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年少成名 第6節(jié)
“看家?金山叔 都不在了,這破房子看什么看?”胡玉婷詫異,說完還打量這間破舊的房子。 周方圓卻搖搖頭,又想到昨晚她爸說的話,“看家,我答應我爸了,一個人也能好好的,我啥都會,洗衣服,做飯,割草,放羊,養(yǎng)雞鴨,我能好好的?!?/br> 周方圓心底把這個當成自己和父親的承諾,她會好好看家,即使一個人她也能好好的,就像她爸說的,他只是去了一個很遠 地方。 胡玉婷不在多說,周方圓只是年齡小,嘴里meimei叫著 ,實際她們兩人是朋友。 在她眼里,周方圓很厲害。 胡玉婷的到來,驅散了周方圓心頭那股涼意,兩個人頭抵著頭,就像是周金山睡著了,兩個人再說悄悄話一樣。 “我聽人說你不念初中了?”周方圓從別人那里聽到的。 胡玉婷撇撇嘴,嗯了一聲,過了半響才開口,“我媽不是在縣城給人洗頭嗎,已經(jīng)快一年沒回來了。我奶中風癱在床,話都說的不利索,我不在家,她得餓死?!闭f完,人變得沉默,手里拿著一根麥稈在手里玩,“不過我現(xiàn)在能掙錢了,我和幾個人拜了把子,我現(xiàn)在跟著 他們,有吃有喝的,偶爾還能掙一筆 大錢?!?/br> 說完又翻出來幾包零食 ,“你要是想掙錢,可以來找我,我大哥他們看在我的面上 也會照顧你幾分的。” 胡玉婷拍拍剛發(fā)育的胸口,痛呼一聲,又湊近周方圓耳朵嘰嘰咕咕,“我來那個了?你知道吧,就那個一來,胸會變大。雖然你還小要過幾年,但是也得知道,別到時候傻乎乎的嚇一跳.......” 周方圓聽得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真的,反正你先記住我的話就對了,別人都有mama教,我有媽和沒媽一個樣,你壓根就沒有,萬一到時候我不在,你找不著人問,還以為自己得了大病呢?!币徽f到mama,胡玉婷頓了下,瞥了周方圓一眼,“實際上,我去縣城找她,到了店里才知道她辭職半年多了?!?/br> 兩個人久久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周方圓聽到旁邊胡玉婷吸鼻子聲,轉過頭看去,狐貍一樣的眼睛里已經(jīng)兜著淚,強忍著 沒掉。 抬手擦干她臉上 的眼淚,又轉過身去,什么話都沒說一句 。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心里都各自破了一個洞,呼呼透著涼風,和外面冰冷的空氣一樣。 * 周金山是早上被村里的農(nóng)用三輪車拉去火葬場的。村里人來了很多,站在院子里的,大門口的。兩扇咯吱響的木門不知道什么時候 掉了一扇。 周方圓看著她爸被抬走,過了一.夜 她已經(jīng)緩過來了,知道她爸要去很遠地方,今后就只有她一個人看家了。 胡玉婷一直跟在周方圓旁邊,好幾次都忍不住好奇的偷偷打量,昨天半夜哭醒還幾次,今天卻一滴眼淚沒有。 等到周方圓捧著骨灰盒回來,全程眼睫毛都沒濕一下。 喪禮 舉辦的很簡潔,沒有喪湯,人來的很少,院子里扎了很多白布黑花,三月倒春寒的緣故,下葬那天氣溫格外的低。 刮著小風,寒冷刺骨。 沒有吹吹打打的喇叭聲,也沒有凄涼的哭聲,村里人抬著棺材一步步走向周金山的自留地。 村里人很多在路邊站著,有同情的,有冷漠的,也有奚落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前方穿著 一身雪白孝衣的周方圓身上。 “周金山也是白忙活一場,把人拉扯這么大,臨走人家板著 一張臉,連哭都不哭一聲,這要是不是穿著 一身白孝,誰知道這干嘛的???” 劉桂琴站在人堆里,和旁邊人議論著。因為村長徐明偉上門籌錢給周金山辦喪事,她家還出了五塊錢。 兩斤豬rou就這么沒了,劉桂琴這心里一直憋著火。 “明明周金山家里有糧食有羊的賣了不就有錢了,而且徐二虎說周金山有錢,當初坑了村里的錢。明眼就花了蓋房子,其他說不準都藏著呢。要我說就里里外外找一遍。多的人對外裝窮 ,實際有錢的很?!眲⒐鹎訇庩柟謿獾?,她信徐二虎說的話,就蓋房子的錢,到現(xiàn)在都沒說清楚怎么回事? “你快閉嘴吧,誰家沒出幾塊錢?就你一個人出了,大家伙都出了,也沒見人嚷嚷。做點好事行善積德還不樂意?”有個上年的老奶,看不過眼,冷著臉狠狠懟了劉桂琴一句。 劉桂琴可不是誰都讓的,“怎么我家出錢出力出人的,還不讓我說話了,沒看到我家男人都去抬棺材去了?我就是看不過眼,圓丫頭一個父母不要的,周金山辛苦拉扯這么大,大家伙 誰看到她掉眼淚哭了?這不是現(xiàn)世白眼狼?又摸刀,又砍人的?今后啊,誰都別惹她,我長這么大拿刀殺雞都渾身打哆嗦,她可真厲害,心黑手狠,這樣的人書上怎么說來著,窮兇極惡,這長大了可真說不準將來會干什么大事 呢?!?/br> “你嘴上積德吧,她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能怎么窮兇極惡?父親這樣死了?她記恨怎么了?我要是被人逼死,我兒子要是屁都不敢吭一聲,我才氣死呢。劉桂琴,做人留一線,圓丫頭現(xiàn)在小,可我看著 將來是個能成事的?!?/br> 徐猛媽站在劉桂琴這邊,聽到后狠狠呸了一聲,“就是丫頭片子,這要是個兒子,周金山怕是也不會上吊自殺了?!?/br> 徐猛媽還記得周方圓拿鐵锨拍她的事,又見到她摸刀砍人,回去后對著兒子一頓教訓,周方圓心狠,她自已一個人怎么樣都沒人問,真要發(fā)瘋下狠手她什么都不怕。別人可不遭殃了? 像徐猛媽這樣教訓孩子的不止一兩家,幾乎村里那天院里的人私下 和孩子都說了,不要 和周方圓玩,見到她遠遠地躲開,惹她,會拿刀砍人。 “這樣的人,身邊沒個大人看管,早晚容易出事。就剛剛她身邊站的那個高個子丫頭 ,不是前胡村胡大膽的閨女嗎?聽說輟學了,整天跟著一群混混屁.股后面進進出出。我聽鎮(zhèn)里說,都不是什么好人,偷蒙拐騙的,有人親眼見他們偷了商店里東西,在樹底下分東西。我看這樣下去圓丫頭早晚和這伙人混一起 。” “胡大膽不是早死了,他媳婦不是在縣城做那什么,家里就一個老娘?” “癱了,好幾個月的事,以前經(jīng)??吹剿掌茽€,撿瓶子賣,后來打聽才知道,中風不能動了?!?/br> “這輩子過得也不容易,丈夫兒子都死了,兒媳婦更是下三濫不省心,唯一的孫女也是輟學 當了混混,嘖嘖?!?/br> 劉桂琴支著耳朵聽完,插了一句,“圓丫頭這樣的能不能送走?這才十歲?送到兒童福利院什么的?她一個人也沒辦法生活吧?”她可不是什么好心,純粹想得多。她娘家現(xiàn)成案列就有一個,男孩娘跑了,爹是個傻子 ,每個月初,村里領著,帶個口袋挨家挨戶要面要糧食。 眼瞅著事情就要變成這樣,劉桂琴就覺得心煩,“十歲也不大,送到福利院應該有人要吧?” “誰知道呢,徐明偉應該會向上 報備。”村里看著 送葬的隊伍走遠,天氣又冷,各自散了回家。 