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月狩 第7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穿成庶女的庶子、八零回城之我全家都是穿來的、妄奪金枝(重生)、重生后我要擺脫戀愛腦、離島的人、可以加錢嗎(純百)、漂亮小蜀葵嬌養(yǎng)指南[娛樂圈]、宛宛(1v1 強取豪奪 he)
圣上呆怔望過來,兩下里打擊合并到一處,其實也不過如此,慢慢點頭,“殺了就殺了吧,收拾干凈……也好。” 所以這就是男人啊,皇后心下涼笑,平日千般寵愛又算得了什么,不過是滋養(yǎng)了歪門邪道的野心,無端引出一場禍事來罷了。 動蕩的一夜就這樣過去了,天亮之前一切收拾停當(dāng),風(fēng)過無痕般,有些人,說消失就消失了。 第二日太子照樣理政,鎮(zhèn)軍大將軍面色晦暗地求見,進門便單膝跪地,叉手道:“殿下,臣……臣實不知……” 凌溯起身,將他攙扶起來,“大將軍不必如此,這事與大將軍無尤?!?/br> 鎮(zhèn)軍大將軍再三謝過了,方嘆道:“商王咎由自取,卻害苦了小女,孩子聽說這個消息,人如瘋魔了一般,臣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總之,臣謝過殿下不罪之恩,這場變故于臣全家來說,實在是無妄之災(zāi)……”邊說邊搖頭,大有悔不當(dāng)初的意思。 凌溯自然也不會去安慰,若不是攀了這樣一門親,或許凌冽的膽子不至于這么大?,F(xiàn)在說什么都遲了,太多機緣巧合促成了整件事,去怨怪誰,為時都晚了。 不過這場風(fēng)波,也換來了朝堂上久違的平靜,議政時候再也不是各說各的,滿朝文武至少開始向著一個好的方向努力了。 幾日之后,圣上又召見了他,父子之間難得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圣上指了指一旁的坐榻讓他坐下,撫著憑幾道:“朕的頭疾,半點不見好轉(zhuǎn),如今每日有一半時間都在疼,疼久了,人木木地,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昨日與你阿娘商談,這些年南征北戰(zhàn),著實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倒不如趁著這個時候放手,我與你阿娘去東都躲清閑,把這朝政徹底交予你打理。” 凌溯卻搖頭,“阿耶還是留在朝中吧,兒有許多不能決斷的地方,還需阿耶提點。有阿耶在,兒心中就安穩(wěn),辦事也敢放開手腳。” 圣上長吁了口氣,“朕離朝將近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你監(jiān)國,沒有什么疏漏之處,朕很欣慰。其實這病癥朕也知道,恐怕是好不了了,對政務(wù)實在力不從心,仍在其位,反倒限制了你?!?/br> 若是換成以前,這番話必定是存著試探之心,但如今日暮西山,確實發(fā)自肺腑,那雙渾濁的眼睛望向凌溯,大有交付江山的決心。 凌溯沉默下來,斟酌良久卻未答應(yīng),“阿耶在一日,兒便一日為阿耶監(jiān)國。況且就要過年了,兒的婚期也近了,兒愿阿耶阿娘都在長安,新婦拜見舅姑時,也好有個著落?!?/br> 圣上聽了,這才想起來,“哦”了聲道:“對,你要成婚了,朕怎么把這件事忘了?!?/br> 凌溯說是,和聲道:“有爺娘在,兒才覺得自己是孩子,還能縱情幾日。這段時日因政事冷落了太子妃,兒想趁著過年,好生陪陪她。” 圣上臉上浮起了一點笑意,目光悠悠望向外面長天,“朕還記得,少時與你阿娘在一起,每年過年必要抽出空來陪她采買……后日就是除夕了,領(lǐng)著太子妃逛逛東西市吧,也讓她高興高興?!?/br> 凌溯道是,正想提及安排圣上登樓觀燈的事,不知城中誰家那么性急,率先放起了炮竹。 “砰”地一聲,蹦到半空中,“啪”地一聲,炸成了兩截。然后空氣里泛起硫磺的味道,絲絲縷縷地,飄進太極宮中來。 第80章 郎君中用! 