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另一邊，燭火通明之中，出現(xiàn)了一張俊朗的少年臉龐。

    此人大約二十年紀(jì)，這張臉前段時間才位列仙門美色第一百多名，他身穿織錦法衣、冰紋靴履，也是一身從沒穿過的嶄新法衣。

    過生日要穿新衣服，可能是全修真界默認(rèn)的傳統(tǒng)。

    身穿新法衣的少年容貌不俗，可那雙蘊(yùn)含著許多情緒的眸子，卻破壞了這一張俊臉。比旁人冰冷怨毒，仿佛一條毒蛇吞吐著鮮紅的蛇信子，令好心來探望他的同門通體寒涼。

    “秦師兄，祝你生辰快樂，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他匆匆放下禮物就走了。

    對方這一唯恐避之不及，更令秦巡黑眸冰冷，一雙眼大睜，似乎要擇人而噬。那位同門被嚇得顫了顫。

    他后悔了，沒事干嘛來找秦師兄。

    爛好心也不能這樣泛濫。

    那一瞬間，這位同門幾乎感覺自己脖子被什么東西糾纏上了，喘不過氣，連忙落荒而逃。明、明年他再也不來了！

    目視著對方的背影。

    秦巡看也不看那位同門送來的禮物，他拆都不需要拆，想也知道是一些便宜的香囊靈石、山珍海貨。

    他冷冷地自嘲一聲：“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落得這般田地……”

    他拜入宗門多年，本來是內(nèi)門弟子中的天之驕子，更是人人景仰崇拜的秦師兄。

    自從秦巡殘害同門的事暴露出去，他的名聲地位一落千丈，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當(dāng)年如眾星捧月圍繞在他周圍的人，如鳥獸散得一干二凈。

    一夕之間他什么都崩塌了。

    喧囂之后是潮水無情般的褪去。

    以至于他從未過這般寂寥無人的生辰。

    比他在凡間宮廷捧高踩低還凄慘。

    就一兩個同門送了生辰禮，還都是不值一提的靈石香囊，這都是什么便宜貨，來作踐他的嗎！秦巡視這些為恥辱。

    他再一次錯過了信息，他與那五靈根小童竟是同一日的生辰。

    程長老沒有現(xiàn)身，倒也送了他一個錦盒。錦盒里裝著一本功法秘籍，秦巡神識一掃，所有靈墨文字盡收眼底，是一本堅固道心的書。

    書頁里還有一句信箋，刻錄著警句，“好自為之。”

    稍微一讀，程長老那嚴(yán)肅端正的面容就躍然在面前，令人心中不悅。

    可想而知，程長老還是不死心，也不相信他徹底戰(zhàn)勝了心魔，所以送他一本正道功法秘籍，想把他拐回正路。

    秦巡看到那一條警句，想也不想，把書直接撕毀，紙頁被撕得粉碎，如天女散開飄飄揚(yáng)揚(yáng)，才勉強(qiáng)解了他一點(diǎn)心頭之恨。

    他的態(tài)度很憤怒。

    虞飛雪內(nèi)心卻有點(diǎn)掙扎。

    再怎么說，程長老也是她的師父。程長老看在她的面子上，送給了秦巡一本水準(zhǔn)不俗的功法秘籍，師徒關(guān)系再便宜也不可分割，秦巡這般踐踏心意，無形之中也有點(diǎn)傷害她。

    更別提，秦巡不需要這本功法秘籍，也可以轉(zhuǎn)贈給她。她拿去修煉，也能稍微變強(qiáng)一些。

    而不是干脆利落地撕掉功法秘籍，書頁碎片如天女散花一般，一點(diǎn)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在宗門大比，秦巡干脆利落地拋下了她，任由她被數(shù)百人包圍，那一次經(jīng)歷讓她極沒有安全感。她一直以來，不想吃修煉的苦，只想著陪在秦巡，見證他拯救天下蒼生，結(jié)束仙魔混戰(zhàn)。

    可那一次事情發(fā)生了，令她心中時常發(fā)生動搖。

    燭光之中，少女垂下眼眸，臉龐浮現(xiàn)輕微的小情緒。

    這一點(diǎn)敏感的小情緒，自然被秦巡捕捉到了。

    秦巡神色怔愣，心里怒火再度升騰，一種煩躁不堪的情緒驅(qū)使著他開口：

    “飛雪，你在怨我嗎？一本破秘籍而已，沒必要珍惜。”

    他是無所謂道侶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不能埋怨他！

    少女默不作聲。

    “算了，許愿吧！”秦巡煩躁得不行，一種極度壓抑的氣息縈繞在他周身，這一次他的生辰宴毫無人氣，已經(jīng)讓他十分不爽，他沒有多余的心情去安撫鬧脾氣的道侶。

    按照修真界的傳統(tǒng)，修士的生辰有天道見證，許愿是重中之重。

    傳說中，越受天道寵愛的人，越容易實(shí)現(xiàn)愿望。

    秦巡想也不想，一雙狹長的眸子瞇起，昂首挺胸，許下一個個愿景。

    “我要至高無上的地位，我要眾人仰慕，對我卑躬屈膝，我要無數(shù)紅顏知己！……”

    沒錯，秦巡看著身邊就虞飛雪一人，總感覺不該這樣子的！

    他的生辰宴應(yīng)該大擺宴席，熱鬧三天三夜，宴席上有群修環(huán)繞，有同門恭維，有女修愛慕，他身邊除了虞飛雪之外，應(yīng)該還有二三四五個紅顏知己，笑意盈盈地為他慶祝生辰才對！

