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圓一進(jìn)來，劉奶奶噓寒問暖，背地里開始念叨老伴臭脾氣?。

    “奶奶，是我沒達(dá)到老師的心?里標(biāo)準(zhǔn)，你看我這屬于強(qiáng)迫人的，老師心?里肯定煩我?！敝芊綀A心?里都懂，笑?著說，“不過，煩著煩著就習(xí)慣了。”

    劉奶奶樂的不輕，她挺喜歡這孩子。心?里門清什么都知道。能拉下面子，堅持做自己的，在她看來，這孩子能行。

    而且，她喜歡這孩子的一雙眼睛，明亮有神，閃著光，里面有一種拼勁，天不怕，地不怕，向朝陽一樣升起。像瓦礫下沖破土的嫩芽，懸崖石縫間扎根小樹苗，渾身上下有股韌勁，折不斷，壓不彎。

    小宋老師期間回家一趟，看到周方圓在她家門口驚訝不已，聽說原由后，臨走?沖她舉舉拳頭?，“加油?！毙?底倒是有些可惜的。

    當(dāng)時補(bǔ)課的時候，周方圓數(shù)學(xué)天賦驚人，她還以為將來會走?數(shù)學(xué)這路子。

    不過人生無常，她知道周方圓是個聰明的孩子。

    宋明榮最近喜歡和段立東碰面，小公園一處，鋪著灰色磚面。不少人提著小水桶和大毛筆，在那里練字。

    路過的人好奇的還會上前看兩眼，有同行能看出門道，一臉欣賞站邊上看。

    宋明榮搶了段立東的水桶和毛筆，邊寫邊說起周方圓的事?，“她在我家門口坐著呢，這法?子不會是你教的嗎?”

    段立東哭笑?不得，“天地良心??！?/br>
    “我如果一直沒反應(yīng)？你說她會堅持坐多?久？”宋明榮心?里好奇。

    “方圓不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一個法?子不管用，自然?會換?！倍瘟|歪頭?欣賞著磚上的水字。

    宋明榮停下，“她坐在我家看書，我見她看英文字典，還看數(shù)學(xué)書，名著也看。也不見她寫個什么拿過來給?我看看?！?/br>
    “她哪有空寫東西?，她晚上補(bǔ)課，還要自學(xué)課程。她那個...外婆還要求她學(xué)書法?，學(xué)畫畫呢?！倍瘟|也只最近才知道的。

    段華章私下和他?說，她覺得于藍(lán)mama精神方面不對勁，明擺著她對待阿圓有股執(zhí)念。

    讓阿圓學(xué)寫作，學(xué)寫字，還學(xué)畫畫。口頭?上說是要培養(yǎng)阿圓，可段華章覺得更是某種泄憤報復(fù)一樣。

    貪多?嚼不爛，一下子讓阿圓學(xué)這么多?？

    宋明榮也算知道周方圓的身世，聽到這些不禁發(fā)問，“孩子都不會累？不想出去玩一玩？”

    這都把段立東問愣住了。他?一直都把方圓當(dāng)成?一個獨立的，成?熟個體看待，可實際她才十幾歲。

    恍惚間想到，之前華章說的話，阿圓活的太累了，但是她自己習(xí)慣了這種負(fù)重前行的重?fù)?dān)。你突然?把這種重?fù)?dān)取下來，她會不適應(yīng)，也會不知所措。

    段立東看著宋明榮想了想說，“大概從她有記憶起，就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能累，不能玩，她可能已經(jīng)忘了這些。”

    說完這些，段立東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聽說雜志《新樹》要舉辦一場新穎的作文大賽，面對全國征稿?”

    宋明榮點頭?，“對，這個作文大賽目的在于發(fā)掘全國文學(xué)青年，打破現(xiàn)有體制的應(yīng)試作文，求真，創(chuàng)新，打破舊觀念，沖破傳統(tǒng)，解放僵化思維......，”

    “看來文化界和教育界還是有清醒的人在的?！?/br>
    宋明榮被邀請當(dāng)評委人，他?其實并不感興趣。

    段立東忽的看了一眼宋明榮，“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指導(dǎo)方圓？”

    宋明榮沒說話，他?知道段立東還有后半句要說。

    “你如果實在不愿意?，我?guī)退艺移渌?人。方圓很聰明的，韌勁和毅力都有，雖然?她是目的性寫作，與你的理念不同。但是她那份認(rèn)真的態(tài)度是值得認(rèn)可的。而且為了做這件事?，她是放棄了很多?東西?的?！倍瘟|臉色嚴(yán)肅。

