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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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衡曾經(jīng)拍攝過很多不同類型的電影,接觸過形形色色的特效化妝師畫就的傷疤。 但沒有一條能像今天他看到的一樣,如此觸目驚心。 那些……沒錯,不僅僅只是單純的一條,而是“一些”。它們猙獰跋扈的貼合在江眠白皙的手腕,本就丑陋的模樣被襯托的更加不堪入目。 可是周思衡完全沒有逃避去面對,而是微微收緊了手上的力氣,確保自己能夠牽住江眠,又不至于弄疼他。 “眠眠……”他開口,連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聲線帶著不可思議的顫抖,“……是不是,很痛?” 他本想問這些傷疤是從何而來,但開口前一秒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這些疤痕代表著什么,早已經(jīng)不言而喻。 江眠低著頭,不敢對上周思衡的表情。 他從周思衡的語氣當中聽出了不可置信,江眠此刻是害怕的,他怕自己一抬起頭,看到周思衡眼底的恐懼,就像當年被江云撞見自己自殘的時候,仿佛見了鬼一般的失望眼神。 因為已經(jīng)被傷害過一次,所以更害怕受傷。 也只有來自自己親自動手留下的傷口,才讓江眠有著“活著”的可能。 江眠沒有說話,周思衡努力把自己的視線從那塊讓他心驚又心痛的地方轉移,本想蹲下身對上江眠的雙目,卻在低頭的時候瞧見了剛才那片被江眠弄掉在地板上的刀片。 周思衡沉默不語,彎腰撿起。 看到作案工具徹底被發(fā)現(xiàn),江眠控制不住伸手抓了一下,然而他的左手被周思衡牽引著,根本動彈不得。 洗手池上還留存著的血跡、撤去了遮掩腕表的手腕,還有江眠逃避不肯面對自己的態(tài)度,周思衡怎么看不出來,在他到來之前,江眠就是在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把刀片丟進馬桶,摁下沖水按鈕后,周思衡取過掛在置物架側面的抹布,開閘防水,清理完整片現(xiàn)場的痕跡。 可是就算洗手池當中的血漬被水流帶走,空氣中還是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 “別擔心,已經(jīng)沒事了?!敝芩己馍焓?,試探著撫摸上江眠的臉頰,盡可能地放輕語調,慢慢勸導,“讓我再看看傷口,嗯?” 既然已經(jīng)被周思衡發(fā)現(xiàn)最后的真相,江眠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像是一只布娃娃似的任憑周思衡擺布。 把人帶到沙發(fā)后,周思衡熟練的尋找到被放置在江眠書桌抽屜里的醫(yī)藥箱,他來的時候很巧,他猜測江眠應該還沒有徹底失控到難以挽回的地步,所以并沒有劃傷到要害,本想幫著江眠做個傷口處理,但當再次牽起江眠的左手仔細上藥的時候,卻猛然發(fā)現(xiàn)江眠的手掌與手腕連接處,長著兩顆相距大約一個指關節(jié)的小黑痣。 “你——” 這兩顆痣的特征太過于明顯,很少會有人擁有同款特征,周思衡腦中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從那個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小粉絲曾經(jīng)那些半抱怨半撒嬌的話,再到日常相處中說話的口吻和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小細節(jié)。 周思衡覺得這個世界簡直魔幻到可怕。 江眠,就是他尋找了多年的,那個從自己出道開始,一路陪伴自己走到今天的小粉絲。 他心里有了明確的猜測,卻并沒有說出口詢問江眠。 他擔心江眠目前的狀態(tài),自己說多錯多,反而更加刺激江眠。 當務之急,是先穩(wěn)定江眠瀕臨崩潰的情緒,還有——他需要知道從今天中午兩人分離后,這么幾個小時之內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周思衡當然不認為是小李在欺騙自己,只是他肯定也有很多不知道的、被江眠刻意隱瞞下的真相。 在清理傷口之前,周思衡低下頭,在江眠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江眠如今對他的試探性接觸信賴程度大幅度提升,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因為他稍微靠近兩步,就會掙扎著逃離的抵觸狀態(tài)。 所以這樣的安撫性親密接觸,周思衡希望,能夠或多或少的打消江眠心中的恐懼。 江眠手腕上的疤痕,大多看起來都有些年頭。 周思衡一條條的擦拭著,像是撫摸歲月篆刻在古老枯木上的褶皺,再也不可消除。 一條、兩條、三條…… 那些猙獰,永遠無法消除的丑陋傷痕,江眠的手腕上,一共有八條。 其中有些已經(jīng)看上去很久遠,還有一兩條看上去像是不久前才留下的痕跡。 “疼嗎?” 周思衡簡直不敢想象,在他和江眠初次相遇之前,他經(jīng)歷過多少次與江眠徹底擦肩而過的世界可能? 或許是在某個他正在背誦臺詞的夜晚、或許是某段正在夢里酣睡的時段……而被他放在心尖上的那朵小玫瑰,正在用自己滿身的尖刺,化身傷害自己最兇狠的利刃。 每一次下手,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不疼……” 周思衡安撫了很久,犯了錯的小玫瑰才堪堪出聲,卻仍舊是逃避與周思衡的對視。 “只要想著你,就不會覺得疼。” 江眠沒有撒謊,這的確是他藏在心里這么多年的心里話。 除了被謝衍撞見蔡興耿準備對自己下手的那天,從陽臺一躍而下的那次以外,此后的每次自我傷害,都是江眠用以抵御靈魂深處被撕扯的疼痛。 只有身體上的疼痛,才能夠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還是個能夠被稱之為“人”的物種,而不是人人喊打人人厭惡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