    就像他在凡間的父皇，每次壽辰，后宮都忙作一團(tuán)，為換龍顏一笑絞盡腦汁。電光石火之際，一幅美好的畫卷閃過他的眼簾，他還沒來得及捕捉住，就消散開來，秦巡猛地睜眼，四下依然冷冷清清、寂寥無人。

    只有一個鬧脾氣的虞飛雪。

    少女雖然賭氣一聲不吭，可他許愿時，還是目光柔柔地看著他。

    秦巡并不珍惜，只心下輕嘆，什么紅顏知己，他一個都沒有！

    “最后我還有一個愿望，天道在上，我希望百萬魔兵入侵修真界，如入無人之境……”

    一旦魔門入侵修真界，就會掀起兩界戰(zhàn)爭，這團(tuán)戰(zhàn)爭之火要燒，不如燒得轟轟烈烈！他才能趁勢而起。

    秦巡一點(diǎn)也沒覺得自己許了太多愿望，似乎有些貪得無厭了。

    反正他沒忘記，自己身為救世之子的使命，他要掀起仙魔混戰(zhàn)，殺了裴玄，成就光輝不朽的偉業(yè)。

    秦巡可是一名野心家，他深知，既然立下了宏偉志愿，無論他受不受天道寵愛，就一定要努力做到。

    做事不能怕艱難，想要什么就要爭取到底！

    這十年，他要爭分奪秒，絕對不能松懈。

    ……

    時光荏苒，又一年過去了。

    葉清小師弟依然是眾人心目中的小寶貝，可對方身上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一時之間，眾人或噤若寒蟬，或議論紛紛，無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師弟他突然不笑了。

    眾所周知，小師弟才四五歲，擁有一張靈氣逼人的臉，雙頰常年白里透粉，靜態(tài)時就像一尊水晶捏造的娃娃，可愛得不可思議。

    明明沒有酒窩，可是笑容一直是最大的優(yōu)勢。靈動活潑，生機(jī)勃勃，常常嘴角一翹，笑容天真燦爛，仿佛有兩湖小水滴，拂過湖面蕩起漣漪；又似一根羽毛，輕飄飄落在手心里。

    叫人一看，甜到心底。

    誰見了都心底柔軟得一塌糊涂。

    所以，一旦小師弟不笑了，被人發(fā)覺，很快就成了宗門大新聞。

    “不好了，小師弟他不笑了——”

    全宗門都為之側(cè)目。

    怎么回事，小師弟居然不笑了！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全宗門的師兄師姐都火急火燎。

    小孩子沒有察覺，宗門最近的氣氛詭異云波詭譎，他小心翼翼地捂著腮幫子，想要掩藏自己那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小孩子臉蛋充滿了憂愁。

    他還不知道，好多人想探尋他不笑的原因。誰來都不好使，誰來他都如蚌殼一般一聲不吭。

    這一夜，葉清偷偷藏起了東西，趁著夜半三更大家都熟睡，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把東西丟上屋檐，另外幾顆，他找了一個地方刨土，埋起來。

    這一切做得很隱秘。

    沒有人知道。

    小孩子確信。

    可有一天，他被少年鬼修堵在了門口。

    “清清，你有小秘密——”

    輕而易舉就戳破了他近來驚恐的事。

    小孩子想也不想，小拳頭捏緊，否認(rèn)道：“窩、我沒有！”

    近來他說話沒有往常流暢了，他刻意壓著小嗓子，一字一句說話，仿佛每一個字都是稚嫩的嗓子眼里擠出來一般。

    旁人偶爾問起，他就說這是一個幼崽邁向成熟不可避免的改變。

    “你別怕，我是來幫助你的?！?/br>
    燕赤離掰開他的小拳頭，將聲音壓得極低。

    小孩子眼神瞬間從警惕變得迷茫，“幫、幫我？”

    也跟著壓低了小奶音。

    “沒錯。他們都想打探你的秘密，一點(diǎn)也不尊重你，只有我真心實(shí)意關(guān)心你?！?/br>
    少年鬼修一邊拉踩一邊不忘給別人上眼藥，那張俊美俊俏到極富侵略性的臉逼近，莫名讓空氣都充滿逼仄，小孩子本就有幾分審美在身上，心里警惕防線又一步降低。

    “……真的嗎？”

    你聽聽，人類幼崽真不禁騙。

    “真的?！毖喑嚯x“呵呵”笑了起來，聲音充滿了靡靡之音，比任何事物都充滿了蠱惑魅力，“我最近探查了一下，歸元宗附近有魔氣蹤跡，越是修為低下的弟子越容易中招，你最近身上所發(fā)生的事，搞不好是魔氣入侵，我施展一個法術(shù)，給你驅(qū)散一下?！?/br>
    “真、真的嗎？”

    小孩子呆了一呆，驚恐地瞪大眼睛，難怪他最近牙齒好痛，人變得好丑！原來可能是魔氣入侵吧！

    “真的，不過你要把你的秘密毫無保留給我看，我才能判斷。”少年鬼修抿唇而笑，笑容和善溫柔，漆黑雙目似蘊(yùn)藏著一絲勾魂攝魄之力。

    那含笑的聲音入耳。

    葉清往后退了一大步。

    望著歪靠在墻上、笑吟吟的少年鬼修，他心下有點(diǎn)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