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第134節(jié)
這個少年臉實在陌生,搜刮記憶無果。不過星耀宮每個月都會從民間吸納一批少年,是或不是,用不著多想。 裴玄眼底逐漸凝起一抹寒芒,他的劍泛著寒光,顯出一份令人迷醉的殺戮之美。 ——沖著他來的人,往往帶著無數(shù)的鬼蜮伎倆與陰謀算計,不是要他的命,便是要他身上的東西。 葉清一路磕磕碰碰,抵達了終點,他也順利看到了年少時期的父親。 裴玄皺著眉,看眼前這來歷不明的少年,一眼不眨地望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既有錯愕震驚、不敢置信的激動又有無窮無盡的欣喜,似乎還想撲過來。 真的十分古怪,令他心中泛起殺意。 于是他一劍落在這人的脖頸上。 第107章 看清裴玄的那一刻,葉清他終于明白回到兩萬年前,恰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了——原來是來拯救他爹! 宿命真是無比奇妙。 葉清跨越浩瀚時空,邂逅了少年時期的裴玄。以至于許久之后,裴玄永遠無法忘記這一日——思過崖底陰冷又潮濕、渾濁又黑暗,這個簡直是一無是處的地方,都因葉清御劍落下,那樣猝不及防的降臨,從此在毀天滅地的魔頭心中賦予了一種顏色、一段溫情。 這都是后事。 眼下這種溫情是沒有的,唯有綻放的殺意。 “你是何人,誰派你來的?” 少年聲音冷淡,如極地的寒冬……那音色,與記憶中的像又不像。 葉清整個人都愣住了,瞳孔猛地緊縮,身軀仿佛被使了定身術(shù)一般,腦子轟隆作響,只剩下一個荒誕的念頭——裴玄要殺他! 這不是他預料中的樣子。 可他預料中是什么樣子,葉清也說不出所以然,總之不會是兵戎相見就是了! 葉清也許是被寵壞了。 這一刻想到,思過崖這個地方黑黢黢,充滿了許多恐怖東西,他一路走來害怕得不行,也沒有臨陣脫逃,也沒有委屈。 唯獨沒想到,甫一照面,裴玄那一長劍就抵在他咽喉處,與兩萬年后形成鮮明對比,他心中委屈一下子就泛濫成災。爹,我是你兒子啊,你一向?qū)櫸业?,怎么能動手殺我?/br> 自己會死在裴玄手里,這種想象令他眼角迅速泛起緋紅。 好吧,葉清知道,自己是兩萬年后的來客,裴玄不認識他才是真的,多想其中這點因果邏輯,委屈才稍稍壓下。 葉清還自發(fā)給裴玄的行為進行了描補——也許是兩萬多年前的少年爹,經(jīng)歷過太多波折,已經(jīng)不相信人心了,俗稱防備心太強了。 寒鴉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崖底太黑了,它沒看清葉清的臉。 此時寒冰劍搭在葉清細瘦的脖子處,劍身寒芒熠熠如同明鏡,照出一張精致的臉龐。這少年大約十六七歲,膚白如玉,看上去極為秀氣。 與其他瀕死而丑態(tài)百出的人不同,少年神色極為委屈,在這月色籠罩暗不透光的墓地。裴玄劍光一動,蕩漾起一片水藍,更把對方眼角那一抹紅照得纖毫畢現(xiàn)。 沒想到這星耀宮的新弟子皮相如此出眾…… 寒鴉是黑暗物種,起了一點憐香惜玉之心。 也有可能是葉清那眼神實在干凈,凝視著人時,似蘊著漫天星河般,令人生不出惡感,與那些陰險詭譎毫不沾邊。 可惜它有憐香惜玉之心,卻知道身邊這魔頭是沒有的,死于對方劍下皮囊極好的修士,沒有上百個,也有十幾個。 這少年必定要人頭分離了。 只是寒鴉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純真的少年,比他想象中能屈能伸多了。接下來的發(fā)展差點驚掉它一雙紅眼。 面對裴玄的詰問。 葉清老老實實說:“我叫葉清,我是自己來的,沒有人派我?!笨跉夥浅U嬲\。 裴玄動作微微一頓,蹙起了眉峰。 不知道為何……他與此人素昧平生,可是對方臉上每一處細節(jié)變化,都讓他心驀地一悸,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牽動感。