周方圓回到家里,見到村里人幫忙拆院里靈棚,便一頭扎進灶房里,刷鍋燒水。等到院里收拾干凈,她有杯子捧著杯子,沒有杯子,就用吃飯的碗。 “叔,喝水,” “大爺,喝水。” “嬸兒喝水?!?/br> 李艷梅接過碗,又看到她的手,比之前見到的更嚴重了,紅腫腫的手指像個紅蘿卜,放下碗,便拉起她的手,“你二叔給你凍瘡膏要記得用,手要是留下根,每年都要壞?!?/br> 周方圓點點頭。 “有事情,記得去找叔 和嬸兒?!崩钇G梅遠遠地看了徐明偉的一眼,強忍著眼淚。 昨晚上臨睡前,徐明偉給她透了話。 “圓丫頭的事,沒辦法往上報,按理她這樣沒有父母,沒有近親收養(yǎng)的,應該由村里出面證明,然后社會福利院接收?!闭f話的時候,徐明偉長長嘆了一口氣,“可圓丫頭沒戶口,是個黑戶,村委會里沒辦法開具證明 ?!?/br> 徐明偉上下跑了很多趟,答復都是這樣的。 派出所戶籍檔案里,沒有周方圓的信息。全國人口普查也沒有這個人,說白了,小徐村登記的人口里,沒有周方圓這個人,她不存在。 既然沒有這個人,村里就沒辦法開具證明。 里面深深淺淺的道道,徐明偉都知道,有心無力的,只能對著李艷梅說了句,“以后咱們多照看 兩眼 吧?!?/br> 才十歲,沒有戶口,不能上學,不能坐火車,不能辦銀行卡.....徐明偉光想一想都覺得頭疼。 李艷梅想的多,“那就當她是孤兒,原本就沒有父母,不就該送到福利院 ?” “由哪里送?她在徐家村長大,人口普查的時候村里根本提都沒提,你現(xiàn)在提了?那就是失職。周方圓到底怎么來的,周金山說是撿的,哪里撿的?誰能證明?要是萬一偷的,拐的呢?這話是村委人的原話。里面牽扯很多人和事,目前人送不出去?!?/br> 李艷梅并不傻,徐明偉的話她聽得很明白,圓圓是個黑戶,很多理所當然的事,換成她就變了。 周方圓并不知道這些,她有個小本本她全記著喪禮的花費,她得還。 晚上,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的,掉的門板也被重新裝上了,只是一開一合咯吱的更響了。 關上門那一刻,周方圓忍不住去看東屋矮棚,村里人說應該把東屋矮棚拆了,畢竟人在這吊死的不吉利。周方圓沒讓,說要是下大雨,羊和雞鴨什么的還有地方放。 她把擋住的木板的挪開,背著門仰頭看著棚子上木頭,足足看了一兩分鐘,才轉過身重新用木板好。 站在院里,冷風吹著,空曠又寂靜,通過坍塌泥巴墻,能看到黝黑黝黑的楊樹林,風吹動樹杈,整片林子都跟著搖曳發(fā)出嘩啦啦啦的聲音。 比以前更加安靜了,可現(xiàn)在她更害怕熱鬧。 堂屋,里屋的燈全都拉亮,周方圓找出家里干凈 的化肥口袋,把她爸的衣服全都裝了起來,扎緊放進木箱子里。 周金山黑白照片放在堂屋案子上,一進門就能看到。 收拾完一切后,周方圓鉆進被窩里,像個鵪鶉一樣縮著頭,沒一會,隔著被子聽到抽泣聲。 * 周金山下葬一星期后,村里議論的少了,提到周方圓也大多說上一句,可憐,命苦啥的。 周方圓繼續(xù)挖蒲公英,割草喂羊。 母羊吃得多,每天早中晚她都會挎著 籃子出去割草。 村里小孩見到她都遠遠 地躲開,都被家長耳提命面過了,說她會砍人。 徐二虎那里,李艷梅一直放心不下,央著徐明偉上門說和一下。徐明偉也怕鬧出事情小徐村不好收場,就趁著 晚上,路上人少去了徐二虎家。 徐二虎胳膊傷了,這些天在家里養(yǎng)傷,他的幾個兄弟也在,看著電視,吃著花生,瓜子橘子偶爾小酌一口愜意的很。見到徐明偉過來,有人還遞過去兩個橘子。 徐明偉接過橘子沒吃,又完好的放回桌子上,看了眼徐二虎的手,“手臂怎么樣 ?” 