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第154節(jié)
也許是他心緒起伏過多,他聽到了一點動靜,儼然是久違的心魔。那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再度在他心底響起,說了話,知曉他有了牽掛,不再勸他毀了這雞零狗碎的人世。 心魔說的是:“你的崽那么弱,你放心嗎?” 自然不放心。 “他是練氣期,你是渡劫巔峰……你們之間的差距如隔天塹,你要守著他一輩子嗎?” 這心魔又來隨隨便便干擾他的思緒了。 這一問,卻問進了他的心底,裴玄心里清楚,孩子在,他是不會隨隨便便飛升的。他走了,葉清怎么辦,會不會受欺負(fù)。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可能性發(fā)生。 裴玄眼里聚起淡淡睥睨之色:“自然要守著他,我會壓制修為,不會輕易飛升?!?/br> 更何況,他目前的修為是元嬰境之后更上一層樓的境界,葉清是練氣期又如何,他們之間的差距不算天塹,還是有一同飛升的可能性。 霧里看花終隔一層,他一腳踩入了心魔陷阱。 心魔大笑:“你怎么是化神境,你是渡劫巔峰??!他是練氣期,你是渡劫巔峰??!” 在旁人聽來,這一串話古怪沙啞,如魔音繞梁穿透而來,說得莫名其妙。 裴玄的心臟一瞬間跳停,那份冷淡之色散去,他明白心魔嘲諷大笑之下的含義—— 噩夢醒來,心魔消失。 終將墮魔的藍(lán)衣修士垂下眼眸,心臟似被一只無形的手牢牢攥住,原來觸手可及的東西,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恰在此時,葉清落下了最后一筆。 少年似乎自滿于自己繪畫天賦,孤芳自賞,足足欣賞了好一會兒,才又拿起一張白紙覆蓋在這張畫上,然后開開心心地將畫作卷起來。 裴玄也靜靜注視了他一會兒,他開口,“清清,你畫了我。” 葉清點頭:“是啊,我畫的都是爹?!?/br> “那你的畫,為何沒有給我看……不是送給我?”清清你打算給誰看。搖曳的燭火下,少年魔頭一雙墨玉般的眼睛,與畫作上的人如出一轍。 裴玄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很清楚,再不看的話??匆谎?,少一眼。 葉清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給你呀!給兩萬年后的你!” 他這段時日,畫了少年裴玄的許多畫像,畫作有靈,能留住一位藍(lán)衣修士年輕時最出眾、風(fēng)光霽月的樣子。 等他回家了,要把這些畫送給爹?。?!誰能說,這不是最好的禮物?。。?/br> 裴玄臉色沒變,他淡淡道:“原來如此,給他,不是給我……” 這句話葉清聽得不是很明白,“就是給爹你的呀。”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知父莫若崽,葉清敏銳地感受到,裴玄的心情出現(xiàn)了紊亂,他心底非常詫異。他說錯什么了嗎? 沒等好孩子慢慢品出這話言語下的深意,裴玄又道:“清清,你要走了嗎?”少年魔頭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這一問話直白又干脆。 寒鴉心驚rou跳。 因為它感覺那主人問的其實不是,“你要走了嗎”,而是“你要拋棄我了嗎?”。明明是世間最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魔頭,這話問的,好似一只折翼難飛的孤雁。 葉清一向是遲鈍的,他沒聽出來,他點了點頭,“我必須走啦?!?/br> 這斗轉(zhuǎn)星移的禁術(shù),能令他越過兩萬年的滄海桑田,卻有一個弊端!時間線不穩(wěn)定,他不能離開太久。 他之前進入玄靈秘境,與天道在世界盡頭的歸墟待了幾日,一出來就看到他爹率領(lǐng)三萬萬上古妖魔攻打歸元宗。 歸元宗差點遭遇滅門之禍。有前車之鑒,葉清不能消失太久,仙門道州搖搖欲墜岌岌可危,可禁不起再一次兵臨城下。 果然是要走。 裴玄面無表情。 他開始厭惡,那一個聲音為什么要提醒他。 這練氣期的兒子,屬于未來的他,而不是現(xiàn)在。 寒鴉嚇了一跳,它嗅到了鮮血的味道,鴉鴉一個低頭發(fā)現(xiàn)了主人的掌心,有深深的掐痕,入掌之深幾乎沁出血,血珠從指尖滾落。 主人!你流血了?。?/br> 它嚇得要凄厲出聲。 少年魔頭面色巋然不動,一雙寒潭似的眼深邃,不曾合一下,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手指掐入縫中,也許是他真的心緒起伏太大,也可能是他在使手段,他在期望一個好孩子,會驚訝道:“爹!你怎么流血了!” 然后給他包扎傷口。 可惜葉清這時候,心里想的都是兩萬年后的人事物,根本沒注意到他,獨留一個魔頭在深淵里沉淪。 好似他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任鮮血流干了也無人在意,他被冷落在原地。 