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道理是這個道理，伊恩卻有別的打算。

    “十幾年的時間，都夠我成第五能級了。”

    面對熟悉的人，伊恩的語氣一直大的驚人，尤其是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白直述，一點也不夸張，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腔調(diào)：“而且這也是為了讓長老你未來可以更好地接入我新開發(fā)的一個技術(shù)……名為臨時冥府的技術(shù)?！?/br>
    伊恩將臨時冥府，以及他對溯冥教團為何會來到哈里森港的猜測告訴給了普德長老，這登時就令老人陷入沉思。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微微點頭：“你是希望我能成為第二能級，多凝練靈魂，未來即便是去世了，也可以用靈魂之姿進入臨時冥府?！?/br>
    “你未來的想要統(tǒng)治的，并不僅僅是物質(zhì)的世界，還有精神，人死后的靈魂國度……我就算是死亡也不能休息，還得作為你的長輩，可以信任的人，繼續(xù)為你工作啊?！?/br>
    如此說著，普德長老笑著想要摸伊恩的頭——但如今的伊恩已經(jīng)長高了，他得踮起腳才能夠得著。

    “是的。”

    而伊恩彎腰，他向這位長輩低頭，任由對方揉亂自己的頭發(fā)：“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值得信任的人卻沒有多少。埃蘭未來可以為我分擔一部分崇靈教方面的事宜，但其他方面還有許多空缺?！?/br>
    “我明白了?！?/br>
    普德長老嘆了口氣，他相信伊恩的任何決斷：“但如果真的和你說的一樣……溯冥教團也在尋找預見雙葉，那我們應該怎么做？”

    “正常去找便是?！?/br>
    伊恩渾不在意：“臨時冥府這個技術(shù)，我大可以告訴他們——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假托這是‘崇靈教’的核心技術(shù)。如今在大皇子的幫助下，崇靈教已經(jīng)是帝國地方的合法教派，即便是溯冥教團也只能走正式程序和我們協(xié)商?！?/br>
    “這就是我為什么需要在帝國內(nèi)部擁有一定身份地位后，才回南嶺發(fā)展的原因……朝中沒有關(guān)系，誰都可以拿捏你，而如果朝內(nèi)有關(guān)系，那么無論是誰，即便是四大正教，也只能和我們走程序合作。”

    普德長老的血脈‘伏巖熊蜥’是最高可以抵達第三能級的血脈。在泰拉，稱得上是‘中層’。

    絕大部分男爵子爵這樣的小貴族，血脈上限也就是如此，格蘭特子爵和萊安男爵這種背后有背景的貴族還是少數(shù)。

    而作為血脈傳承，普德長老只需要一部分土系魔獸的素材，再加上伏巖熊蜥的幾份主要材料，就可以輕松進階。

    這并不是是什么珍稀的材料，伊恩已經(jīng)搜集齊全，甚至輔料用的都是最高規(guī)格的鋼翼龍材料，這點還要感謝鋼翼龍群送的大禮，一下子就讓不怎么富裕的霞輝領魔獸材料儲備變得豐滿起來。

    材料就在車隊上，過幾天伊恩就會動手煉制最適合普德長老的第二能級魔藥，至于具體什么時候進階，那肯定是等到格蘭特子爵進階第三能級之后。

    這點規(guī)矩還是要講的。

    伊恩又和普德長老交流了一下有關(guān)于接下來家族發(fā)展方面的計劃，但這肯定是短時間內(nèi)說不完的，兩人大概定下一個提綱，等未來慢慢完善。

    老人離開了，家中只剩下伊恩與埃蘭……正如過去這些年那樣。

    “怎么，還沒睡嗎？”

    回到房間，伊恩就看見埃蘭坐在床頭，點著一支小燈，凝視著窗旁邊的一盆霜草。

    埃蘭從小就喜歡養(yǎng)些花花草草，他能聽見這些花草的‘聲音’，現(xiàn)在想來，這應該也是靈能潛能的一種預兆。

    而小男孩轉(zhuǎn)過頭，他看向自己的哥哥。

    埃蘭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開口：“哥哥……最近，很辛苦吧？”

    “??？”

    聽見這句話，伊恩不禁怔然一瞬，他也坐到床沿，靠在埃蘭旁邊，摸著自己弟弟的頭：“怎么突然問這種話？”

    “你很累。一直都很累，很辛苦，但在霞輝領時，最辛苦。”