過年了, 過年了,新朝建立的第一個春節(jié),萬象更新, 朝政平穩(wěn),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居上住在行轅的日子也暫告了一段落, 自今日起, 就要回家待嫁了。 咚咚鼓一敲響,全家都起床了,除夕起開始元正日休沐, 朝中放了七日長假,供文武大臣們歡度佳節(jié)。 府邸內(nèi)外裝點起來,上年雨水多, 白墻有好幾處泛起了霉點,幾位阿兄穿戴整齊, 將祠堂內(nèi)外重又粉刷了一遍。女眷們則擦洗燭臺香爐等, 把細碎的事務(wù)處理好,再去灶房幫著做糕點茶食, 以便晚間上供所用。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說笑, 居上最喜歡這樣的日子, 雖是世家大族, 但全家沒有嫌隙,到了過節(jié)的時候同進同出, 異常熱鬧。 三嬸接到了遠在營州的三叔來信, 信上說向全家問好, 細數(shù)了自己這一年在營州經(jīng)歷的種種。 楊夫人道:“小郎一個人在外, 怪可憐的, 等下年你也過去吧, 到時候九郎的婚事八成已經(jīng)辦好了,夫婦倆在一處,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顧夫人其實是難離長安的,“營州的水土我不服,上回去了半年,險些要了我的命,喝那水都發(fā)澀,沒有長安的水養(yǎng)人,我可不去?!?/br> 李夫人失笑,“難怪小郎上次回來,臉都糙了,看著比他二兄還老?!?/br> 顧夫人對未來還是很有打算的,笑著說:“且再等幾年吧,把底下人帶出來了,再奏請朝廷調(diào)回京畿,到那時候全家在一起,那才像個家呢?!?/br> 李夫人聞言,又想起了那個唯一不在家的孩子,嘆道:“五郎現(xiàn)在不知人在哪里,就要過年了,背井離鄉(xiāng)的,也不報個平安回來?!?/br> 這里正惆悵,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回稟,說太子殿下來了。居上出去看,見家令命人搬了好些起坐用具進來,當(dāng)即納罕地問:“這是干什么?搬家吶?” 凌溯臉上一派淡然,負著手道:“行轅那里空出來,打算讓人修建蓄水的池子,預(yù)備以后孩子鳧水用。我也放了年假,這幾日搬到貴府上來住,方便見你。” 居上扯了下嘴角,“誰答應(yīng)讓你住進來了?” 他正愁不知怎么應(yīng)對,恰好看見楊夫人出來,忙叫了聲“阿娘”,“我想在家住幾日,娘子不讓,請阿娘發(fā)句話,容我住下吧?!?/br> 這樣的貴婿,還有往外推的道理嗎,楊夫人忙道:“住下吧,只是家里隨常,怕慢待了郎子?!?/br> 凌溯道:“隨常就好,都是一家人,千萬不要見外。” 他又去巴結(jié)岳母去了,居上沒辦法,只得指派人把東西運進院子。 凌溯這廂剛說定,就見凌洄從門上進來,神神秘秘將他牽到了一旁,壓聲道:“阿兄,我和你搭伙住兩日吧,我也想熱鬧熱鬧?!?/br> 凌溯當(dāng)然不答應(yīng),“搭什么伙,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不方便。” 凌洄道:“以往行軍,我們住一個大帳,也沒見你不方便啊。” 凌溯發(fā)現(xiàn)這兄弟腦子不太好使,咂嘴道:“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能一樣嗎!” 凌洄慘然道:“那怎么辦,我也想住這里。” 凌溯覺得他太著急了,“你們才剛定親而已……你這人,思想真是齷齪,還想一步登天?” 凌洄道:“阿娘這事辦得不地道,為什么你們要設(shè)行轅,婚前同住一處,我卻不能?”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凌溯道:“阿耶和阿娘覺得我難相處,有意讓我們多多往來,增進感情。” 凌洄訝然道:“我就好相處嗎?三娘見了我,到現(xiàn)在還像見了鬼似的,我也需要先設(shè)行轅,增進感情。” “你不同?!绷杷莸溃斑@門婚事是你自己求來的,阿娘不信你不好相處?!?/br> 凌洄無計可施,大覺失望,正好看見居安探頭探腦朝這里張望,他大吼一聲:“三娘!”