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圓笑笑，卻不解釋。

    原本以為離開?云海市的時候，會見不到段阿姨。

    也以為段阿姨生氣了，不想過問她的事。

    結(jié)果臨走?前的晚上，段阿姨給她帶來一條信息。

    “阿圓，阿姨尊重你?的決定，阿姨忘記了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傁胫?像普通學(xué)生那樣學(xué)習考試。這一點?是阿姨錯了。”段華章果斷的認錯。

    “但是，你?和苗阿姨......”

    “段阿姨，她是個年過半百老嫗，她能攻擊我的只有一張嘴。但是能實質(zhì)傷害我的話我已經(jīng)聽太多了。她如?今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憎恨，看著眼前枯寂煎熬的人，她內(nèi)心是暢快的。有種報復(fù)的快感。

    而，當周圍的世界都漸漸遺忘一個人的時候，苗銀玲和她的心情又是和她共同的。

    “阿圓，你?還記得?你?之前讓我尋找你?生父的事？”段華章話音一落。

    周方?圓猛地抬起頭。

    段華章的表情算不的好，“你?說他叫白唐鈺，我讓人去圖書館翻閱當年舊報紙。根據(jù)上面?的線索托人去走?訪詢問?！?/br>
    周方?圓張了張嘴，“什么？”

    “...白唐鈺在當年殺人了，當時人證，物證都非常充足。當時影響非常不好，加上社會環(huán)境因素，快審快判人很?快被執(zhí)行死刑。但是我托人走?訪得?來反饋卻是，白唐鈺這個人，卻是恣意灑脫，陽光開?朗，幽默風趣的人。他興趣廣泛，腦子很?聰明，學(xué)什么都快。身邊聚集了一群朋友。他經(jīng)常背著一把木吉他，興趣來了就?會自彈自唱......案件應(yīng)該是誤殺，被殺那人風評很?不好，看多人看到是雙方?起了爭執(zhí)?！?/br>
    段華章深深覺得?遺憾，因為當時的社會因素，案子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處理并?執(zhí)行。

    把身邊一個文件袋遞過去，“這里...有一張報紙上裁剪下來的照片?！?/br>
    周方?圓打開?，是刊印有些模糊，黑白畫面?依稀能看出照片里的人，微抬起的下巴，是一張棱角分?明帥氣臉龐......

    周方?圓說不清楚自己看這張照片的心情，抬起頭，“段阿姨，那他還有家?人嗎？”有的話，就?是她的爺爺奶奶了。

    段華章?lián)u搖頭。

    在當時那個環(huán)境如?果家?里出了殺人犯，家?里父母都會受到大環(huán)境牽連。

    最好辦法就?是搬走?。

    周方?圓眼中有些許失望，把那張報紙裁剪下來相片，放進書包里，笑著道?；“他死的時候，大概可能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吧。”

    心中不免遺憾。

    ＊

    從云海市回來，她徑自坐車回了徐鎮(zhèn)，然后現(xiàn)在，她把銀行卡再次放到胡玉婷手里。

    “婷姐，你?也經(jīng)常說我傻還記得?嗎？總說我一個人個頭不高，和一群人干架不知道?喊，也不知道?跑，傻愣愣的?！?/br>
    周方?圓深呼吸一口氣，“我不是傻，我只是明白事是躲不掉的，是解決掉的?！?/br>
    “他們要打我，我就?和他們痛快的打一架，我得?讓他們知道?，我不怕他們，喊來多少人，都一樣。”

    胡玉婷心難受的要命，低頭看著銀行卡，眼淚忽的啪啪往下落?！澳菍W(xué)校呢？”

    “休學(xué)唄，我也挺不喜歡關(guān)在學(xué)校里那種學(xué)法，特沒?勁?！敝芊?圓故意說得?灑脫，抬手幫胡玉婷擦掉眼淚。

    “婷姐，徐萬里還要念完初中，這個家?靠你?撐著了?！彼坏┤ピ坪Ｊ信率遣荒艹；貋?。

    “阿圓，就?不能不去？咱不是月考考的挺好？就?好好在東山市考個高中，上大學(xué)不好嗎？”胡玉婷總覺得?安穩(wěn)日?子才過上沒?幾天。

    明明是三個人的家?。

    徐萬里眼圈通紅。

    周方?圓jiejie一樣戳了一下他的頭?！靶烊f里，你?可不能學(xué)婷姐這樣經(jīng)?？薇亲?。”

    “阿圓？”胡玉婷哽著嗓子又喊一遍。

    周方?圓仰著頭深吐一口氣，抓起胡玉婷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版媒悖@里啊之前一直堵著，特別特別難受。如?果現(xiàn)在有人當你?面?咒罵奶奶，或者叫罵著去刨奶奶的墳，你?大概會拿著砍刀和人拼命吧?！?/br>
    胡玉婷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容忍不了，真有人當著她的面?詛咒她奶，挖她奶的墳。她一定把那人大砍八段。

