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那人，見小區(qū)不遠處有一群打牌玩的老頭老太?太?，周方圓使勁沖到那邊，拽起一個大爺就?喊救命。

    *

    段華章早上起來肚子不太?舒服，躺在床上休息一上午。午覺睡醒她想起來一件事，今個時?間正好就?是陸可為?去醫(yī)院復查的日子。

    夏志航這人對陸可為?的事完全不上心。想拖他干點事太?難了。里外分的很清楚，陸可為?就?是外人，那外人你就?別想浪費他一絲時?間，他連個眼神都吝嗇給。

    想來想去只能給段立東去電話。

    “爸，你下午忙嗎？能帶陸可為?去醫(yī)院復查嗎？我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币驗?答應(yīng)陸可為?幫忙找阿圓，她這幾天跑了好幾個地方，公安局那里去了好幾趟詢問情況。

    見她幫忙，陸可為?才聽話的乖乖去上學，一點大就?會和人做交易了。

    “我下午沒事，我去學校接他，你自己身體沒事吧？”

    “我沒什么大事，等會我給陸可為?班主任打電話說一聲，你帶他去醫(yī)院看看?！倍稳A章交代完掛上電話，又給學校那邊說一聲。

    第43章

    醫(yī)院, 是周方圓最不喜歡的地方。

    從她有?記憶起，周金山一直在擔心她會不會生病。感冒，發(fā)?燒, 流鼻血, 一丁點癥狀都會讓他擔驚受怕。然后, 找一堆草草果?果?煎熬一碗水, 讓她喝下去。

    她甚至吃過鍋底灰泡的?水，鍋底灰蒸的面餅子。吃的嘴巴像是過年寫毛筆字用的墨汁一樣黑。實在是討厭吃那玩意，她身體沒兩天?就好了。

    僅有?的?幾次去醫(yī)院，都?是非常不好的?記憶, 周金山被打斷腿，胡玉婷奶奶在醫(yī)院去世，而她自?己好像每次都是被打的鼻青臉腫送到醫(yī)院。

    而且，醫(yī)院里任何一個?角角落落, 從腿邁進來開始，周圍空氣就像被圈禁起來，總是和別處的?空氣不一樣。

    病房她也不陌生，徐鎮(zhèn)醫(yī)院，婆婆住院的?時候她在病房待了很久。

    喊來人?, 把人?送進醫(yī)院里，樓上樓下的?鄰居也陸續(xù)回家，接孩子, 做飯。病床邊上就剩下周方?圓一個?人?。

    她用買菜的?袋子，裝了換洗衣服, 急匆匆跟著來醫(yī)院。鄰居說, 已經(jīng)想辦法通知大兒子一家，說是很快就過來。

    周方?圓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 花白的?頭發(fā)?，干枯粗糙的?皮膚，要比實際年齡大很多。人?就這樣靜靜躺著，眼皮慫拉垂著，嘴巴周圍像漁網(wǎng)一樣的?遍布皺紋，面容蒼老凄苦。

    想到下午她小兒子上門要錢的?情景，周方?圓突然明白一件事?，大概每個?人?在自?己生活里都?有?各自?的?苦難。

    在她看來，有?不漏雨的?房子住，能吃上干凈潔白的?大米飯，就是好生活。

    就在周方?圓陷入深思的?時候，大兒子才匆匆過來。

    黝黑面容，眉毛皺在一起，像是打結(jié)一樣解不開，他急忙來到病房前喊了兩聲。

    周方?圓站在一旁。

    喊幾聲之后，男人?才像是注意到她的?存在，“你?是我媽收留照顧的?流浪小孩？”

    同樓層的?鄰居給他打電話，說他.媽在家里暈倒了。說多虧家里有?人?，不然送來晚了，命都?沒了。

    鄰居唏噓不已，然后叨叨一頓，把最近發(fā)?生事?說了。說他.媽家門口蹲著一個?小孩，他.媽看著可憐就照顧幾天?。

    周方?圓沒吭聲，只是眼睛瞥了一下病床上的?鐘慧嫻。

    男人?抿著嘴有?些感慨說了句，“好孩子?！?/br>
    然后護士喊走男人?交代事?情，過了很久男人?手里拿著繳費的?單子回來。臉上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進入病房就看著周方?圓，猶豫一會才結(jié)結(jié)巴巴說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方?圓?！毖凵?冷漠的?注視著他，實際他在外面走廊上和護士說的?話她聽到了。

    “護士，我媽需要住院幾天?啊，醫(yī)生不是說輕微的?嗎？”