    埃蘭篤定道，絳紫色的眸子盯著伊恩：“可回到哈里森港，哥哥你的心情，還是和，霞輝領時一樣……沒有多少，回到家的平和?！?/br>
    “即便是回到家，你也在和普德長老聊著一些很沉重的話題……”

    “其他時間，你都在思考，憂愁一些很遙遠的東西……我暫時，還沒有學會的東西?！?/br>
    一口氣說道這里，埃蘭的語氣有些低落，但很快就振奮起來：“所以我想要幫助你！”

    “哥哥，我能感受到，你……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你從來不認為其他人可以理解你，所以就算是孤獨也無所謂?！?/br>
    “但我不一樣——其他人可能會因為各種理由不支持你，和哥哥你分開，走上不一樣的路……但我無論什么理由都會支持你，無論什么情況，無論什么原因?！?/br>
    “因為我是你弟弟。我想要幫助你?！?/br>
    伊恩沉默地摸著埃蘭的頭。

    過了好一會，他才輕聲嘆道：“你這小家伙，居然已經(jīng)想的這么多了嗎？”

    “我一直都在想。”

    而埃蘭低下頭，輕輕道：“哥哥是這個世界，絕無僅有的天才。越是聽白霧主教和長老夸我聰明，我就越是明白，就連哥哥你四分之一成就都沒辦法完全達成的我，都能被這樣夸贊，足以證明哥哥你的成就有多么恐怖。”

    “可就算是這樣的哥哥，在這個世界，也有許多難題要解決，需要勞心勞力，需要思慮煩惱?！?/br>
    “我不能成為你的軟肋……”

    男孩握著拳頭道：“我想要成為你的力量?！?/br>
    “你未必會支持我。埃蘭，假如你理解了我的夢想，理解這個世界后，還能說出這句話，那才是真正的支持?！?/br>
    伊恩凝視著眼前床頭柜上的燭火，平靜道：“但不得不說……我的確很開心?！?/br>
    “不！”而埃蘭揮舞自己的拳頭，不滿道：“我絕對會支持哥哥的！”

    “所以說你不懂啦?！币炼魑⑽u頭。

    沒有理由的支持嗎……這就是血緣的關(guān)系嗎。

    雖然只是孩童無知之時的言語，但也的確讓他心中一暖。

    “好了。該睡了?！?/br>
    他拍了拍埃蘭的背，示意對方早點休息，而埃蘭也乖乖地躺下來，鉆進被窩。

    而伊恩來到窗前，眺望窗外的月光與大海。

    漆黑的蒼穹中仍然沒有多少星辰，相較于過去甚至更加稀少，海潮翻騰不休，港口的漁船在月光下起伏不定，勾勒出片片交錯的陰影。

    潮濕的暖風從遠海吹向拜森山脈，這風卷過港口周邊群森，令沙沙的樹海翻騰聲與真正的潮水一同在靜夜中回蕩，如詩如歌。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正如九年前伊恩的記憶蘇醒，第一次認真凝視這個世界時一樣。

    但與九年前不同。此時此刻的伊恩，已經(jīng)有了朋友，家人，夢想與愿望。

    不僅僅如此，還有許多其他人的夢想都寄托在其身上，既是背負，也是祝福。

    沒有理由地，少年露出了笑容。

    “無論如何，我不后悔來到這個世界?！?/br>
    他如此自語，語氣平靜且堅定，宛如亙古不易的堅石：“也希望，這個世界不會后悔迎來我?！?/br>
    “因我將改變它。將它變成我所希望的模樣?！?/br>
    第734章 雙子教皇

    三月的春風在南嶺已經(jīng)帶起令人不可忽視的暖意，但在北地，三月的風仍屬于冬季，足以令流水凝冰的冰寒隨著霜風擴散，曙光山脈以北，大地仍然被一片銀白覆蓋，高大的松木林中渺無人跡，最資深的獵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進山狩獵。

    但就是在這樣的寂靜時分，卻有一輛大車穿過修道騎士團鎮(zhèn)守的兩山平原，它的目的地是圣山，高大的霜毛熊拉動它駛過寂靜的白木林，驚起一片東北地區(qū)常見的冰風蝶，留下一片蝶翼拍動的輕聲。

    峻嶺堡以東，延疆以西，帝國最北部的大墓地堡壘群再向北的群山深處，被世人懷著敬意稱呼為‘圣山’。

    許多懷有信仰者充滿期待地將那片土地稱之為光明普照之地，沒有煩惱與憂愁的圣所，在那里，所有居民都沒有仇恨與嫉妒，所有人都友愛互助，雖然地處嚴寒，但那里物產(chǎn)豐富，沒有人會為食物發(fā)愁。

