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奪金枝(重生) 第24節(jié)
許是因為他已認出了夢中女子是誰,這一次,夢里人的臉終于清楚的呈現(xiàn)。 他又夢到了他與衛(wèi)元朝的婚禮。 上一次,因著模糊不清,他其實看得不清楚,這一次,掀開蓋頭的那一刻,卻是清清楚楚看見了少女臉上的紅暈以及那雙漂亮眼睛里的期待。 不等他反應(yīng),她忽然傾身抱住了他的腰。 夢里的他僵在了原地。 女子的身子實在過于軟了一些,附上來的瞬間,更像是云朵一般柔軟。 “衛(wèi)元朝?!彼挥蓡玖怂宦暎隹趨s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竟有些沙啞,“……放開,這般成何體統(tǒng)。” “不放!”元朝卻搖頭,哼道,“你我都是夫妻了,親密一些怎么了?” 夫妻二字,似乎愉悅了她。 她忽然笑了起來,眉目彎彎,整個人都像是侵了蜜,就連聲音都甜滋滋的,“晏長裕!” 她忽然大膽地喚了他的名諱。 “我好喜歡你?。 ?/br> 不等晏長裕斥責(zé),她已經(jīng)嘆息般的說。 書房里,晏長裕驟然睜開了眼睛。胸腔處的那顆心臟倏然漏跳了一拍,那聲“我好喜歡你啊”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 如元朝所料,方回到宮中,洪文帝便給禮部下了命令。這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自也傳到了鎮(zhèn)國公府。 因與虞晉談過,元朝沒了一開始的慌亂,心中安定了不少。 因春蒐意外結(jié)束,洪文帝便辦了一場宮宴,一是想去去晦氣,二便是為了兩個兒子的婚事。 宮宴當晚。 元朝的位置被安排在晏長裕旁邊,兩人之間伸手便能碰到對方。這安排,自然是故意的。 曾經(jīng)的她,會因此欣喜,如今,卻是心如止水,甚至有些煩躁。 她不想再與晏長裕扯到一起,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除了君臣之外的關(guān)系。元朝深吸口氣,坐了下來。 她沒往晏長裕那邊看一眼。 當然,晏長裕也沒看她。 若不是那份婚約,兩人與陌生人無異。 饒是如此,兩人也是這場宴會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該來的終將會來,上首洪文帝看了過來,打笑道:“太子的婚事已經(jīng)拖了許久,近日朕已著禮部合算,已選定了幾個好日子,元朝丫頭,你可有要求?” 大周的公主郡主并不少,但唯有元朝能讓洪文帝這般溫和對待。一時間,不少人都看了過去,其中不乏嫉妒。 “她肯定高興死了,真討厭,若非有個好爹,她怎么配得上太子殿下?” “若不是春蒐那場意外,殿下哪里會娶她?” “……你們說,那意外會不會就是她自導(dǎo)自演啊?” 不用去聽,元朝也知道其他人會怎么想。她面色平靜地站起身,向洪文帝遙遙行了一禮,然后一字一頓道:“臣女唯有一個請求——” “懇請陛下解除臣女與殿下的婚約!” 清靈的聲音響徹大殿,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字字都落入了每個人的耳里。 一時間,大殿中落針可聞。 第23章 退婚書 京中皆知, 元朝郡主癡愛太子,即便太子冷淡疏離,但她依舊上趕著貼上去。如今陛下終于要為他們定下婚期, 她該高興才是, 怎會說出退婚的話? 是郡主瘋了, 還是他們幻聽了? 下意識地, 幾乎所有人都抬頭看向了元朝與晏長裕。 元朝面色平靜, 眉目間全是冷靜鎮(zhèn)定,任憑其他人打量。她只是仰首, 等待著洪文帝的答復(fù)。 這番模樣,怎么看都不像是瘋癲了說出來的話。 所以?元朝郡主是認真的? 相比其他人的震驚,晏長??瓷先サ辉S多,俊麗的面龐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在所有人包括洪文帝都因?此?愣住的時候,他轉(zhuǎn)頭?, 眸色淡淡地看向元朝。 半晌,聲音輕淡地道:“衛(wèi)元朝,不要胡鬧?!?