這種牽動感何其突兀,幾乎是憑空而來,仿佛他該為了眼前這個少年的嬉笑怒樂而情緒起伏。對方蹙眉驚懼、眼中有淚光,他就該放下劍。 這種情緒來得陡然。 裴玄一向厭惡這種被人cao縱之感。 至于葉清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 星耀宮有多骯臟污穢,舉世皆知,一個星耀宮的新弟子,沒事往思過崖跑,還專門為他而來,怎么可能沒有圖謀? 他的長劍抵在葉清的喉嚨上,欲往更深處刎去。 葉清僅是練氣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只要他稍微用力或者心神一動,這個少年就會血濺三尺。 隨著鮮血狂涌、一身靈氣消散,這個少年就會倒在地上,成為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體。而他生性殺人如麻,死在他劍下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他殺了便殺了,不會回頭多看一眼。 也許吧…… 裴玄眉目不動,盡力忽視那種奇怪的牽引感。 可裴玄沒想到,接下來葉清的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葉清急急忙忙,又很認真地說:“我說的是真的,你要信我哦爹。我是從兩萬年后來的,我是你親生兒子,聽說你過得不好,特地來尋你,不會害你的!我在崖上聽到,他們?yōu)榱梭@春大比把你發(fā)配思過崖,此地這般危險,我立刻就來了……” 葉清絮絮叨叨說著心路歷程,可長長的一串話,都遠沒有那個稱呼震撼。 這一聲爹,好似一點星火,猝不及防,差點把整個思過崖給點著了。 寒鴉:“???” 裴玄:“……” “你叫我什么?” 殺氣直接彌漫。 感受到這股鋪天蓋地的威壓,包括寒鴉在內(nèi),一群枯枝上棲息的黑暗物種渾身發(fā)抖,好一陣心驚rou跳。一邊展翅凄叫,一邊在心里輪流唾棄葉清這個看上去秀秀氣氣的小娃兒真不要臉。為了活命竟然認賊作父,管一個少年魔頭叫父。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小娃兒真是能屈能伸。 不對,越是善于隱忍之人,說不定背后所圖甚大。 如果葉清能聽到黑暗物種的心聲,一定會高喊:什么認賊作父,這真的是他老父親??! 寒鴉們的唾棄是一陣陣尖銳如梟的叫聲,葉清茫然地聽不懂,裴玄卻能聽懂,他眼神極冷,對葉清的印象更低了幾分。 他從未見過這般曲意求饒、沒有骨氣的人! 可莫名其妙,少年那一句輕輕軟軟的爹,令他胸腔微顫,蔓延起一種強烈的牽動感。 又來了,這種不受掌控的感受…… 少年裴玄冰冷、審視的目光,落在葉清臉上。 這目光有若實質(zhì),令葉清周身掠過一陣寒意,他從小被庇護著長大,對某些東西反應遲鈍??稍龠t鈍,依然感覺在父親的注視下,雞皮疙瘩這種東西,從胳膊上爬出來了。 父親也沒有放下劍。 都說刀劍無眼。 葉清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推開脖子上這把劍,行為舉止十分可愛,他說:“爹,你要信我哦?!?/br> 葉清是個行動派,他拿出隨身儲物袋,在里頭挑挑揀揀,似乎是想找出一些能夠認親的鐵證??上г趺凑?,除了堆積如山的靈石和法器法寶,短期內(nèi)好像找不出能令人信服的東西。 寒鴉瞄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儲物袋:“果然是一個富家子弟。不對,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富有了,主人,這個少年來頭很大?!?/br> 一個來頭不小又家境優(yōu)渥的仙門少年,怎么會對一個魔頭可愛微笑、曲意求饒,這本身已經(jīng)說明了問題。 