好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只是出神一會兒,有些魔頭心中想法已走了十萬八千里。 死亡一般的寂靜孤冷持續(xù)太久,最終,少年魔頭道:“清清,你走了……我不適應(yīng)。” 葉清想起了許愿池那個愿望,小臉莫名其妙沮喪起來,“我也舍不得爹,可是我真的要走了?!?/br> 猶記那一夜,燈火通明的璀璨仙城,人之心聲愿景化為無數(shù)流云氣泡,往上飛越,飛到他的池子里。 …… 裴玄從不信命,也厭惡天道。 他對神魔之事一向冷漠以觀,無論獨行在鼎沸人世,還是執(zhí)劍顛沛在萬籟俱寂的深淵,他都沒有任何所求所愿。直到葉清出現(xiàn)了,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一個人做不到徹底的無情無欲。那一夜狂風(fēng)將至,他慢慢抬起手,如業(yè)火中焚毀的紅蓮,如一妄求的魂靈,他許了個愿望,他想……讓葉清留下。 留在何處,留在這兩萬多年前。 葉清看到了這個愿望。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留下,才沮喪愧疚。 …… 葉清果真要走,感受到了越來越冷的變化,好似冰天雪地,讓人置身冰窟。 就在這時,葉清開口了,“爹,我會一直想你的。兩萬年后,我們就會再見啦?!?/br> 兩萬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是許多修士的一生,漫漫紅塵中無限堆砌的長度。 不是徹底的失去,而是要等。 論一句話,是怎么讓冰天雪地到勉強回春。 寒鴉戰(zhàn)戰(zhàn)兢兢。 “好。” 寒鴉聽到了應(yīng)答聲。 —— 葉清走的那一日,一輪耀眼的晚霞點綴在仙城,山水相依,暖風(fēng)輕輕,連流云都溫潤可愛。云蒸霞蔚,蒼穹光芒四射,明亮又不刺眼,將少年照得發(fā)光,誰見了不贊一聲天象壯美。 云霞也照著裴玄,照在他側(cè)顏上,寒冰劍也光閃閃,如披了一層清輝。 “我走了哦,爹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哦?!比~清眼中有不舍,一步三回頭。 裴玄遙遙望去,幽黑的瞳孔不斷凝望。 ……兩萬多年后,他就能擁有兒子了是嗎? 葉清走時,景致極美。 葉清走后,不過瞬息,炫美的云霞徹底消失。夜幕西垂,一道閃電劈開黑色蒼穹,天空陰云密布,鬼火狐鳴。 連風(fēng)都極為寒冷蕭索。 裴玄還在原地,夜色卻不再照顧他,反而把他的身軀,牽出了一個扭曲虛影。 風(fēng)吹雨打間,一片冷清寂寞。 這場景變幻太快,星耀宮不少弟子都懵了。 天道愛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果真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 徐素風(fēng)收到通風(fēng)報信時,他愣了一下。他猜不到葉清去了何處,可他能感覺到,裴玄的心情不是很好,應(yīng)該說非常差。 差到什么地步,差到對方執(zhí)劍走來,那雙眼閃著冰冷厭棄的光,好似在看螻蟻一般,手中劍折射出驚心動魄的幽藍(lán)色。 聲音冷得能結(jié)冰,沒有一絲情感,還裹挾著殺氣。 “留他都留不住,要你們何用……” 他早就想覆滅星耀宮。葉清在,他可以無限延緩這件事。 葉清不在,星耀宮唯一的價值也沒了。 什么叫留他不?。俊獛熥鹂炀任?! 徐素風(fēng)臉色慘白,眼神流露出恐懼。沒等他呼救,一線流光閃過,一絲鮮血已從他脖頸處流了下來。 他的死相極慘。 感應(yīng)到弟子身死,星耀宮掌門猛地睜開眼。他提劍走出殿宇,下一秒發(fā)現(xiàn)他心心念念無比垂涎的那具驚世無雙的道骨就在眼前。 原來是裴玄來了。 他愣了一下,心生警惕,剛想擺出師尊的架子招呼裴玄。 卻沒看到那雙眼冷漠極了,令人心底發(fā)寒。于是下一瞬,他也步上了后塵,瞪大了眼睛,喉嚨里那句“孽徒”的聲音卡在正中,幾滴鮮血飛濺。 裴玄動手時,孟星??匆娏恕?/br> 他看見裴玄朝他走來,面無表情,氣勢如神似魔,那提著劍的模樣,宛若身處滔天血海之中,渾身滿溢殺伐之氣。 仿佛下一個要死的就是他,孟星海差點嚇瘋,這一幕也成了他后來一生的夢魘。 這一夜,血涌如瀑,星耀宮掌門和掌教大師兄身死,某孟姓弟子在逃,偌大一個宗門分崩離析。 與此同時,葉清回到了兩萬年后的魔域。 他第一時間看了一下禁術(shù)造成的時間差,他去了兩萬年前兩個月,竟然只過去了一日。 葉清御劍回家,他覺得好巧哦。 剛與年少父親闊別,很快又見到了成熟版的父親。在魔域等著他的男人,眉目深邃,許多年前已登臨魔主之位,氣度無比深沉威嚴(yán),好似只要他想,毀天滅地就在一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