徐二虎揮了揮受傷的胳膊,渾不在意的,“碗大的一口子,結果就傷了皮?你說周金山窩囊,連他家菜刀都鈍。” 徐明偉皺眉看不慣徐二虎這做派,“人都死了,就別編排了。”接著二話不說,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圓丫頭砍你不對 ,這錢你拿著 補補,事就算過了。她爸死了不能說和你沒關系,可人死仇消,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孩子,身邊也沒個親戚,你也別去找她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十來歲 丫頭,村里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徐二虎瞥了眼桌上一百塊錢,撇撇嘴道,“本來,我是準備找死丫頭晦氣 的,。但是這兩天想想確實,人家才十來歲??晌疫@胳膊留了這么多血,我心里不得勁.....”說完,瞇眼挑眉看著徐明偉。 徐明偉看著徐二虎的無賴勁,皺著眉開口道:“徐二虎,我不怕給你透個底 ,市里下發(fā)的文件要整治各村各縣違法亂紀,小徐村是個什么名聲你自己清楚,是上面掛著號的。我是村長,不想這個時候惹事,才來你家一趟,你要是覺得無所謂,隨便你。事情鬧大了,才知道后果有多嚴重?!?/br> 說完話,站起身就往門外走。 徐二虎皺眉沉思一下,琢磨徐明偉話里真假。 “我倒是聽說了一嘴,好像是有這事。不過胳膊砍了,就落個一百塊錢?二哥,你這氣 能消?” 徐二虎看了眼說話的兄弟一眼,“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 “二哥那天說的烤羊把我饞的不行,這個天,整點羊rou湯,燴個羊rou大鍋,不是挺好的?” 徐二虎一聽,臉上肥rou都笑顫了,“整,老子窩心的火氣,吃她個羊解解氣?!?/br> 半夜起大火 第7章 胡玉婷在下葬后又來過一次,拎了一包東西過來,還是各式各樣的,有吃的有喝的,還是洗發(fā)水呢。 可rou眼可見的,她臉上多了些青紫痕跡。 周方圓不要,讓她拿回去自己吃。 “家里還有,給你帶的。”胡玉婷也不說自己臉上 的事,只說掙錢了,她給她奶在縣城里大藥房里買了藥。 “我覺得我奶能好,就是家里沒錢,有錢我就帶她去大醫(yī)院看病?!焙矜檬掷镒チ艘话阎芊綀A給的花生,吃的花生殼到處都是。 周方圓見她吃的歡實,又找了個袋子裝了一大袋子遞給她,“你閑了沒事給奶剝些花生米,我爸常說吃花生好對身體好?!?/br> “切,金山叔這是偷看了哪本養(yǎng)生方子,說蒲公英茶好,就讓挖蒲公英,我記得有一年,他聽村里老糊涂說,鍋底灰是個好東西,是不是把灶臺掀開刮鍋灰讓你吃 ?我真是服了他了。”胡玉婷邊說邊搖頭,把花生拎上,“我走了,我奶那邊離不開人,你得空去我家看看,她現(xiàn)在說話利索點了,就喜歡和人聊天。我就不愛和她說話,叨叨叨的總是說那些事?!?/br> 胡玉婷來去一陣風,周方圓也走不開,母羊一個多月下崽。村里養(yǎng)羊爺爺說這個時候 最要精細,疏忽不得。 家里還有一點玉米,周方圓每天數(shù)著顆粒喂給 母羊吃 ,光吃青草那是不行的。 母羊 是家里唯一 的大牲口,周方圓寶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