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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駙馬竟是白切黑 第84節(jié)

    舅父之前?也跟他提到過?,夫妻之間不應有隱瞞,理當坦白共同面對,可是他能對元妤儀坦白自己的心意?,卻不能坦然地交代?自己的身?世。

    歸根結底也無非是他的心意?是確定的,而身?世卻沾著罪行,一時之間無法改變。

    就像謝這?個姓氏,他再如?何厭惡,也不得不承認是這?個看似榮耀的姓氏讓他得以?尚公主。

    謝洵不自覺地摩挲著衣袖上繡著的竹紋,這?是元妤儀這?些日子在府中閑來?無事做的。

    青年修長的指尖掠過?并不細密的針腳,眼前?仿佛出現(xiàn)少女捏著繡花針縫竹紋的嬌俏模樣,心尖一陣陣顫動。

    他甚至生出一種沖動,不妨告訴她。

    但?當馬車停在公主府門口時,剛才冒出的勇氣又在頃刻間消散成灰。

    沒有一針見血的證據,他就這?樣空口白牙地說出這?樣一樁冤案,元妤儀會信嗎?

    況且這?還不是謝洵最擔心的。

    其一:當年陸氏貪墨案的處置結果雖是由江丞相推波助瀾,可是最后蓋棺定論的卻是龍椅上那位先帝。

    更往深處說,或許先帝清楚地知道?當年那件事的真相,也知道?陸家是冤枉的,但?因為另一些原因不得不判處死罪。

    他告訴元妤儀這?件事,莫過?于親口告訴她,她所尊崇敬重的父皇德行有虧。

    這?才是真正于父于夫之間的兩難抉擇。

    其二:謝洵未曾掌握證據,便始終是見不得光的罪臣之子,而靖陽公主卻與這?樣的罪臣鶼鰈情深,何其諷刺。

    他私心里不想讓元妤儀再沾染半分流言蜚語,她表面上偽作堅強的模樣,可實際上哪有這?樣年輕的姑娘真能摒棄外界一切言語呢。

    這?世上話語如?利刃,刀刀入骨,割人性?命,非刺得人鮮血淋漓才肯作罷。

    這?樣的經歷公主已經有過?一次,他見過?她的痛苦,因此絕不會再讓她陷入這?種被人指責的境地。

    所以?謝洵只想掌握最核心的證據后,再翻供當年那樁冤案,趁機一鼓作氣扳倒江丞相,如?此也不必讓元妤儀摻和進這?樁案子。

    危險又為難。

    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嫌隙。

    可是現(xiàn)在很明顯,原本計劃好的一切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謝洵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樣沉重的心情,這?樣前?后矛盾、左右為難的情況。

    但?下車時,他還是斂起眼底波動復雜的情緒,神?色如?常,從容淡定。

    原想先去?書房,想想后續(xù)該如?何應對江相,可不知不覺間他還是回到鎏華院。

    心底的渴望想要改變太難了。

    進了六月,鎏華院中安置了一座秋千,謝洵原想親自動手?,無奈右肩有傷,只能畫好圖樣后交給工匠。

    秋千坐落在百花叢中,麻繩上纏著彩緞和柔軟的花枝,一旁的木架子上是謝洵描摹的山水畫,惟妙惟肖意?趣橫生。

    元妤儀此刻正站在秋千上,雙手?握著旁邊的兩根彩緞麻繩,蕩起時引來?的風卷起少女垂下的輕薄裙擺,空氣中都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謝洵站在廊下望著她,方才的所有焦灼不安都被她的快樂打散,只剩下不自覺彎起的唇角。

