起當(dāng)年沿街相送的百姓的?” 經(jīng)驗老到的臨臺侍郎,三兩句話,就能輕而易舉地將這位老臣激怒。 冷容也許意識到了,杜曇晝是在出言相激,但他還是縱容自己被激怒了。 “杜大人,本官倒是想問問,你們這些世家子弟入仕做官,到底是為了什么?”冷容語帶指責(zé):“是為了向陛下盡忠?為了百姓安樂?還是僅僅只是蒙父母蔭德,拿個官位在手,當(dāng)做談資吹噓自身?” 杜曇晝:“大人何意?” 冷容難掩痛心:“我大承重武輕文,杜大人上朝時不妨回頭看看,有多少文官都是武將出身,又有多少官員來自世家貴族?” 不用杜曇晝作答,他繼續(xù)道:“焉彌強(qiáng)敵在側(cè),圣上看中武將本是應(yīng)當(dāng),可這世上又有多少平民出身的學(xué)子,苦學(xué)十載甚至數(shù)十載,只為有朝一日金榜題名,進(jìn)入官場為國為民出一份力?!?/br> 冷容告訴杜曇晝,這些平民書生,空懷一腔為君盡忠之心,卻或者由于出身,或者由于沒有軍功,失去了寶貴的入仕機(jī)會。 他們也想出身于高門大族,也想有副好體魄能上陣殺敵,但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只有考科舉這一條路。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即便魚躍龍門了,一旦進(jìn)入官場,等待他們的不是重用和信任,而是輕視與排擠。 朝中重臣個個都手握軍功,因而對科舉出身的純文官明里暗里,都有些許瞧不上的意味。 皇帝也因此,大多會將重要的官職賜給武將而不是書生。 文人做不到高官,自然也無法維護(hù)文士群體的權(quán)益。 兩者互相影響,純文官的地位始終低人一頭。 冷容痛心道:“大承建國以來,宰輔之位從未有科舉出身的平民擔(dān)任過。如今,本官距離那個位置不過一步之遙。若本官能出任宰輔,天下所有平頭百姓就有了盼頭,辛苦讀書的學(xué)子也會知道,即便沒有出身于朱門大戶,也能在朝中一展拳腳,獲得天子的信賴?!?/br> 冷容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世間所有的平民學(xué)子,才費盡心思,甚至不惜使用骯臟手段,以得到那個正三品的宰輔高位。 杜曇晝終于從他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只是把老頭氣得不輕,吹胡子瞪眼的,頭發(fā)都被氣掉了好幾根。 杜曇晝站起身,向他輕輕一拜,算是行了禮:“有大人這番話,我就清楚該做什么了。多謝大人的……茶水款待,我這就告辭,不打擾了?!?/br> 牛夫一路將他送到門口,雖然也不過只有幾步之遙。 杜曇晝上了馬車,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冷容的家門。那破舊的院門上,有幾根木頭都朽斷了。 回到府里,莫遲居然已經(jīng)回來了。 杜曇晝問他宅子看得怎么樣。 莫遲說:“還行吧,要修的地方不少,一千兩差不多都要花掉了?!?/br> “胡利呢?”杜曇晝沒見到老丈的身影。 自從得知他也是夜不收以后,杜曇晝就對縉京城里所有盲眼或者跛足的人,都不自覺高看一眼。 莫遲:“他說他一個人住慣了,你們杜府規(guī)矩太多,怕給你們添亂,回去看大門去了?!?/br> 杜曇晝點點頭,坐到莫遲身邊,一時沒有再說話,像是懷揣著心事。 莫遲也板板正正坐著,一動不動,也不主動找話。 過了一會兒,杜曇晝像是下了決心,對莫遲說:“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得告訴你,明日上朝,我打算推舉冷容任宰輔?!?/br> 莫遲聽聞,面色有了一點點微妙的變化,好像稍微沉重了一丁點。 他向來把心緒隱藏得很好,就這么點細(xì)微的變化,若不是杜曇晝觀察力足夠,怕是全然看不出來。 杜曇晝向他道:“冷容曾經(jīng)將你押至陛下面前,還不分青紅皂白誣陷你為焉彌jian細(xì),此事就算你不在意,我心里也過不去。但我依舊沒有改變我對他的看法,冷大人是個好官?!?/br> 杜曇晝告訴莫遲,冷容是從最底層的縣令一路做到了如今的尚書令。 不管任何種官職,他都做得兢兢業(yè)業(yè),深得民心。 曾經(jīng)他任某地知府時,由于政績突出,三年任期到后,被調(diào)入京城為官。 離去時,當(dāng)?shù)匕傩昭亟窒嗨停瑩?jù)說陸陸續(xù)續(xù)送了上百里的路,都快陪他走到京城了。 “任職尚書令后,冷大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不要說兩袖清風(fēng),那家里算得上家徒四壁。他一個四品大官,完全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卻屏退了所有先皇賞賜的侍從,只留下一個馬夫駕牛車,外加一個廚娘做飯。五十好幾的人了,至今都未娶親,先皇曾經(jīng)有意賜婚,他卻回絕了,說要將此生獻(xiàn)給朝堂,一生都不會娶妻?!?/br> 在這樣的人的帶領(lǐng)下,尚書臺一改往日的腐惡之習(xí),幾年間就成了京城中做事最公正的官署。 莫遲插嘴道:“最公正的不是臨臺么?” “那時臨臺還在褚思安手里,你說呢?別打岔,聽我說完……我要說什么來著?” 莫遲:“你要替冷容辯解,說他其實是個好官?!?/br> “不是的?!倍艜視儏s搖搖頭:“我說這些,不是想要替他解釋什么,當(dāng)時那件事,是他有意沖我來的,確實是他不對。但我想要說的是,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普天下的文人?!?