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圓仰起頭，眼對眼對視著，“你?想看我?有什?么表情?嗎？暢快的？竊喜的？得?意的？囂張的？”嘴巴里每說出一個詞，臉上變換一種情?緒，最后表情?冷冷的。

    “叔叔，我?沒做過你?說的那些，你?執(zhí)意認定我?有罪，就要拿出證據(jù)來。警察也不?能憑感覺辦案。連我?這樣小學(xué)生?都知道，警察辦案子要人證，物證?！?/br>
    “抓捕造假窩點?其他看管人交代，他們曾經(jīng)和馬大?鐵去勒索威脅過胡玉婷。甚至胡玉婷掏出過刀子想要殺人？”老吳看了眼旁邊的徐萬里。目光最終落在周方圓身上，試探性的說道：“如果這個人不?是你?，是不?是胡玉婷？”

    周方圓面無表情?，眼神幽深冰冷，“你?心里明明有個標準答案，敢做，能做，會去做這種事的人只有我?。你?假裝把懷疑猜測從我?身上移到婷姐身上，但其實你?心里認定的頭號目標還是我??！?/br>
    “警察叔叔，你?有證據(jù)證實的話，就來抓人吧。我?，徐萬里，婷姐我?們就住在小徐村村西，除了這里哪里也不?會去。或者你?想誤抓婷姐，逼迫我?？以為我?會良心過不?去？自責(zé)內(nèi)疚，然后主動坦白你?說的那些猜測？說我?跟蹤馬大?鐵，從背后把人推進魚塘淹死？

    叔叔，你?要和我?比良心？還是狠心？我?對后者很?自信。叔叔你?有孩子吧?！?/br>
    老吳微微皺眉，不?明白最后問話的含義，“兩?個孩子，兒子上高中，女兒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也讀五年級?！?/br>
    “肯定不?會有人堵在您孩子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對她說些莫須有的事情?。為什?么你?會認定一個壞蛋的死，是我?做的。你?沒證據(jù)證實，但是你?懷疑我?？可你?憑什?么懷疑我?？假如您女兒同桌丟了東西，只因為你?女兒坐在附近，曾經(jīng)說過那東西很?好看，表示也想要。同桌的父母就在學(xué)校攔住您女兒，逼迫她承認偷東西。同桌父母的猜測就如您現(xiàn)在這樣?！?/br>
    “看到您我?很?難受，我?希望下次再?見到您，是有證據(jù)的，確鑿的可以直接帶走?我?的。而不?是靠這樣方式，您也不?想看到您女兒被懷疑成小偷，被對方一次次堵在學(xué)校里，教室里？我?也一樣?！敝芊綀A看了眼一直緊張擔(dān)憂到不?行的徐萬里。

    “徐萬里，你?信我?，我?沒做過那些事，你?不?要害怕?！?/br>
    第82章

    老?吳回市里了, 徐鎮(zhèn)平房造假酒案子給上級做了匯報。該抓的抓了，該審訊的審訊了。

    會議一開就是一上午，中午到了飯點才從會議室里出來?。劉明陽越過同行, 緊跟在?老?吳身后, “師傅？馬大鐵事情呢？”

    原以?為師傅會在?匯報上提出, 結(jié)果聽了一上午, 只簡單說熱心民眾檢舉。不該是這樣的啊。

    那么明顯的認為設(shè)計？他一個新人都能看出來?這里面有東西。

    劉明陽滿眼?疑惑，十分不解。

    “師傅，那女孩很不簡單的，我回來?一直在?想這個案子?。胡玉婷拿過刀子?見過馬大鐵, 說明她有意圖。馬大鐵的同伙交代他用周方圓威脅胡玉婷。

    胡玉婷動了殺人的念頭，只是未遂。而剛好?那天就是周方圓和徐萬里沒去學(xué)校的第一天。當時動手?的現(xiàn)場只有胡玉婷和徐萬里？

    那周方圓沒去學(xué)校她在?哪？

    而且我發(fā)現(xiàn)所有事情里，就她的行動軌跡最不清晰。一直隱藏在?暗處，在?伺機行動。關(guān)于胡玉婷我找了管教所要了她這兩年?的資料, 和人起爭執(zhí)打?架四五起。是個脾氣沖動的動手?型，但也只是如此，她沒有殺人的勇氣。