/br> 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看過來的目光帶著點冷意, 眉宇間的冷光比平日更甚了幾分,更透出了幾分不耐和煩躁。 元朝卻笑?了。 在晏長裕的眼里?, 直到此?刻, 她依然是在鬧。聽到這句話,元朝其實并不覺得意外?, 畢竟她在晏長裕的心里?, 一直都是囂張跋扈的形象,所以?無論她說得多么認真, 她都只?是在胡鬧。 “你應(yīng)知道這里?是什么場合,又該說什么話。”他看著她,神情涼淡,“更應(yīng)該知道,有些?話不是隨便說的?!?/br> 他說:“衛(wèi)元朝,不要后悔。” 他真是難得與她說了這么多話。曾經(jīng)元朝纏著他,只?想?聽他多說幾個字,可?他總是冷淡地在他們之間劃開距離,仿佛與她多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元朝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了許多嘲意,也不知是在嘲笑?晏長裕,還是自己。 “太子殿下,臣女并未胡鬧。”她深吸口氣,唇角笑?意更深了幾分,頰邊梨渦深深,加重語氣,再一次說,“臣女知道這里?是什么場合,也是認真的想?要解除這樁婚約?!?/br> “——臣女絕不會?后悔!” 神情平常自然,落落大方,姿態(tài)優(yōu)雅,無半分嬌蠻之態(tài)。 說罷,她沒再看晏長裕,直接看向洪文帝,再次行了一禮,鄭重地道:“臣女與太子殿下這樁婚事本就?定得倉促,所以?未曾合過八字。日前,臣女與太子殿下不慎遇險,墜入深谷,臣女心有余悸,便特意去請人合算八字,不料結(jié)果卻顯示臣女與殿下八字相克,若是強行在一起,必傷人傷及,非是良配?!?/br> “太子殿下乃是一國儲君,他的婚事是家?事,更是國事,自然不能有半分僥幸。往日是臣女年紀小不懂事,如今既然知道了此?事,定然不能置之不理。” “臣女也是大周國民,豈敢因?臣女一人壞了國事?”她向洪文帝福了福身,提高了音量,“所以?請陛下恩準。” 她語氣淡然,條理清楚,邏輯合理,任誰也挑不出錯來。非但如此?,聽了這番為國為民的話,還得夸贊幾句郡主深明?大義?。 元朝的舉動實在出乎了所有的意料,洪文帝一時也有些?難以?消化。太子婚事確實算國事,若是八字相克,便意味著不吉利,這婚自然也結(jié)不成了。 所以?元朝既然提出了這個理由,那皇室就?不得不慎重考慮。 “元朝郡主,你是找誰合算的?”坐在洪文帝身旁的小陸氏,有些?按耐不住開口,“此?等大事,可?不能輕下結(jié)論,說不得就?是郡主請的那人算錯了。依本宮看,謹慎起見,還是再讓禮部推算一次才行?!?/br> “陛下,您覺得呢?” 洪文帝看了兒子一眼,見他只?面無表情地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語,仿佛置身事外?。半晌,他點頭?應(yīng)合了小陸氏的話,嘆息道:“皇后說得有理,這婚事并非兒戲,當初也是朕考慮不周。如此?,便先讓禮部再合算一番,待結(jié)果出來之后,再議?!?/br> “多謝陛下。” 元朝也沒指望這婚事能這么輕易退掉,對?于洪文帝的反應(yīng),她與師兄早有預(yù)料,所以?她并未慌張著急,只?平靜謝恩,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反正他們早已打點好,八字相克,只?會?成為事實。 宮宴才開始,本該是氣氛正熱烈的時候,然因?為元朝的驚人之舉,此?時氣氛有些?僵冷。 無論是上首的洪文帝御小陸氏,還是宴席上的其他人,一時都沒了享宴的心情。 對?面的五皇子晏長啟臉色更是有些?難看。 畢竟若不出意外?,今夜洪文帝本該為他與陸瑾下明?旨賜婚。然讓元朝這么一攪合,這種情況下,自然就?不適合下賜婚圣旨了。 多拖一日,便多一日變數(shù)。 今日元朝之舉太過突然,實在打得他們措手不及。如此?一來,誰還有心思享用宴席。 現(xiàn)場唯一還能自如享受的便唯有元朝了。 她說完那些?驚人之語后,便坐下悠然自在的享用美食。宮宴的味道自然不差,有些?菜式可?是宮中獨有,平日可?