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等繃不住了，他才道：“這對我不公平……我簽協(xié)議的時候根本沒仔細看?！?/br>
    “沒仔細看什么？”段星野輕挑眉，懶洋洋道，“沒仔細看不能養(yǎng)貓嗎？”

    “不是?！背卸芍鄱浒l(fā)紅，抿了下唇，又抿一下，低聲說，“我簽了，但不知道婚期是兩年……”

    段星野怔了下，大腦懸停擺動，脫口而出：“知道你就不簽了嗎？”

    這次卻換承渡舟愣怔，可他僅是停頓半秒，毫不猶豫：“簽。”

    “……”

    那你說個屁！

    段星野抓起一旁承渡舟的枕頭，狠狠甩向了他。

    由于段星野的力道十足，枕頭里飄出幾片細小的鵝毛絨，承渡舟蹲在那兒差點被掀翻，一把抱住了枕頭，接著砸過來的就是毯子。

    段星野冷漠翻身背對他，聲音跟冰凍住了似的：“別打擾我休息，睡沙發(fā)去?！?/br>
    承渡舟張了張嘴，卻不敢爭辯，也不知道段星野在氣什么，而且他現(xiàn)在心思煩亂得很，就這么看了會兒段星野的背影，一言不發(fā)抱著枕頭毯子，走向靠窗的沙發(fā)。

    中途他關(guān)掉電燈的總控開關(guān)，室內(nèi)陷入昏暗。

    黑暗中，承渡舟上了沙發(fā)，鋪開毯子。他身形高大，雖然民宿里的沙發(fā)也闊，但比不上家里的闊，于是他稍顯蜷縮地躺下。

    躺下后，他就望著不遠處床上段星野的身影。

    夜色描繪出的輪廓一動不動，一個勁地沉默。

    承渡舟想剛才段星野的提問，如果他知道婚期是兩年，還會簽嗎。

    當(dāng)然會簽。

    在段星野面前，他哪有什么談判能力，無論段星野提什么要求，他都會答應(yīng)。

    承渡舟想過不管不顧表達心意，他有太多機會可以開口，但是后果他不知道能不能承擔(dān)。如果段星野嘲諷地來一句就你也配喜歡我，那他要原地爆炸了。

    但是就這么等著婚期將至，他會整日里患得患失，被折磨得死掉。

    承渡舟動作緩慢地轉(zhuǎn)了個身，還是無法避免讓沙發(fā)弄出了響動。

    他把臉埋在沙發(fā)背的夾縫間，一米九幾的大個子，似乎想把自己整個藏進去。

    黑暗里，時間寂靜地拉長。

    過了不知多久。

    承渡舟又慢慢轉(zhuǎn)了過去，看向床鋪方向：“段星野。”

    “……”

    “段星野。”

    “……”

    “……你理理我。”

    段星野沒好氣地扔回一句：“有話直說會不會？”

    煩死了。

    承渡舟抱著枕頭，安靜了許久，小聲道：“咱別離婚了吧?！?/br>
    “……”

    第57章

    057

    一開始約定是兩年, 又要續(xù)一年，現(xiàn)在干脆說別離了。

    段星野反正也睡不著，坐起身面向沙發(fā)，精巧的下頜一昂：“你想干嘛？”

    承渡舟仗著在黑暗里, 窘迫的神色不用落入段星野眼中, 聲音低而穩(wěn)地道：“就是覺得現(xiàn)在挺好的, 我也不怎么煩你, 你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沒有家庭負擔(dān), 而且兩個人在一起能有個照應(yīng)，你要是對現(xiàn)狀有哪里不滿意，可以說，我會改正。”

    月華順著敞開窗沿流進來, 在段星野流暢的下頜線上抽緊。

    段星野說不上來哪里窩火, 感覺就像被搔了下癢處，可立即又懸停了，那未經(jīng)滿足的癢就變成煩躁, 很不痛快。

    段星野早就覺得不對勁, 承渡舟太像一個完美丈夫。

    或許對承渡舟來說, 婚姻就是婚姻, 他接受了成為丈夫的角色, 就會理所當(dāng)然地把婚后關(guān)系推進下去，盡職盡責(zé)地維護好, 讓另一半處處滿意。

    可段星野并不因此欣喜。

    承渡舟對他有愛情嗎？

    承渡舟嘴上不說, 段星野卻認為肯定有。

    沒愛情又不圖他錢財名利, 還固守著這婚姻干什么, 聯(lián)系兩人參加戀綜以來的種種, 再看不出來段星野就是傻子了。

    但這是他想要的嗎？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兩年前跟承渡舟結(jié)婚的不是他，承渡舟今天也能在禮堂里眼泛淚花。