    相反，周方圓過完可以?看出她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而且有多?次動手?傷人事件。她完全是能做到的。

    師傅，這個女孩簡直太可怕了, 面對?我們?問題，她太冷靜，太淡定了。小小年?紀不畏懼生命, 道德上沒有底線？這樣沒有具體是非觀念的小孩長大，十有八.九都會成長為罪犯?！?/br>
    劉明陽緊跟在?老?吳身后, 他嘴巴沒閑著, 芭芭拉啦一通說。他回來?之?后越想越覺得可怕，尤其?回到家看到鄰居家上小學(xué)的小孩, 沒給買玩具屋頂差點掀開了。

    中午飯點的時間，走廊上都是出勤回來?，或者準備出去吃飯的同事。痛到劉明陽大聲咧咧，都忍不住看過來?。

    有那熟悉的打?趣，“老?吳，你這遇到什么案子?了？未成年?犯罪？"

    老?吳沉著臉瞪了劉明陽一眼?，“就你顯擺？就你學(xué)過犯罪心理學(xué)？就你上過培訓(xùn)課？”

    劉明陽自認激動了點，聲音大了點，伸手?摸了摸鼻子?，聲音變小，“師傅，周方圓有問題?！?/br>
    “有沒有問題我不清楚？”干了這么多?年?警察，直覺有時候比證據(jù)更準確。

    “那匯報的時候怎么不提啊?！?/br>
    “馬大鐵死了，醫(yī)院診斷腦損傷為死亡主要原因。法醫(yī)做過鑒定，他除了腳扭傷，身上并無其?他傷口?！?/br>
    平房露臺高二米八，扒著跳下也有一米多?高度，崴腳不算稀奇。

    “主因是人落水死亡，我們?需要證實他是意外落水還是人為落水？因為各種前因我們?把?視線落在?周方圓身上。對?，她各種表現(xiàn)都極不符合她的年?齡，而且她也有強大過硬心理素質(zhì)去做這事。然?后呢？你有證據(jù)嗎？我都把?魚塘附近踩爛了，魚塘的主人我問過多?次，當晚救人沒發(fā)現(xiàn)附近有人？或者異常？比如落水位置，地點？”

    劉明陽知道不容易，“師傅，周方圓不容易突破，但是能看出來?她很重視朋友？不能從她兩個朋友嘴里問出什么嗎？”

    一說到這個老?吳更沉默了。

    想到回來?前他在?放學(xué)路上等周方圓。

    不管是做戲，還是表演，他都得說這個女孩太厲害了。和他說話的空隙還在?關(guān)注同行的徐萬里。甚至只用了短短幾句話，就把?徐萬里的緊張擔(dān)憂消除了。

    厲害在?她說的話真真假假，一開始是真，什么時候是假？假的當中混著真話？讓人很難分辨。她的表情，神態(tài)，肢體語言，就像一個完整精密系統(tǒng)。

    旁人撒謊總會有些許痕跡，她則是渾身一提。

    對?著徐萬里說信她，她什么都沒做的時候。很明顯徐萬里信了。

    老?吳心里當時就只有一個念頭，周方圓暗地里做的事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親近的朋友恐怕并不知情。

    而且兩人極其?信任她。只要她說不是，就會無條件相信她。

    而她做的事，天時，地里，人和，竟是找不出明確證據(jù)來?。

    “但凡當時有能個人路過，看到她在?魚塘邊附近，這事就能查下去?！?/br>
    劉明陽愣住，“師傅？那馬大鐵就這樣死了？”

