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郁芯才稍稍調(diào)整好自己紛亂情緒。但她還是不敢直接走進默瑜休息的房間，而是先繞到花園摘些玉蘭花，再次平靜自己思緒后，帶著一身花香走進房間，把寧靜還給仍在沉睡的他，不忍外界的雜事打擾他。

    金光燦爛暖陽透過窗簾斜照入純白房間，暖暖的如烘被，躺在床上的男人彷彿只是閉眼悠間享受陽光溫暖宜人的洗禮。

    她的默瑜，仍然清俊逸朗，讓人移不開目光。

    沒動。她倚在門廊，含情脈脈的目光望著仍舊閉眼賴床十個多月的默瑜，舉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淚水模糊中、心緒混亂中，她在看到他長長眼睫不斷眨動，纖弱長指，似乎也跟著微微顫動。

    平常周默瑜也會這樣，所以她并未靠近觀看，而是無力靠在門旁平靜心情。但是——她用力揉揉滿是淚水的雙眼，盯著前方似乎嫌陽光太刺眼，想遮住光線而微微舉高的手臂，難以置信。

    她想，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出現(xiàn)不該有的幻影?？上乱幻?，不屬于她的微弱乾啞聲音劃破室內(nèi)寂靜……

    「……光……」

    僵在原地，她再次看清自己的脆弱與無用。就這么點小事，竟讓她出現(xiàn)嚴(yán)重幻聽及幻影。

    用力甩頭，想甩開心中的胡思亂想那一刻，「……刺眼……」

    不屬于她的低啞聲音，再次傳入耳中。

    刺眼。

    耀眼光線如無限光針直刺眼眸，扎疼雙眼，痛得周默瑜當(dāng)場嘶吼：「……光……刺眼……」卻發(fā)現(xiàn)喉嚨乾啞到聲音卡在里頭傳送不出，只聽到虛軟無力的嘶嘶聲。

    這細(xì)弱動作讓他滿頭大汗，卻也阻擋不了照射眼簾強烈且傷人的光線。本能的自我保護讓他急忙閉上眼，方免于雙眼被光線傷害。許久，承受不住亮灼灼光線導(dǎo)致眼前一片灼熱白光雙眸終于恢復(fù)點視力后，他才有勇氣與力氣，再次睜眼?？蛇@回，他不再魯莽地一下子睜眼，而是謹(jǐn)慎地瞇起雙眼，穿透保護雙眸的濃密纖長睫毛，努力窺探似乎好久不見的世界。

    模糊。世界是朦朧的一條縫。

    眨眼、再眨眼。模糊重疊的影像，彷彿慢動作分解，一格一格緩緩地回歸原有的位置，校正形狀與色彩后，出現(xiàn)令人心曠神怡的……蘋果綠天空？

    色澤雖然熟悉，但記憶中的天空應(yīng)該是藍(lán)天白云吧？

    眼眸還不習(xí)慣眼睫的沉厚重量，逼得他不得不閉上久未運作的疲累雙眼，讓光線均勻照耀雙眸，休息數(shù)秒以利眼眸適應(yīng)不算太強烈但對他極為刺激的燦爛亮度后，他再次眨眨眼皮，茫然看著與記憶中的藍(lán)天白云空不同卻帶點熟悉的色澤時，許久未運轉(zhuǎn)恐怕早已停滯作用的大腦想起，父親病房天花板也是帶著淡淡青春氣息的蘋果綠……

    閉眼、再睜開，混亂的腦子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為什么他躺在父親的病床上？

    腦子還沒轉(zhuǎn)過來，遲鈍的觸覺，在這時感受到女人柔軟身子沉重且親密地與他貼合如一，而靈敏的嗅覺，在花香沁入胸膛前，再一次的深深吸入來自她身上的清甜淡雅芳香。無數(shù)的美好，讓一向自重的他臉龐微紅，慢了些許才想到必須與對方保持禮貌距離，伸手想要推開陌生女人……呃、他、他全身無力，連手都舉不起來！

    臉兒瞬間發(fā)燙，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弱不禁風(fēng)的自己正被人輕薄，還好色的以為賺到甜蜜接觸。

    羞愧涌上，令他一時呼吸急促、臉色發(fā)白，一、一口氣轉(zhuǎn)不過來的索性閉上眼，不想面對眼前的尷尬。

    見他像暈過去的又閉上眼，郁芯擔(dān)憂的貼在他胸膛，哭得浠瀝嘩啦。

    理智終戰(zhàn)勝羞愧。周默瑜開口想提醒彼此應(yīng)自重地保持禮儀距離，誰知一開口，又慢一步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乾啞到說不出完整句子，彷彿砂子刮著般，痛得他只擠得出斷斷續(xù)續(xù)「請……自重……」

    此言一出，嚇壞郁芯。

    周默瑜沒注意到她驚訝神情，痛苦的又?jǐn)D出「水」這個字。直到她察覺后，急忙拿過棉花棒沾水滋潤他乾渴唇瓣間接為他潤喉，動作熟練溫柔。喉嚨較舒適后，手背傳來一陣痛，俊眉因疼而微皺。他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剛剛的動作勾扯到插在手上的管子，引發(fā)一陣痛。

    「默瑜，我是郁芯?！辜拥?，她再次緊緊抱住他。「我是郁芯！」

    「不、不要隨便……碰我?！怪苣び帽M全身力量吐出幾個字，大手想甩開女人抱在他身上的手，卻毫無作用。

    陌生的反應(yīng)，讓她僵立原地不知所措。

    「你……是誰？」突然清醒的周默瑜，混亂腦子并未在瞬間整理出一個頭緒，而是以沙啞微弱聲音問眼前的女人：「我……又是誰？」

    「我是郁芯、你是默瑜，周家的周默瑜?！?/br>
    腦子陷入不確定性混亂的他停頓片刻，「對，我是周默瑜?！?/br>
    眼眸微抬，「你……？抱歉，我記不得?！?/br>
    咖啡瑛私語：

    呵呵，消失好長一段時間的默瑜，終于回來了。

    在黑暗中努力的他、在現(xiàn)實中努力的郁芯，漫長且痛苦的過程并非徒勞無功喔。

    希望。我從中看到堅持的希望。

    你們呢？

    咖啡瑛《墨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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