    人們向往，人們渴望。前往圣山朝圣是這些信徒一生最美好的期望，在懷光教會與帝國合作，聲勢最為鼎盛的伊奈迦時代，無數(shù)身披白衣，手提燈火的虔誠者自南向北，宛如河流一般匯聚而來，前往此地。

    ——那個時候的人們在真的抵達圣山時，會失望嗎？

    映光修女坐在馬車上，龍女緊握著自己手中的法杖，這位為人處世都十分慎重，甚至堪稱穩(wěn)健的修女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大地，心中閃過的是一種略帶惆悵的想法。

    正因為是圣山周邊村莊出生的本地人，她才會為那些朝圣者的心靈感到憂慮……映光很清楚，自己自幼居住的‘圣地’，本質(zhì)上并不如外界宣傳的那樣美好。

    或者說，絕大部分人心中想象的圣地，都和真正的圣山截然不同。

    是，圣山的確美好。

    在那里，沒有王者，沒有官員，沒有鎮(zhèn)長村長，甚至沒有任何擁有‘理所當然管理其他人的人’。

    在那里，所有人都自由生活，憑借自己的手勞作養(yǎng)活自己，如果需要，就向其他人交換物資，甚至不需要交換，誰需要就給誰，人們本能地互幫互助，不設任何私產(chǎn)。

    大家各司其職地生活在一起，組成一種復雜卻又簡單的社群，每個人都在社群內(nèi)做出自己的貢獻，和諧地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去指導。

    沒有人會使用權(quán)力和暴力解決糾紛，而是使用智慧解決造成糾紛的起因……懷光的圣職者在此地行走，但是卻從未真正地想要統(tǒng)治什么。

    這是一片，沒有法律，但卻有著本能的‘共識’，沒有統(tǒng)治者，但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尊敬‘神明’的土地。

    這就是懷光的圣地。

    映光誕生在這里。她的先祖是當年蒼天王庭的難民，倒不如說，懷光圣地中幾乎絕大部分居民都是因為各地戰(zhàn)亂而拋棄一切，陸陸續(xù)續(xù)抵達此地，放棄了‘凡世’一切的難民。

    根據(jù)村莊中的老人說，當年在蒼天王庭的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后，有一肅月汗國的大酋長穿過那時還是無人區(qū)的冰風大荒原，來到圣山，‘討要’那些從他部族中逃難離開的難民。

    【這些人都是我的財產(chǎn)，我的奴隸】

    這位大酋長剛剛戰(zhàn)勝了強敵，麾下精騎數(shù)萬，就連瑟塔爾帝國的邊疆守軍也都退守要塞，不敢輕掠其鋒芒，而他也自認為是行合理合法之事，即便是懷光教會也不會阻止他取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這位大酋長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個短暫的詢問。

    【你是誰？】

    他被這樣詢問了，那個時候，大酋長的神情驚愕無比，他以為自己的威名沒有傳播到圣地，故而強壓怒火，道出了自己的來歷，身份與地位——他是追獵者，肅月汗國獵星之撻恕部的領袖，是大可汗十八子之一，是幽川部，晶階部與風蜥部的主宰，也是這群倉皇逃離家園的難民不可違逆的主人！

    【不】

    而那時，接待他的審圣職者搖頭否認：【你只是昂沁撻恕。在圣山之外，你的名聲或許有其作用，但在圣山，你只是你，除了這個名字外，你什么都不是】

    【昂沁撻恕，你何來的權(quán)柄來管理這些不愿意被你管理的民眾？】

    【昂沁撻恕，你何來的權(quán)力來圣山討要這些拒絕回到你治下的人？】

    【昂沁撻恕，懷光一視同仁，你得說出道理】

    【你說什么道理，我們就用什么道理】

    大酋長聽見這話，除卻茫然震驚外，只感覺到可怒可笑，他是大可汗之子，是一部酋長，他是第四能級的升華者，也是一支無可匹敵的鐵騎大軍之統(tǒng)帥……他憑什么不能管理這些有著反骨的叛徒？

    這些僅僅是因為戰(zhàn)爭就拒絕提供上供，甚至逃離草原的難民，是汗國最惡劣的存在，放任他們自由生活，誰知道領內(nèi)的其他賤民會不會視其為榜樣，逃離部族？

    自己要懲戒他們，乃是理所當然之事！向來信奉中立，不插手各國事宜，對外軟弱無力的懷光，怎么有勇氣來拒絕他？

    【我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