    老?吳拿起會議記錄對?著他的頭啪啪兩下，“他死的不無故，你不看看他的事。”說完深深嘆了一口氣，似無奈的說道：“你剛畢業(yè)接觸的少，都知道辦案子?需要講證據(jù)，可有時候你明明知道對?方做的，就是因為證據(jù)不足。小劉啊，時代在?進步，科技在?發(fā)展，就目前來?看我們?真的沒證據(jù)。就像周方圓說的，我們?的懷疑來?源于對?她的成見?！?/br>
    “小偷和學(xué)生，當再次丟失東西，很容易都懷疑到小偷身上。”周方圓那天放學(xué)對?他講的。

    “但是，師傅你不是也贊同我的?！眲⒚麝杽偖厴I(yè)實習(xí)初次就遇到這種，上頭上心了，也有些鉆牛角尖了。

    老?吳拍拍他的肩膀，“再說吧，我抽空還會去徐鎮(zhèn)一趟，有些話還要再說一說?！敝芊綀A虛才十二歲，身邊沒有父母教導(dǎo)，做事全憑自己判斷，很容易釀出大禍來?。

    老?吳不由得想到那天臨走，周方圓最后對?他說的話。

    “叔叔，做您孩子?一定很幸福。您會幫她查清真相，還她清白不讓人重傷她。爸爸保護，mama憐惜心疼，她只要大哭宣泄委屈，你們?會上前抱著她安慰。

    叔叔，我們?沒有爸爸mama，可能有一天在?這家里消失不見了，別人也只當我們?是離家出走了?？赡苁鞘?，二十年?，我們?的尸骨在?個偏僻地方被發(fā)現(xiàn)，才知道我們?死了。”

    老?吳記得當時他被這句話震撼了，久久才回應(yīng)一句，“如果有困難可以?去派出所求助?！?/br>
    卻看到女孩嘴角揚起一抹笑?，來?不及到達眼?底便轉(zhuǎn)瞬即逝，“再說吧。”

    *

    轉(zhuǎn)眼?徐村進入了冬天，村里老?人都說今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都要早，都要冷。

    學(xué)生早早換上家里人縫制的棉衣棉襖棉鞋，里面在?加一件手?工編織的毛衣，外面套著校服。家庭條件好?一點的買雙運動鞋，不是都是家家戶戶按照統(tǒng)一的鞋樣子?，用棉花做的布棉鞋。

    早上雙手?縮在?袖筒里，或者帶著一副毛線手?套，帶著擋風(fēng)帽子?頂著寒風(fēng)去上學(xué)。

    天氣越冷，周方圓只覺得骨頭都在?冷，腿腳的骨頭都要凍的僵硬起來?。誰料還能有雪上加霜的事。

    云海市的冬天也冷，只是沒有東山市這么冷。所以?她的一雙手?還算能看。

    可今年?暌別兩年?，她差點忘了自己這雙一到冬天就爛掉的手?。以?前冬天她的手?都會凍爛，手?指頭腫的老?粗，都彎不過來?，最難受的還是腫到起皮干裂出血。今年?沒這么嚴重，可是到底寫字寫作業(yè)不方便。

    尤其?一冷一熱交替，那才叫刺激，癢癢的恨不得把?手?面扣爛掉。

    胡玉婷在?鎮(zhèn)上聽了一個偏方，按天的給周方圓涂抹。

    剛立冬的時候，云海市段阿姨就給郵寄過來?一箱一箱的棉衣棉服。還有帽子?，襪子?。光是凍手?膏藥就要好?幾種。

    有一款全英文的進口凍瘡藥。可能著外國的凍瘡治不了國內(nèi)的凍傷，反正作用都不大。

    郵寄來?的棉服棉衣不光有周方圓的，連帶著胡玉婷和徐萬里的都有。甚至村里老?漢夫妻倆的也有一件。

    另外還有一件事，段華章是通過電話給周方圓說的。

    “云海市作家協(xié)會準備在?過年?期間，準備一場活動，其?中會有一場于藍的悼念會也是讀書會吧。她生前其?他的書籍突然?火了，加印出版也會在?那發(fā)售。作家協(xié)會邀請了一些書迷，其?中還有于藍的mama苗女士?！倍稳A章見過周方圓抱著于藍的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還是段立東找段華章的，讓她問問周方圓想不想過來?。