/br> 杜曇晝將冷容對他說的那番話,復(fù)述給莫遲聽。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替他辯解?!倍艜視冾D了頓,抬眼望向莫遲眼底:“我是想告訴你,盡管他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我相信他會是個好宰輔?!?/br> 莫遲眨了眨眼,“朝堂之事我也不懂,你想做便做,無需向我解釋太多,說到底和我也沒有干系?!?/br> 杜曇晝牢牢盯著他的雙眼,堅定道:“不,有干系。我想讓你知道,你和你的夜不收兄弟沒有白白犧牲,你們所保護(hù)的,不是一群jian佞小人。有冷容這樣的人升任宰輔,我相信,你們拼死也要守護(hù)的國家,會變得越來越清明強(qiáng)盛。” 他停頓片刻,像許下諾言般,鄭重地對莫遲說:“有冷容在,有我在,那么終有一日,大承一定會強(qiáng)盛到,不需要任何人,再做出任何的犧牲?!?/br> 他笑了笑,有意放松了表情,打趣道:“到時候,你們夜不收就要閑賦在家,無事可做了。” 莫遲默默與他對視一會兒,嘴角慢慢浮起一點隱約的笑意,“君子一言,萬金不換,這是你說的。若是做不到,我就等著你萬金相贈了?!?/br> 杜曇晝忽然想到一件事:“說到給錢,我之前不是說——” 杜琢正好端茶進(jìn)來,原本手拿托盤好端端地走著,余光不經(jīng)意地一掃,陡然見到莫遲胸口動了一下。 他還以為是看錯,將托盤放到桌上后,擦了擦眼睛,又看了幾眼。 誰知莫遲的胸口居然劇烈地涌動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那里破開鉆出。 杜琢向后大跳一步,呵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常人!” 他左右一看,見沒有桃木劍,就抄起火盆旁的燒火棍,對著莫遲喊道:“呔,哪來的妖怪?速速顯出原形!” 莫遲胸口的動靜實在太大,三個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在他胸前。 杜曇晝愕然失色,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莫遲不會真是個妖怪吧?怪不得身手如此敏捷,不知是哪路精怪所化——是貍貓吧?一定是貍貓對不對?! 萬眾矚目之下,杜曇晝的所思所想仿佛一語成讖。 莫遲胸口衣服下的涌動驟然停息。 須臾后,從他的衣領(lǐng)間,騰地鉆出來一個尖嘴猴腮的……貓頭。 這貍奴不過幾個月大,眼底的藍(lán)色尚未褪盡,身形十分瘦小,怕是沒有杜曇晝巴掌大。 杜曇晝愣愣地看了半晌,恍然大悟道:“這是你化形出來的崽——” “這是我早些時候在自己府里撿到的!”莫遲聽不下去了,“你們主仆怕不是精怪故事看太多了吧!” “哦?!倍抛练畔聼鸸?,索然無味道:“沒意思。” “哦。”杜曇晝拍了拍胸口:“還好還好,我還以為我看上的——” 他驚覺失言,霎時閉嘴。 好在莫遲的注意力已經(jīng)被小貓吸引,對他的驟然緘默毫無所察。 杜曇晝緩了口氣,終于有工夫好好看看這只貓了。 他不細(xì)看還好,仔細(xì)一瞧,不禁呆住,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個貓好、好、好——” 搜腸刮肚了半天,杜曇晝著實找不出更好的言辭,指著小貓斬釘截鐵道:“——好不可愛!” 杜曇晝對天發(fā)誓,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長得這么像老鼠的貓! 第41章 活下去,別死了。 ================================= 小貓是莫遲在府中的枯草堆里找到的,找到它時只有它一個,也不會叫,安安靜靜地窩在草堆里。 莫遲以為它凍死了,抓起來一看,才發(fā)覺是溫?zé)岬摹?/br> 不知道是不是母貓在搬家的過程中,把它落下了,總之它就這么孤零零地突然出現(xiàn)了。 莫遲把它從懷里抓出來,拿在手上,貓爪子到處撲騰,指甲還挺尖。 杜曇晝總覺得它跟他從前見過的貍奴都不同,長了個尖下巴、三角臉,毛色大抵是黑的,只是里層又透出模糊的黃,說不出是個什么花色。 莫遲這輩子都和溫柔二字扯不上關(guān)系,抓貓的手勢也跟逮耗子沒差。 小貓想必是覺得相當(dāng)不舒服,張開嘴,發(fā)出尖尖細(xì)細(xì)的叫聲。 越聽越像老鼠了,杜曇晝心里明明是這么想的。 可當(dāng)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小貓已經(jīng)被他團(tuán)在掌中了,他甚至還聽見自己在跟莫遲說:“你那么抓著它肯定難受,要像這樣抱在手里。” 杜曇晝掌心細(xì)滑,十指溫?zé)幔瑒幼饔州p,比莫遲那雙粗糙的、纏著繃帶的手不知好上多少倍。 小貓在他掌心轉(zhuǎn)了三圈,就團(tuán)成一團(tuán)臥下了。 杜琢:“這么小的貓還在吃奶吧?能養(yǎng)得活么?” 杜曇晝和莫遲齊刷刷抬頭看他。 杜琢雙手捂胸:“看小的干嘛?小的又沒那個本事!” 杜曇晝?nèi)套×饲盟臎_動:“誰指望你了!我是想讓你到街上問問,看能不能找到誰家母貓有奶的,借來給它喝兩口?!?/br> 杜琢領(lǐng)命離去,沒過多久,還真給花錢借來了一只母貓。 隨便找了個箱子,墊上些舊衣服,把一大一小兩只放進(jìn)去,小的那個很快找到了地方,用力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