    段星野不稀罕。

    就說憑什么承渡舟喜歡他，他就得回應(yīng)？

    一口氣堵住了喉嚨。

    “算了吧，我跟你不合適?！彼f，“你想有照應(yīng)，找別人吧。”

    段星野把被子高高揚起，躺下了，被子也隨之落下來，蓋過他半張臉。

    就見他閉著眼，眉心輕蹙，不曾松開。

    段星野說不合適不是賭氣，處處忍讓的婚姻，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沒人需要委曲求全。

    承渡舟抱緊懷里的枕頭，埋下臉，用鼻尖蹭了蹭枕巾邊緣，沒有說話。

    房間里持續(xù)沉默，但兩人都知道對方?jīng)]有睡。

    過了可能有一分鐘。

    承渡舟低聲自語的動靜響起，在黑夜里聽著孤單落寞。

    “那我就是二婚男人了吧?！?/br>
    “……”

    段星野抿直一下唇角，不想聽他說話，把被子拉高，蒙住腦袋。

    男人磁性的嗓音更低了，皺巴巴的有些心酸：“二婚男人還會有人要嗎……”

    “……”

    段星野默默咬緊牙關(guān)。

    承渡舟很輕地吸了下鼻子，說：“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了，我都臟了……你覺得呢？”

    覺得你個頭！

    段星野脾氣火爆地坐起來，掀被子下床，走到沙發(fā)邊，抬起腳就踩在承渡舟身上，踹個不停。

    他字咬在牙齒間：“嘰嘰歪歪，大晚上睡不睡了？睡不睡了？嗯？”

    段星野還是第一次見拿男德捆綁自己的男人，好像有那個大病。

    承渡舟被踹了不躲，還在沙發(fā)上展平了，翻過肚子給他踹。

    土狗樣。

    段星野氣不打一處來，對于這種皮厚的家伙，踹累了也是自己不劃算，他放下腳，居高臨下看著：“再多嗶嗶一句，睡外面去！”

    承渡舟拉住他的手腕，掀開一邊的被子，問：“要不要上來？你這樣會冷?！?/br>
    他們的房間開了一扇四四方方的超大號木窗，正對郁郁蔥蔥的田野，朝前看去，高草在黑夜里層層起伏，月亮懸掛在一角，仿若海上生明月。

    這里的空氣新鮮，是在滬市感受不到的，因此睡覺前，他們故意沒有關(guān)窗，夜晚涼絲絲的風(fēng)經(jīng)過窗欞吹入，段星野只穿單薄的睡衣，被承渡舟提醒，確實感受到了冷。

    他又是一腳踩上沙發(fā)，不耐煩地把承渡舟往里踢了踢。

    但是承渡舟執(zhí)意要讓出里面的位置給他。

    段星野躺下后，擁擠得很。

    才想起來，為什么不能舒舒服服地回床上躺著。

    “……”

    一定是氣糊涂了。

    承渡舟已經(jīng)到了沙發(fā)邊緣的極限位置，又給段星野騰出了一小寸空間。

    兩人面對面，鼻尖對鼻尖。

    承渡舟漆黑的眼睛在夜里也有亮光，直勾勾地看他。

    一秒兩秒過去，段星野還沒反應(yīng)，只是時間長了，他就覺得不自在，因為強忍住轉(zhuǎn)移視線的沖動，小臉略微繃緊，顯得嚴肅。

    聽到承渡舟提議不離婚的時候，段星野有一瞬間的頭暈?zāi)垦＃麄€人都在往下沉。

    白天在高空跳臺接受求婚的時候，他模模糊糊感覺到了什么，在教堂參加婚禮時，他已經(jīng)有些確定，直至那一刻，他才明白承渡舟對他的好感。

    難怪會送結(jié)婚戒指，還美其名曰為了營業(yè)。

    難怪經(jīng)常盯著他看得目不轉(zhuǎn)睛，跟他在一起時越來越像個色批。

    難怪會被cp視頻創(chuàng)死，大半夜打電話找他發(fā)瘋。

    段星野有點意外，曾經(jīng)的承渡舟對他無動于衷，怎么突然間就跟開竅了一樣。

    但仔細想了想，又沒那么意外。小時候就算了，承渡舟沒那方面想法，但是現(xiàn)在結(jié)婚了，該發(fā)生的關(guān)系都發(fā)生了，相處久了，肯定得往情情愛愛的方面想，像他這么優(yōu)秀的人，長得好看，多才多藝，渾身上下都是魅力，真的很難不愛。

    段星野心里熱乎乎的，可惜好心情沒持續(xù)多久，承渡舟對于為什么不離婚，給了他一個不痛不癢的理由。這令他火大的同時，又十分冷靜。

    他不需要完美丈夫，情愿單著。

    他不受婚姻形式的束縛，因為婚姻那張紙?zhí)啵l也約束不了。

    誰能保證另一半永遠完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