吼得居安一蹦三尺高,淋了雨的蟾蜍一樣。 凌溯看著這兄弟,簡直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怎么引導(dǎo)他。雖說自己當(dāng)初也不解風(fēng)情,但還不至于像他這樣。 長兄挑剔地盯著他,凌洄也察覺不妥了,重又換了個相對溫和的語氣,對居安道:“我眼睛疼,快替我看看?!?/br> 居安湊過來,未婚夫的長相一直讓她很敬畏,連查看都查看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見他上眼瞼有些紅腫,她篤定地說:“你長針眼了,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凌洄想了想,說沒有,“可能因為這兩日挑燈夜讀,睡得太少?!睆?fù)又問,“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居安說:“我給你斬影子吧?!?/br> 作為北地來的酋豪,完全聽不懂?dāng)赜白邮鞘裁礀|西,居安便仔細告訴他,“就是靠墻站在日光下,兩手平攤,我拿刀在你中指的指尖前端劃一刀,把你的影子留在墻上,針眼也就跟著一塊兒留下了。” 凌洄心下打鼓,懷疑地問居安:“你替我斬嗎?” 居安點頭,“這個我在行,以前阿姐長針眼,也是我親自動手?!?/br> 好吧,也算增進彼此感情的一項舉措。 于是高大的凌洄攤平雙手,挨緊墻根站著,垂眼看舉刀的居安,心頭一陣發(fā)緊。 站在一邊旁觀的居上,對他報以同情的凝望,“三娘這人辦事,不太靠譜?!?/br> 話音方落,聽見凌洄一聲慘叫,再一細看,是居安偏移了準頭,割在他爪尖上了。 居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對凌溯聳了聳肩,“你看,我就說吧!”因為深有體會,才會這么篤定。 居安一驚,嚇得扔了手里的刀,趕緊掏出手絹替凌洄纏上,怯懦地、眼淚巴巴地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一定瞄準,不會再砍錯了?!?/br> 壞脾氣的凌洄,這次倒沒有勃然大怒,他甚至想不明白這有什么好哭的,遂道:“今日可是除夕,你哭什么?流點血而已,本王又不是沒流過?!闭f著卷起袖子,粗魯?shù)卦诰影材樕喜亮藘上?,擦得居安臉上一片潮紅。 作為過來人的凌溯看了,實在挑剔莫名,“男子果然不能在軍中待太久,他怎么如此不知輕重,你看把三娘的臉擦的!” 兩個人交頭接耳,嘖嘖唏噓,忽然聽見門上傳來熱鬧的招呼,回身看,是獨孤儀領(lǐng)著家仆送節(jié)禮來了。 相較凌洄和居安那一對,獨孤儀和居幽則要正常得多,正是情濃的未婚夫妻,連對視一眼都透著甜膩。他們溫和地交談,含蓄地微笑,是那種文人式的,透肌透骨的相處之道,和其他人的雞飛狗跳不一樣。 居上看得心生羨慕,“彭城郡王也在軍中多年,你看人家……”復(fù)鄙夷地上下打量他,“再看看你。” 凌溯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好,“我現(xiàn)在不是很有長進嗎,也能與獨孤儀論個高下。” 居上搖搖頭,努力了半年才勉強趕上人家,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是命大,才保證相處的過程中沒有被他氣死。 不過新的一年就要來了,不能想那些死啊活啊的事,要想些高興的。中晌吃過了飯,就開始盼著晚間的驅(qū)儺活動,那是個城中百姓自發(fā)組織的龐大隊伍,帶著各色儺面,繞著城中三十八條主干道游走,可以驅(qū)散邪祟,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當(dāng)然,辛家的郎子們是不能留在岳丈家辭歲的,還得回到各自家中,陪伴父母長輩過節(jié)。居安姐妹三個早就換好的衣裳站在門前,遠遠看見驅(qū)儺大隊來了,為首的儺公儺母引領(lǐng)著成百上千的護僮侲子招搖過市,居上拉著兩個meimei混跡進了妖魔鬼怪的行列,大唱著驅(qū)儺詞,完全不擔(dān)心跑調(diào),很有桃花潭邊踏歌的趣致。 