    抓著婷姐的手，攥在掌心里，“我現(xiàn)在就?是這種心情，我殺人的心都有。但那不能做。”

    “婷姐你?懂嗎？我一開?始去云海市找她的，以為自己是被她拋棄的，她不要的，我可恨她了。我和徐萬里在云海市吃了很?多苦，我們睡過橋洞，花叢里，路邊。撿垃圾，搬磚頭，遇到那么多壞蛋，就?遇到一個她。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好，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被那么珍惜對待過，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她是我的親生母親。

    高興又恐懼......”

    “可是婷姐，這樣好的mama為了我死了，”說著說著，周方?圓眼圈紅了，這是一輩子都沒?辦法走?出來的傷痛。

    “原來她以為我生下來就?死了，原來她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直被瞞在鼓里。她思?念我成疾，這么多年都在吃藥。婷姐，我都想替她去死，我寧愿她活著繼續(xù)思?念我，也不想她這樣死了?！?/br>
    “在我心里，她是神，誰都沒?辦法褻瀆。徐二虎欺負我爸，我可以捅他要他命。如?今有人侮辱她，我沒?辦法忍著。我mama是作家?，我也要成為作家?，我mama可以寫書，我也要寫書。我要走?這樣一條路，我要讓我的人生處處都有她的影子?！?/br>
    周方?圓笑著說，“婷姐，所有人都覺得?我決定是錯誤的，但是你?得?站在我這邊?！闭f完扭頭看向徐萬里，“還有你?，徐萬里你?也必須站在我這邊。”

    胡玉婷這會哭成淚人一樣，閉著眼睛一個勁點?頭，哽咽著：“我...我站你?這邊?！?/br>
    徐萬里抬手擦眼，“我也是。”

    周方?圓心情舒暢，大大呼了一口氣，“婷姐這錢你?拿著，等想什么時候開?店的時候就?用，你?要心里不舒坦，你?就?當我入股投資你?。將來把羊rou館開?成連鎖店，再起個響亮名字，想來吃的人都要大老遠的過來排隊，還要提前預(yù)約，一碗賣它個十幾二十塊?！?/br>
    胡玉婷聽著阿圓的話，哭著哭著就?笑出聲了，“一碗羊rou燴面?，至于還大老遠的跑來排隊吃，瘋了不是?！辈贿^腦海里卻想著自己開?店生意滿門樣子。

    周方?圓看向徐萬里，“好好練你?的排球，不管什么華麗的技巧，絕招，都要講究基礎(chǔ)。萬丈高樓平地起，竹高一寸根扎三尺。你?這悶頭性子，說不得?真的適合走?競技路線?！?/br>
    晚上吃過飯，胡玉婷收拾碗筷。

    周方?圓搬著凳子坐在堂屋門口，看徐萬里顛球。

    她注意到徐萬里練習的時候，臉上，眼中是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神采的，渾然忘我。

    胡玉婷洗完也搬著凳子坐一起，跟著看院子撿球徐萬里。

    “他真的適合嗎？”

    “哪有什么適合不適合，只是喜歡想要去做，從心而已?！敝芊?圓說道?。

    胡玉婷依靠在阿圓的肩頭，“還記得?你?剛開?學(xué)不到一星期，我就?去學(xué)?？茨?嗎？”

    周方?圓忍不住悶笑一聲，“記得??！贝矇|，炒菜，水果，怕沉她拿不了，還不敢多帶。

    “當時你?們上學(xué)，家?里突然就?空了，我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怪慌張的，你?去市里上學(xué)我想你?還能去看看。云海市那么遠，我都沒?去過，也不知道?能不能摸到地方?。”

    “打電話啊，我去車站接你?。”周方?圓鼻子發(fā)酸，她懂得?那種滿院子一個人感覺。

    胡玉婷搖搖頭，“這不一樣，從你?考上市里三中，我就?隱約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離開?這里。但是我以為起碼還有三年，再三年，我沒?想著會這么快?！?/br>
    “婷姐，我爸死的時候你?來我家?，我說我要替他守著家?，其實人都沒?了，哪還有家?啊。婷姐你?也一樣，將來有想去的地方?你?就?去，想在哪里開?店就?開?。這個院子會一直在，它不用誰守著，看著?！?/br>
    周方?圓看院子里徐萬里又跑去撿球，嘴里喃喃道?：“我希望婷姐你?和徐萬里，都能事事順遂?！?/br>
    第109章

    周方圓銷假回?學(xué)校, 班上同?學(xué)神情各異。教室打砸事件之后，陳麗紅三令五申禁止私下議論別人。原話是這樣的：誰要真的好奇，那就當當正正的去問本人, 別私下里議論打?聽。