    元妤儀察覺到這?束直白的視線,轉眸正對上青年的目光,緩緩勒停秋千的速度。

    少女素手?纖纖,穿著一身?鵝黃色金縷月華窄袖長裙,單螺髻上只戴著那支從邊陲小鎮(zhèn)買來?的海棠銀簪,等秋千停下提裙跑過?來?。

    “郎君今日怎么下值晚了些?”元妤儀白皙的額頭上還冒著一層細密晶瑩的汗。

    謝洵神?色如?常地掏出袖中的素帕,無比自然地替她擦汗,溫聲道?:“陛下留臣問了一些朝中的事,是以?出宮遲了些?!?/br>
    元妤儀哦了一聲,神?色微嗔,“阿澄也真是糊涂,你身?上還帶著傷呢?!?/br>
    謝洵失笑,晃了晃胳膊道?:“好了?!?/br>
    元妤儀又同謝洵閑談幾句今日季濃來?府上找她的事情,無非是女兒?家的小心思。

    但?難得看見季濃羞赧,元妤儀心里也止不住地高興,衛(wèi)家是清流門第,二人又是指腹為婚,門當戶對,最是般配。

    她興致高昂地說了幾句,卻沒聽見謝洵開口,轉頭望向身?邊的人,映入眼簾的卻是他不知何時皺起的眉頭。

    元妤儀心中生疑,停下腳步問道?:“郎君,你今日怎么瞧著有些不高興?”

    謝洵聞言一怔,伸手?摸了摸眼前?少女柔軟的長發(fā),一派寵溺的姿態(tài),旋即笑道?:“殿下看錯了?!?/br>
    元妤儀搖頭否認,語調篤定,關切地問道?:“可是今日朝中出了什么事嗎?”

    謝洵垂眸撫平她微蹙的眉尖,想到江丞相臨走時威脅的陰狠眼神?,收斂眼底復雜的情緒,語調波瀾不驚。

    “放心,沒事?!?/br>
    少女狐疑地望著他,可是面前?這?張臉一如?既往的從容平靜,嘴角還噙著笑。

    她心里的疑惑一點點被打消。

    或許是上次謝洵受傷的緣故,她現(xiàn)在難免有些疑神?疑鬼,總會擔心他。

    謝洵安撫好她的情緒,淡聲道?:“臣還有幾件案子沒處理,先回書房了?!?/br>
    “等等?!痹x攬住他胳膊,及時將人攔下,笑出一雙月牙眼,“郎君先隨我來?,有樣東西還沒拿給你呢?!?/br>
    第63章 為難

    謝洵跟著一臉神?秘的元妤儀走到臥房。

    少女端過一個妝匣, 坐在錦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開。

    梨木妝匣上鐫刻著幾道精美的云紋和福字, 觸感溫涼,謝洵迎著元妤儀期待的眼神?打開盒蓋,俊朗眉梢揚起。

    那?是一枚繡著海棠花的銀白色香囊。

    春棠花瓣微卷,尚未舒展露出全部的風姿, 可收斂的姿態(tài)卻更顯清凌凌的風范。

    香囊收口處用了一根玄色細線綁緊,黑白交雜, 很是精美?, 又別具一格。

    “怎么樣,喜歡嗎?”元妤儀手肘撐在桌面上, 笑得眉眼彎彎, 仿佛揉碎的星屑。

    謝洵輕笑附和, “很喜歡?!?/br>
    他其實?對這些外在的裝飾品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 可是自從成?了婚,和公主日復一日地相處, 竟也?漸漸地開始不自覺注意起來。

    譬如?上次在青州, 小攤上那?支銀簪;又譬如?此刻, 他放在掌心十分珍重的香囊。

    然?而多看?了幾眼后, 謝洵很快意識到不對。

    這個香囊的針腳明?顯要比縫在他衣袖處的更粗糙稚嫩一些。

    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徑直問道:“這香囊是殿下何時做的,瞧著倒跟近日的不大一樣。”

    元妤儀臉上也?浮起一抹赧然?,她倒也?沒遮掩, 坦然?回答, “四月初?!?/br>
    謝洵神?色微怔。

    那?就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他忽然?想到自己被元妤儀拒之?門?外的那?一夜, 那?也?是二人之?間?的關系開始改變的一日。