迎面遇見一隊人,順著朱雀大街一路向北,隊伍里全是孩子,那是專門進宮,為宮中貴人驅(qū)儺的。幾個男子上前來,與她們隊伍里的護僮侲子打商量,想收買侲子的行頭。 “三十錢,賣不賣?”討價還價,口沫橫飛。 居安在一旁看著,艷羨地對長姐說:“要不咱們也買幾套,跟著一起進宮去吧?!?/br> 居上在這種方面摳門得厲害,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沒錢、沒錢……宮里的人你又不是沒見過,何必花這個冤枉錢?!?/br> 還是節(jié)省下來,買些小食吧!街邊上有糖稀澆筑的果子,一人一串吃了,再給侄兒侄女們帶幾串。 回到家時,庭院里已經(jīng)點起了火堆,這是長安城中家家戶戶都要準備的,俗稱“庭燎”,焚燒舊物之余,孩子們也可趁機玩爆竹,把鋸好的竹節(jié)拋入火堆,不多時就聽見熱烈的爆炸聲,砰砰地,火星四濺。 全家人圍著火堆坐定,小輩們一級一級給長輩磕頭拜年,拜到居上的時候,少白帶著弟妹們恭恭敬敬說:“新元肇啟,姑母萬年永安。”然后紛紛撲上來,吱吱喳喳問,“姑母,我們的壓祟錢呢?” 居上被他們鬧得暈頭轉(zhuǎn)向,好在早有準備,把做成小菱角、小豆子的金銀果子分發(fā)下去,一面仔細叮囑,“拿著玩兒,不許放進嘴里,不許塞進鼻子眼兒,知道嗎?” 傅母們上前來領(lǐng)命,學(xué)著孩子們的語氣說:“記住了,多謝姑母?!庇诸I(lǐng)著孩子們退下去了。 接下來輪到居上與兄弟姐妹們起身拂衣,給爺娘叔嬸拜年,大家齊聲高呼“彌壽無疆、福祿延長”。 這是一年中難得不必遵循長幼的日子,大家一頓起哄,挽著長輩們載歌載舞。居上笑鬧得累了,轉(zhuǎn)頭望向內(nèi)城方向,不知道凌溯現(xiàn)在在做什么,應(yīng)當(dāng)也與兄弟姐妹一起,圍著帝后賀新禧吧。 可惜明早還有個元日的大朝會,不光文武大臣要上朝,像周邊的附屬小國,也有使節(jié)上賀表,因此不能鬧得太晚,將近亥正前后,就各自回房了。 居上讓人燃了安息香,閉上眼還能聽見外面熱鬧的喧嘩,大多人家今夜是不睡的,要守歲到天明。 前廳的燈熄滅了,房里的婢女們也退到圍房,忙著歡聚她們的去了。居上正昏昏欲睡,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黑影出現(xiàn)在帳外,著實嚇了她一跳。 本能地一腳踹過去,結(jié)果人家早有防備,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腳,一路親上來,嘴里嘟囔著:“踢壞了可別后悔。” 居上想縮,縮不回來,氣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又來了,明日不是還有早朝嗎。” 凌溯登上床,強行擠進了她被窩里,她想推他去睡廂房,他就是不愿意,死皮賴臉摟住了她道:“今日圣上不曾犯頭疼,明日應(yīng)當(dāng)可以主持早朝。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閑,可以躲在底下偷懶了,所以趕忙過來,陪陪我的太子妃?!?/br> 這話說得真動聽,什么陪陪太子妃,難道不是太子妃陪他嗎! 他糾纏不休,野火燒上身來,居上不滿地嘀咕:“折騰死人了……” 他立刻義正辭嚴,“大過年的,不許說死!” 居上被他堵住了話頭,不滿道:“那說什么?累活我了?哎呀,你們男子怎么那么大的癮兒……” 這話說對了,分外有意思,所以癮兒奇大。凌溯是個善于琢磨的人,辦事也越來越懂得使用技巧,居上的抱怨,漸漸變成了無邊的喜悅,聽見他氣喘吁吁地問:“如何?” 她便酣暢淋漓地肯定:“郎君中用!” 果真中用,這是發(fā)自肺腑的夸獎。凌溯第二日起身,頭重腳輕,暈陶陶下地,甚至還趔趄了下。 今日是元日,連居上都要早起,阿娘前一日就給她準備了新衣裳,一身紅色燈花錦,穿上身喜氣洋洋。她捵了捵衣角讓他看,“快瞧我的新襖,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