    “輕微的?，可現(xiàn)?在是病發(fā)?的?時候，肯定要住院觀察幾天?，而且開了這么多藥水，就連半夜十二點都?有?水要掛的??！?/br>
    男人?聲音犯難，“可我家里實在沒人?能過來幫忙?！?/br>
    “那可和我們?醫(yī)院沒關(guān)系，每個?病患家里都?是這樣說。再忙也不能把病人?獨自?留在這里，這要大半夜上個?廁所什么的?，肯定需要家人?幫忙?！弊o士八成見多了這樣的?，端著托盤直接走開了。

    男人?望著周方?圓眼神?里，也是滿滿的?無奈。周方?圓望著這個?男人?，不知道為什么，她想到了她爸。因?為她爸的?眼里就總是種滿這樣神?情。

    “我會留在醫(yī)院看著奶奶的??！敝芊?圓重新坐回病床椅子上。

    男人?嘴巴都?沒張開，就被一個?才十歲大孩子看透心思，只感覺一張臉臊得慌。支支吾吾的?想解釋卻怎么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只臨走給周方?圓留下五十多元錢，告訴她醫(yī)院食堂，到了飯點就讓她去打點飯菜回來。

    等男人?一走，周方?圓攥著手里錢，看向病床上皺著眉，眼角不停往下落淚的?鐘慧嫻。

    只抬手幫她把眼淚擦干。

    便從床底下掏出塑料盆和毛巾去打水。

    走出病房，關(guān)上門，屋里傳來抑制不住哽咽聲，從門縫里透出來。

    打了水進來，鐘慧嫻已經(jīng)平復了，兩人?四目相對，她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你?走吧，巴結(jié)我也好，討好我也好，即使我生病親兒子都?不守在跟前，你?想知道的?我也不會告訴你?。你?是被拋棄的?，你?命大活著，他們?知道也不會高興的?。你?的?存在，只會讓所有?人?都?不愉快?！辩娀蹕寡廴νt，神?情無比冷漠。她現(xiàn)?在很難受，親兒子離開像一把刺刀捅進她心里。

    疼的?她無措的?時候，她只想把這種疼宣泄出去。

    即使發(fā)?泄對象是一個?救了她命的?十歲孩子。

    她僅僅只想把受到的?痛苦分擔出去，無論眼前站著是誰。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對方?干凈澄亮的?目光，仿佛透過那樣一雙眼睛，看到了自?己充滿罪惡和丑陋的?靈魂。

    眼淚汩汩地?流下，剜心般的?難受，長?期壓抑著此刻像個?孩子一樣哭喊著，“求你?走吧，你?還能活著就應(yīng)該感恩，為什么還要找過來。我明明給了那人?錢，拿了錢怎么還能厚著臉皮找過來？”

    “錢早就給過了，你?是知道的?吧。誰活著都?不容易，不是你?一個?人?過的?艱難。你?父母是真的?不想要你?了，當初給錢就是一輩子不想見。你?現(xiàn)?在跑來敲詐？這次是洪水，下次呢？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當學會伸手要錢，發(fā)?現(xiàn)?錢來的?這么容易，還會輕易放下嗎？會變成吸血蟲一樣，一次一次....”

    周方?圓把打濕的?毛巾，猛地?蓋在鐘慧嫻的?臉上，狠狠擦了一把，她目光冷峻，眸中又似有?火焰在燃燒，聲音帶著鋒芒，“那是你?的?兒子，不是我。”

    鐘慧嫻愣怔之后，突然又哭又笑，接著滿臉的?悲傷情緒。

    “我...即使是他們?不要的?，即使我活著會讓人?不愉快，可我就是這樣存在著。他們?越是想要抹殺我的?存在，我就偏要好好活著。做壞事?的?不是我，能這么光明長?大的?敲詐，我心安理得?！?/br>
    周方?圓語氣一轉(zhuǎn)，聲音變得尖利，“感恩？我能活著不是你?們?仁慈我才活著，是我自?己想活著，我快十一歲了，你?根本不知道我長?到這么大有?多不容易。如果?被你?奚落嘲諷貶低幾句，我就放棄，那我可能早就死了。吃我爸做的?毒米飯，父女兩個?一起上路，可能還不寂寞?！?/br>
    周方?圓嘴角扯開一個?冰冷的?笑容，“我很想知道，生下我的?惡毒父母到底是誰，長?什么樣？如果?因?為我的?存在，他們?因?此睡不著覺，天?天?噩夢驚擾，我會開心到歡呼起來?！?/br>
    鐘慧嫻錯愕又震驚的?張著嘴巴，似乎第一次見識到讓她覺得同情可憐的?小孩，身體里似乎藏著一個?魔鬼。

    那個?魔鬼，強大，堅毅，歹毒，兇狠......