    “看她在我家門口坐幾天，你心?疼了？”宋明榮把水里筆塞給?段立東，不寫了準(zhǔn)備回家。

    “是，如果你真的見過她以前的生活，是不愿見她腳下還有障礙存在的，只希望她順?biāo)?，做自己想做的?。方圓為了她母親選擇寫作這條路，我又?認(rèn)識她的母親和外公，大抵是要幫助她的。”段立東今天見宋明榮就是為了說這些話。

    第111章

    周方圓很忙。

    苗銀玲恨不得她睡覺的?時間都用上。她看似悠閑的?每天去宋老師家門口報道, 實際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和苗銀玲之前的?關(guān)系更像是買賣雇傭關(guān)系。苗銀玲無疑是個苛刻壓榨的?老?板。尤其薪資還是一次付清，更是可勁的壓榨。

    光是補(bǔ)課老師就四個。周一到周四?晚上7點?到十點?，每天不重?樣。

    白天要去文化宮學(xué)習(xí)書法和繪畫。

    從周方圓接過那張銀行卡, 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估計在苗銀玲心里她目前算是個趁手?的?工具, 絕不算是個人。

    苗銀玲如果當(dāng)她是個人, 估計會忍不住想弄死她。

    如今作為一個趁手?的?工具, 還不時的?感受都那雙仇視的?目光。

    她不討厭學(xué)東西，書法和繪畫這?兩項是她死去姥爺?shù)?特長，學(xué)就學(xué)吧。

    書法和繪畫都有專門老?師教，但是寫作呢？

    苗銀玲只?是拿來很多書, 現(xiàn)代?文學(xué)，古典文學(xué)，海外的?名著，甚至還是英文版的?, 規(guī)定時間讓她看。

    時間壓得死死的?，似乎連喘氣機(jī)會都不想給。

    *

    陸可為學(xué)校打了?人，段華章把他從學(xué)校里帶出來。醫(yī)院也去了?，見到了?男同學(xué)的?父母。

    男同學(xué)腦袋上裹著紗布，躺病床上正掛水呢。

    段華章領(lǐng)著陸可為進(jìn)來道歉。

    男同學(xué)父母也從老?師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看著兒子腦袋砸的?冒血, 心里卻直憋屈，只?能干巴巴的?和段華章客氣。

    嘴里說：“沒事，都是男孩調(diào)皮?！眿尩?, 你家兒子下?手?可真?黑，差點?把我兒子腦袋砸漏了?。

    段華章還是懂察言觀色的?, 對方嘴上這?么說, 可臉上神?情卻是不怎么舒坦的?，只?能拽過陸可為過來, “趕緊給人道歉?！?/br>
    段華章態(tài)度很好，說了?醫(yī)療花費和營養(yǎng)費什么的?她來付。

    能上一年學(xué)費那么貴寄宿制學(xué)校，誰家差那點?費用？

    陸可為在人前還算有人樣，沒給段華章找事，說讓道歉就乖乖道歉?！笆迨?，阿姨，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那什么我小時候被綁架過，見人關(guān)門心里就害怕。當(dāng)時廁所就我一個人，同學(xué)看到我面色不善，轉(zhuǎn)身就關(guān)門。而且.....他口袋里可藏著一把折疊刀呢?！?/br>
    段華章無語的?把臉轉(zhuǎn)向一邊，綁架？他小時候陌生人見他可愛，想摸摸抖抖他，他見鬼一樣嗖的?跑了?。你敢摸他臉，他狠踩你一腳，背過身扣鼻屎轉(zhuǎn)頭摸人衣服上，要不就是唾沫。

    陸可為小時候死難纏小孩，貓狗嫌棄，除了?一張臉和可愛邊都沾不上。

    和人家父母道歉完，又?趕緊到病床前道歉。

    床頭柜子有盤蘋果，還有一把水果刀，他多貼心啊，嘴里道著歉呢，一把抄起水果刀，舉起看了?看。

    段華章和男孩父母正尷聊著，猛不丁看到，都嚇一跳。

    下?一秒陸可為拿起一個蘋果削起來，“同學(xué)對不起啊，我手?重?了?點?，你別生我氣啊，我也是才知道，你喜歡你們班xx。她就給我寫封信說要交朋友，我拒絕了?啊。信我都交給班主任，我可不早戀的??！?/br>
    “我沒答應(yīng)她，就跑來問我為什么？我都不認(rèn)識她，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模樣？她一說我才知道。”陸可為表情生動，一會看著床上男同學(xué)，一會低頭削蘋果。他手?指細(xì)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圓潤飽滿，一雙手?分?外好看。

    “不過，你怎么喜歡她啊，長得也不好看啊?！标懣蔀橐桓闭?心實意勸說模樣，“就為了?她，你跑來找我麻煩？還帶著刀呢?怎么你準(zhǔn)備捅我一刀？這?可不行啊，我給你講啊，我不早戀的?，那女的?還沒我好看呢。而且我怕痛，還是家里獨生子，你給捅壞了?可怎么辦。”