    于藍的mama苗女士實質(zhì)是上阿圓的親外婆，可兩人之?間恩恩怨怨似乎說不清。苗阿姨大鬧醫(yī)院的事，她知道。

    如果當時不是護工和醫(yī)護人員及時趕過來?，她恨不得掐死阿圓。

    所以?，段華章本意是兩人最好?能不見就不見。于藍的去世，兩個人都很痛苦。明明都是于藍生前在?意的人，卻都彼此憎恨對?方。

    而且，幾次碰見，苗阿姨的狀態(tài)十分不好?，而阿圓對?于于藍的死一直都沒敞開過。

    她是很害怕兩人見面的，雙方彼此都是傷害。

    *

    周方圓沒說去不去，岔開話題問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問題。可掛了電話人坐著，明顯愣神。

    假酒案子?之?后，老?吳只身來?過兩次，有一次直接找到家門口。周日，家里三個人都在?。

    胡玉婷和徐萬里看到他，猶如老?鼠見到貓，豺狼遇到虎豹，害怕又緊張。

    老?吳卻不是空著手?來?的，他手?里拎著兩個裝水果塑料袋。一袋蘋果，一袋零食，東西往桌子?上一放，黑黝黝的嚴肅臉，難得露出一絲笑?來??！皠e緊張，今天不是來?辦案子?的，就是有些話要說一說?！?/br>
    盡管這樣，胡玉婷和徐萬里依然?沒放松警惕，眼?神防備著，卻個個看向沉默不說話的周方圓。

    周方圓抬起頭，“徐萬里，婷姐，你們?去一趟大爺爺家里，之?前奶奶說她腌制的腌菜好?了，讓我們?過去拿一點過來?。”

    胡玉婷眉頭皺著看了徐萬里一眼?。知道這是阿圓故意支開他們?，心里不樂意。

    徐萬里這回卻十分聽話的進灶房拿了一個大瓷碗出來?。

    他也不說話，就捧著碗站在?門口。原本想留下來?的胡玉婷，一對?上阿圓目光，只能訕訕地笑?了笑?，邁著腳往外走。

    可走一半，猛地回過頭惡狠狠的看著老?吳，“你別對?阿圓說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懷疑阿圓。但是阿圓說不是她，那就一定不是她。她重情，講義氣，為了朋友什么都能干。她有我和徐萬里，她不會做的。你們?這些人為什么大jian大惡的壞人不去抓，為什么總是來?欺負我們??！?/br>
    胡玉婷心里憤憤，有人欺負他們?的時候，該管的總是和稀泥。針對?他們?的時候，卻緊追不舍。有時候她真的覺得這個社會是不公?平的。

    說完，人招呼徐萬里一聲，出門去大爺爺家。

    家里只剩下周方圓和老?吳。

    面對?胡玉婷臨走說的一番話，兩個人都是無聲以?對?。

    相互對?視一眼?，老?吳在?周方圓對?面椅子?上坐下，他從衣的口袋里掏出煙盒，扣扣的倒出根來?，沒點燃，只是含在?嘴里撮兩口，像吸煙一樣夾在?手?里。

    似乎把?煙癮壓下去了，才抬起頭眼?眸深沉的看著周方圓，“她對?你來?說是家人吧?！?/br>
    周方圓看著他點點頭。

    “你不愧疚嗎？”老?吳瞇著眼?睛打?量。

    “我聽不懂。”周方圓面無表情的說。

    “你懂，你比誰都懂。徐鎮(zhèn)造假酒案子?結(jié)了。法醫(yī)出具的報告，寫馬大鐵逃跑路上意外落水腦損傷嚴重死亡。至于真相你和我都清楚，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這不是你輕視人命的理由，即使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會有律法來?嚴懲他，而不是應(yīng)該有個人出于泄憤，報復(fù)等種種個人理由來?致他死地?！?/br>
    老?吳把?話說開了，以?為會看到她偽裝的表情會有破裂縫隙。結(jié)果至始至終她都是無動于衷，似乎他講的話和她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