    鐘慧嫻并不知道，周方?圓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有?多惡劣。她堅強且脆弱，兇狠且善良，她柔軟脆弱的?一面給她喜歡的?人?，和關(guān)心愛護她的?人?。

    她的?兇狠，尖銳是她身上防御的?鎧甲，它不會主動傷人?，只有?身體受到傷害的?時候，才會豎起尖刺。

    *

    段立東去醫(yī)院接陸可為要帶他去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死小孩不愿意去。

    陸可為瞇著笑臉拉著段立東的?胳膊，說要去找段華章，問她阿圓的?事?情怎么樣了。

    他胳膊沒啥事?，不過綁著吊帶在班上沒人?敢惹他，就連上課睡覺老師也不管。

    去醫(yī)院做檢查多耽擱事?啊。

    結(jié)果?陸可為纏著段立東沒去醫(yī)院，直接去看了段華章。當看到本該去醫(yī)院的?兩個?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氣的?差點倒下去。

    不敢沖著父親發(fā)?火，現(xiàn)?在想想把陸可為交到父親那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父親就是表面嚴肅，實際對孩子沒辦法那種。

    陸可為笑盈盈上去噓寒問暖，還伸手摸了摸肚子?！皨?，你?有?阿圓的?信息了嗎？”

    段華章冷笑一聲，她就知道，拍開他的?小爪子。

    “沒有??！鞭D(zhuǎn)頭看向段立東，“爸，你?怎么沒帶他去醫(yī)院檢查？”

    段立東卻說，“看完你?之后再去，他這點傷用不著預(yù)約什么專家?；丶衣飞鲜裁丛\所，醫(yī)院進去看一下就可以?！?/br>
    不先來這里，陸可為根本不配合。

    得到了失望的?答案，陸可為被轟走了，爺孫兩個?回去的?路上，看到一間醫(yī)院，就進去了。

    掛了科室，也讓醫(yī)生看了，上手摸了，說問題不大。收拾準備回家的?時候，陸可為想上廁所。

    問了護士，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的?，終于摸到地?方?。

    陸可為這邊剛上完廁所洗手，余光突然瞥到走廊過道上一抹身影，也沒在意。

    接著洗手，突然猛地?轉(zhuǎn)頭，越想剛才那身影很像阿圓。

    然后手也不洗了，開始瘋狂在醫(yī)院里走廊里亂跑。

    段立東就跟在后面，看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氣的?想把他抓過來打一頓。

    結(jié)果?不知道他看到什么，突然呼呼下樓，邊跑邊喊著，“阿圓？”

    找阿圓，都?找魔愣了，段立東只能跟在后面追。

    “阿圓？”陸可為就那么匆匆瞥到一眼，跟著后面一路追上來，靠的?越近，越感覺像。

    等到周方?圓一轉(zhuǎn)頭，他整個?興奮的?在原地?蹦跳好幾下?！鞍A，阿圓，我就知道是你?。”歡呼叫著，一把拉著阿圓的?小手晃啊晃的?，歡喜的?情緒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周方?圓只愣了一下，才啊的?一聲，大喊：“陸可為？”嘴角立馬咧開。

    陸可為點點頭，“是我是我，阿圓我可想你?了，我還去過小徐村找過你?，給你?帶了好多禮物?？傻侥?，他們?說你?不在。不過禮物我都?給你?留住了，你?跟我回家吧。”說著也不管阿圓，轉(zhuǎn)后呼喊后面跟著氣喘的?段立東，“姥爺，是阿圓，是阿圓?！?/br>
    喊完又笑瞇瞇的?看著阿圓，“阿圓你?好不好？”

    “我挺好的??！?/br>
    “才不好，我都?知道你?差點被人?拐賣了。我一會跟我姥爺說，你?今天?到家來生活吧，我臥室大，床也大，都?分給你?一半。”剛走來的?段立東一聽到陸可為這番話，倒是詫異不少。

    他可是知道，陸可為人?小可護東西?，他的?東西?，他沒允許就誰都?不允許動。家里阿姨惹他不高興，三天?不理人?，還會故意挑刺。

    一大清早買的?青菜，他能吃出來不新鮮。

    還會跑到阿姨跟前問人?家，是不是故意克扣伙食費，故意買次品，省下錢讓她拿回家了。

    家里阿姨被他氣的?差點不干了。

    “段老師?！敝芊?圓見到熟悉的?人?，心情也很高興。

    段立東上下打量周方?圓，見她外表干干凈凈的?倒是松了一口氣，不過仍舊板著臉，“上次回小徐村，知道你?離開了，村里不少人?擔心你??！?/br>
    陸可為小眉頭一皺，伸腿踢了段立東腳一下，“姥爺，你?可真會破壞氣氛，提那個?壞人?村干什么？阿圓以后要跟我們?一起住，她不回小徐村?！标懣蔀榫瓦@樣擅自?拍板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