    說完扭頭看向那邊男同學(xué)父母，“叔叔，阿姨你們可得管一管啊，他想早戀，還隨身帶刀行兇，雖然都未遂。”

    說完，蘋果也削好了?，想塞給男同學(xué)手?里?？赡型瑢W(xué)瞪著眼睛一副不接受的?樣子。

    陸可為直接咔嚓一口，塞自己嘴里，伴著咀嚼的?聲?音道；“這?還生我氣呢。”

    段華章見陸可為這?樣，長話短話，把人拽走了??？傊狼敢驳懒?，需要他們做什么，她這?邊也愿意，畢竟是她兒子把人砸傷了?。

    出了?病房，陸可為蘋果扔垃圾桶里，嘴里呸呸兩下?。

    “陸可為，你就不能不給我惹事？”段華章氣的?在前面走的?飛快。陸可為生怕自己被丟下?，緊跟著，嘴里還不斷狡辯著，“媽，你這?是不講理啊，還是我不是你親生的?。難道你想看我躺在病床上，被人湊得奄奄一息樣子？”

    段華章頭也不回的?說道：“真?要那樣也行，我也試一下?別人找我道歉的?感覺?！?/br>
    “那還是算了?，皮rou疼的?是我。道歉就嘴皮上下?碰碰，沒一兩重??！标懣蔀轭^腦清醒的?很。

    “陸可為，為什么這?樣的?事都發(fā)生在你身上？你不自我檢討下?？”

    “我生的?好這?件事，從根上來說也怨不得我，齜牙豁嘴不是沒那基因嗎？”陸可為還笑呢，他爸都快四?十了?，還能找個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女朋友呢。

    雖然有錢也是一部分?原因。

    段華章見他根本沒反思，還笑呢，心里更是氣的?一股火亂竄。

    “陸可為，你出國念書吧?！币稽c?的?不省心。

    陸可為一聽立馬上前挽住段華章的?胳膊，“媽，別介啊，國外多亂啊，你看看國外報紙，小學(xué)生手?里說不定都有槍呢。咱這?撐死一把水果刀，捅多少?下?，都不及那邊一梭子。刀傷還能撐口氣，說不定咱母子倆還能交流兩句肺腑之言。擱在那邊，你接到電話那會我都涼了??！?/br>
    段華章聽他胡扯，一把推開他，“你少?貧嘴，陸可為你不能在這?么下?去了?。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br>
    “媽，我知道你忙，可有時候架不住有事攤身上啊，你看這?次？女生給我寫信源頭也不賴我?！?/br>
    “你不交給老?師，圓滑點?拒絕女生還能有這?事？如果是阿圓給你寫信，你會直接當(dāng)面說，你長的?也不好看這?樣的?話？”段華章真?動了?送陸可為出國念頭。

    聽后，陸可為瞪直一雙大眼，“我眼睛又?不瞎，阿圓長得多好看。”

    “就打個比方，如果那女生是阿圓，你要拒絕你就沒有別的?措辭？”說一千道一萬，就是故意的?。

    “媽，這?比方我連想象的?空間都沒有，阿圓想交朋友會給人偷摸寫信？還折成心形？那你肯定不了?解阿圓?！?/br>
    段華章冷冷注視陸可為。

    陸可為本來還想嬉皮一會，這?會看他.媽變了?臉色。跟著撇撇嘴，“好了?媽，我錯了?行吧。趕緊送我去阿圓那邊，我保證今后不主動惹事?！?/br>
    保證的?話，段華章聽得次數(shù)不下?十來遍。

    *

    陸可為好不容易從學(xué)校出來，他怎么都得拖個一星期在回去。

    段華章把陸可為放在阿圓租賃的?小區(qū)，掉頭走了?。

    她也看出來了?，所謂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陸可為在阿圓跟前聽話的?很。

    回去的?路上，段華章手?撐著額頭思考，想著想著不由得就笑出聲?了?。

    想到陸可為的?話，想到陸可為在阿圓跟前的?樣子，這?算不算提前暴露了?痕跡？

    不過，越想越覺得有趣。

    陸可為張嘴阿圓，閉嘴阿圓，可阿圓那邊就是一塊磐石啊。一門心思撲在學(xué)習(xí)道路上，根本分?不出一丁點?旁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越想越忍不住笑出聲?，輕掩著嘴唇發(fā)笑，陸可為這?一頭撞石頭上了?。

    想想今后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想著陸可為吃癟，難受的?樣子，段華章內(nèi)心竟然有些迫不及待起來，可惜現(xiàn)在年齡小，陸可為自己還模模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