    倘若她早生質疑,心中不滿,定然?不會給他費心思繡這樣一個貼身香囊,所以這件事發(fā)生在那?夜之?前?。

    手中輕巧精致的香囊仿佛早已越過了千萬年的時光,才被少女決定送到他面前?。

    謝洵眼底神?情復雜,心里泛起一陣陣微顫和感慨,兜兜轉轉,歷盡千險,才讓她敞開心扉的啊。

    元妤儀見他怔愣,干脆起身上前?接過香囊,勾著他的玄色長穗腰封,眉眼間?卻盡是專注。

    少女纖細宛如?蔥白的手指捏著細線穿過腰封,靈巧地將香囊系在上面,后退半步打量幾眼,輕聲道:“早知繡松柏也?不錯,海棠花難免女氣?!?/br>
    太精致反而像姑娘用的東西。

    謝洵卻順著她的目光垂眸,唇角微翹,“現(xiàn)在就很好,臣很喜歡。”

    “只要是我做的,你就喜歡對不對?”元妤儀忽然?上前?撲在他懷里,眉梢揚起一道揶揄的笑意。

    她就是這樣的。

    愛時整個人似一團火,帶著炙熱可灼人心的溫度,可是不管有多燙,謝洵都不想松手。

    也?絕不可能放手。

    元妤儀將臉埋在青年肩頭,嗅著那?股清淺卻無比安心的白檀香,聽到謝洵輕笑應答,“對,都喜歡,喜歡的不得了?!?/br>
    少女聞言也?脆鈴般得笑起來。

    她喜歡眼前?如?謫仙的清冷郎君做回真正的自己,他幼時受過的那?些苦,都終究是過去,現(xiàn)在和以后都會有她陪在身邊。

    自從挑明?心意之?后,謝洵仿佛也?打破心防,與?她相處時不再那?樣疏離拘禮,也?會笑鬧;

    雖然?更多時候是包容著她心血來潮的小心思,但元妤儀也?很開心,只是每天的時光都像偷來那?樣不真實?,卻總讓她獨自一人時有些不安。

    元妤儀仰著頭望他,語調卻帶著分鄭重,“謝衡璋,我最近總是害怕?!?/br>
    謝洵聞言,漆黑眼眸中立即閃過一絲擔憂,關切地問道:“怎么了?”

    少女眸光閃爍,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衣袖,笑容里染上一層苦澀,“現(xiàn)在的日子太好了,像一場未醒的美?夢。”

    事事順心如?意,引她沉醉其中;

    少帝如?今愈發(fā)沉穩(wěn),君威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阿濃覓得良人,祁三功勛加身,襲爵指日可待;她與?謝衡璋如?今的日子同樣過得無憂無慮。

    太順遂了,可是腦海深處的潛意識又難免讓她感到不安。

    謝洵微愣,良久才撫了撫她發(fā)髻上的銀簪,溫聲道:“多慮傷神?,而且這樣平靜的生活不亦是你想要的么?”

    面前?的郎君一向如?此,溫和沉靜。

    他拍了拍元妤儀略微僵硬的脊背,動作輕柔,但避開她目光的眼底卻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郁色。

    只因謝洵很清楚,公主方才的話說的有多準確。

    未曾坦白的罪臣身世始終是壓在謝洵心口的一塊巨石,尤其是猜到江丞相或許會拿此事做文章,便被壓得幾乎緩不過氣。

    可他才剛站在她身邊,他走了許多許多路,數(shù)次在鬼門?關徘徊,才得上天半分垂憐,得到如?今能伴她左右的日子。

    晴天霹靂莫過于此。

    望著神?色已然?如?常的謝洵,元妤儀眉尖微蹙,心頭又閃過一絲古怪的情緒。

    總覺得他有事隱瞞,且心緒不佳。

    而且他方才那?句話也?有些奇怪,看?似在安慰她,實?則并沒有正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