葉清“唔”了一聲,把自己亂七八糟的儲物袋一系,“給我一點時間!”都怪儲物袋里東西太多了,他不擅長整理,又沒有唐希哥哥幫他記住哪一格放了什么,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也是正常。 裴玄沒說信或不信,不過看他那冷漠神色就一清二楚了。葉清還想繼續(xù)證明,下一秒他聽到劍身回撤的一點清泠。 “走吧?!鄙倌晟ひ羟謇洌惺柽h淡漠,卻含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殺意,還有一股威嚴。 葉清下意識跟上,語氣有驚喜:“去哪啊爹,你是信我了嗎?” 裴玄果斷無視了那黏糊糊的稱呼,“去驚春大比?!?/br> —— 距離驚春大比僅剩半個時辰,星耀宮山峰處人山人海。驚春大比是一年一度的內(nèi)門考核,參與者皆是天之驕子和宗門精英。 一名青年站在廣場處,他皮相尚可,身穿青白相間的勁裝,頭戴青玉冠,一副翩翩劍修的風采,正是星耀宮的掌教大師兄徐素風。 徐素風乃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更是宗門精心培養(yǎng)的內(nèi)門弟子,上下矚意的下一任掌門,整個星耀宮都要捧著的人物。 徐素風也是一道貌盎然之輩,他看了看天光,整了整衣冠后,微微一笑:“時間快到了吧?!?/br> 其余弟子例如孟星海之流,聞弦歌而知雅,立刻順桿而下,拍起了馬屁:“徐師兄的劍法出神入化,我等向來敬佩萬分,這次驚春大比已沒有懸念?!?/br> “徐師兄劍術(shù)卓絕,我輩只能努力爭取二流、三流?!?/br> “不錯,徐師兄潛心修習《星耀秘籍》,輔之以星辰劍術(shù),修為一日千里,早已是八荒強者。” 《星耀秘籍》在萬年后失傳,在當下卻是炙手可熱的秘籍,唯有嫡系能學習。徐素風作為掌門弟子,修行了上百年,確實算是神功小成,能傲視八荒不少修士。 有人光夸掌教大師兄還尤嫌不足,不忘找一個人物來拉踩一下:“那魔孽應該尚在崖底,不知驚春大比的消息,現(xiàn)已卯時三刻,沒有人去通知,他是趕不上的。”誰會那么沒有眼色,去通知呢,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魔孽就算來了,也不是徐師兄的對手。” 在場星耀宮弟子,一口一個魔孽,也是仗著人在思過崖下,不怕被聽到。徐素風也沒阻止,儒雅面容端的是和藹可親。 人聲鼎沸中,晨鐘敲了三下,就在大家言笑晏晏,陸陸續(xù)續(xù)準備按順序下場比試之時,一抹藍色身影忽然殺到,驚起山峰無數(shù)燕雀。 那一瞬間,全場都詭異地寂靜了,如同被魔鬼掐住了咽喉,紛紛受驚,幾乎無法出聲。 該怎么形容這個人? 在天光大亮之下,來人皮相舉世奪目,卻也十分嚇人。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雙眼幽深,如寒水浸泡過似的,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涼意。 不知道是否他們懼怕到了極致,產(chǎn)生了心理作用,那一身藍色袍子十分不對勁,竟不是鮮亮的藍,那色澤藍得快要滴出墨水,幾乎快演化成濃墨。 不少剛背后說人的弟子冷汗流了一背,他們無法控制心跳加速,哆哆嗦嗦道:“是誰,是誰把這煞神請來了?” 更有人驚慌失措:“他不會要下場吧,師兄我想退出!我想退出!” 徐素風臉色也不好看,一陣青一陣白,儒雅溫和的面具有點破碎。這驚春大比是他向掌門師尊提議舉辦的,如今他忽然想折回去,跟掌門師尊說取消! 縱使是兩萬年前,裴玄之名,也是令人色變?nèi)帧?/br> 葉清是不明白這種恐懼的,他落后一步,趕到了山峰,在一片死寂中,他迷迷糊糊,抬起眼,看了一眼天光之下的裴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