吃不到,所以?元朝用得還算專心。至于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目光,她全都不知。 許是吃到了滿意的,她眼睛一亮,忽然端起盤子起身,跑到了虞晉身邊,獻寶道:“師兄,你嘗嘗這道點心,味道極好。不甜不膩,自帶一股清香之味,入口時微苦,卻不澀,正合你的口味,你快嘗嘗!” 虞晉的位置離得不遠,只?與元朝隔了一位,坐在他們中間的是衛(wèi)陽大長公主。這位公主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但保養(yǎng)得宜,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美麗雍容,貴氣逼人。 見此?,衛(wèi)陽大長公主下意識朝太子看去,只?看見青年冷淡漠然的側(cè)臉,似乎并不在意這一切。 但衛(wèi)陽大長公主活了大幾十年,歷經(jīng)兩朝,能安穩(wěn)活到現(xiàn)在,眼力非比常人。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太子捏住酒杯的手指上,那修長的手指繃緊,骨節(jié)微凸,指尖泛著白意。 她意味深長地飲了一口酒,忽而偏頭?看向旁邊相處極為和諧的元朝與虞晉,笑?道:“元朝郡主與瑞王感情很好啊?!?/br> 衛(wèi)陽大長公主輩分高,可?是長輩,便連洪文帝也要給幾分薄面,尊稱一聲姑姑,他們當然不能不理。 聞言,元朝也笑?著回道:“回長公主的話,我與師兄自幼一起長大,多年的感情了,自然極好?!?/br> 虞晉的回應(yīng)是,笑?著遞過去一塊點心,“師妹很乖巧懂事,甚惹人喜愛。” 這話說得就?有點意思了。 畢竟方才,太子才說了元朝胡鬧,轉(zhuǎn)頭?,瑞王便說師妹乖巧可?愛。 三人的聲音不算高,但也不算低,隔著近的自然聽得清清楚楚。附近聽見的人,臉色難免有些?變化,皆都反射性地朝太子看去。 清冷淡漠的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絲毫沒有受影響。見此?,其他人心中都忍不住贊一句,不愧是太子殿下,果真非常人能及。并且更堅定了太子殿下對?元朝郡主無意的想?法。 所以?無論郡主是何想?法,太子殿下都不在意。 只?是誰也沒有看到,晏長裕手中的酒杯已經(jīng)顯了裂痕。冰涼的酒水侵濕了他的手心。 衛(wèi)陽大長公主忍不住多看了虞晉一眼,須臾,也笑?著道:“元朝郡主確實很好。那日賽馬,若不是郡主出手相助,姣姣怕是危矣?!?/br> 衛(wèi)陽大長公主乃霍姣姣的祖母。雖膝下孫子孫女不少,但衛(wèi)陽公主最?寵愛的便是嫡孫女霍姣姣。 前世霍姣姣意外?身亡,衛(wèi)陽公主震怒,幾乎把京城翻了個天。 只?是調(diào)查許久,最?后給出的結(jié)果也只?是意外?。 那日事后,公主府與昌遠侯府都送了不輕的謝禮到鎮(zhèn)國公府。 元朝對?衛(wèi)陽大長公主觀感還不錯,況且,她已收了謝禮,這情便算了了。聞言,她便道:“公主過譽了,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便是旁人看見了,想?來也不會?置之不理的?!?/br> “那可?不一定了?!毙l(wèi)陽大長公主不置可?否地笑?笑?,眸光卻是微涼,“這京中的貴人們,可?都不簡單。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可?是不會?顧惜任何人的命?!?/br> 元朝敏銳地察覺到衛(wèi)陽公主的語氣中似乎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和厭惡。 “這殿中有些?悶,知知可?要出去透透氣?”不等元朝深思,虞晉忽然開口,“御花園的花都開了,月下賞花,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知知可?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