    就差點名說徐博背后道人是非不是君子所為, 不是君子那是什么, 小人唄。

    雖然班主任沒有直接當面?說, 不過差不多的意思。當時晚自習開班會說這個時候，全班的視線若有若無的都瞥向徐博的方向。

    徐博呢，窘迫的全程低著頭，事情發(fā)生之后, 他父母過來之后想要把他調(diào)入重點班，非但沒有，還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他現(xiàn)在在班上位置十分尷尬，一時之間他竟然想要轉(zhuǎn)學(xué), 轉(zhuǎn)班。原本以為周方圓會趁機轉(zhuǎn)入重點班，她成績好。一來自己避免和她同?班，情況會好些。

    沒想到周方圓固執(zhí)的待在二班，他現(xiàn)在只覺得度日如年?。班主任陳麗紅的話就像巴掌一樣打?在他臉上。

    即使沒抬頭也感受到四周的視線，看熱鬧的, 奚落的。

    宿舍里情況也一樣，大家似乎若有若無的在避開他。

    而周方圓直接請假了，鬧了這么大動靜, 本該被人詬病議論的人，班里卻出奇的安靜。

    反倒是自己成了可憐, 譏諷, 被人孤立的存在，這讓徐博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班主任陳麗紅的話在班上還是有效果的。

    當面?去問？

    見識到周方圓平靜溫和外表下那暴戾的一面?, 誰還敢冒刺頭。都是中學(xué)生了，起碼受過六年?教育，是非黑白還是清楚的。

    沒出事之前，周方圓什么樣？人家與世無爭的，安安靜靜學(xué)習，和誰也沒發(fā)生爭執(zhí)和口角。相?反人家還挺大方的，給同?學(xué)講題。老師眼?里優(yōu)秀生，月考年?級第二。成績好，又?安靜，還樂于助人。

    如今變成這樣，不都因為徐博的大嘴巴子？一個男的碎嘴子？背后說人閑話？還是曾經(jīng)一個小學(xué)同?班的。

    不就是嫉妒嗎？嫉妒人家學(xué)習好唄。

    吳新?月還想著怎么和周方圓搭話呢，結(jié)果人家請假了。心里十分遺憾，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但又?想著不要緊，等周方圓返校，自己再過去。

    一切都想的很好，周方圓也如期返校了。

    但是誰能想到，她請假返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班主任陳麗紅。

    “你要休學(xué)？”陳麗紅驚愕的瞪大眼?睛，顯然沒想到周方圓會提出這個事?！盀槭裁匆輰W(xué)？”

    陳麗紅下意識覺得是周方圓一時賭氣，面?子抹不開。初中生嗎，還是小孩，這個年?紀正是抓面?子的時候。

    剛想張口開導(dǎo)她幾句，不要在意，不要上心。

    初一剛開學(xué)，學(xué)習也不錯，正是加倍用功的時候。

    周方圓站的筆直，臉上非常平靜，知道班主任可能誤會她了，開口解釋道：“老師，我沒有情緒用事，我想休學(xué)或者退學(xué)這個決定和上次的事情無關(guān)。我思考過，我適應(yīng)不了學(xué)校這種教學(xué)方式。可能您不知道，我直接從五年?級直接入的學(xué)，以前是旁聽和自學(xué)。大概是我習慣了這種學(xué)習方式?！?/br>
    陳麗紅還是第一次聽學(xué)生說不適應(yīng)學(xué)校的學(xué)習方式。一般這種話題老師都不會在意孩子想法。

    學(xué)生有這樣的想法，首先家長就不會同?意，鮮少有這樣的問題直接落在老師跟面?。倒是經(jīng)常在班上聽到學(xué)生抱怨不想上課，不想學(xué)習的話。但是，沒人當真。

    可周方圓神色冷靜站在她跟前，眼?神堅毅明亮，黝黑的瞳仁平靜，堅固，毫不動搖。

    “周方圓，你這個想法老師暫時沒辦法同?意?，F(xiàn)在是學(xué)習關(guān)鍵時刻，大家都坐在教室里學(xué)習，為的是三年?后中考。你非常聰明，各科老師也非?？春媚?......”陳麗紅還想慢慢說服周方圓。

    但是她不知道，周方圓是那種一旦做了決定，八匹馬都攔不住的人。

    “老師，如果我說了不算的話，是不是需要大人說的話才?可信？那我會讓家里人過來一趟親自和您說。本來我打?算直接曠課，時間久了學(xué)校應(yīng)該會有退學(xué)之類的處分。老師請不要把我的話當成小孩的一時腦熱，我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做下決定。我家里人，以及我身邊大人也都知道我的想法。他們也都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