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間。

    “老陸，有人找?！?/br>
    “誰？”

    武恭笑嘻嘻地說：“你奶奶。”

    “去你的?！标戜蓦H走到門口，居高臨下地用下巴看來人，“你怎么又來了？”

    云梔笑容滿面的，“想問問你今晚有什么安排？”

    “寫作業(yè)唄，晚自習還能干什么？”

    “明天元旦放假，今晚不用上自習呀。你們老師沒通知嗎？”

    “哦，忘了。你有什么事嗎？”

    “元旦我爸媽結(jié)婚紀念日，他們請了年假，今天下午就飛走了，就剩我一個人，連晚飯都沒著落?！?/br>
    “那你上我家來，添雙筷子的事。”

    云梔一臉期盼地看著他，“可今晚是跨年夜，我知道河海路那開了家新餐廳，零點還能看煙花表演，一塊去吧？”

    陸漭際在她殷切的目光中，些許不自然地移開眼神。

    云梔察覺到他的猶豫，失望地問：“你已經(jīng)有約定了嗎？”

    陸漭際摸著下巴，似乎在思考。

    “其實我自己去也可以，但是要跨年就太晚了，我一個人……”云梔決定搬出陸樅然，“你哥以前還叮囑過我，天黑出門最好拉著你一起。”

    “我倒也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那就說定了，放學后你在逸夫樓前等我，我可能要收拾一會兒，你一定要等我哦。”

    “嗯。”

    云梔走出兩步又回過頭，“對了，今晚你就別騎車了?！?/br>
    “好。”陸漭際目送她雀躍的背影遠去，嘴角無意識地掛起了笑容。

    也不知武恭從哪里冒了出來，笑著揶揄他，“好看嗎？”

    “好看?！?/br>
    “比隔壁班班花還好看？”

    “嗯?！?/br>
    武恭嘆息一聲，“唉，有眼不識泰山。”

    “武恭?！?/br>
    “嗯？”

    “今晚，我就不去打籃球了。”

    武恭收起笑容，急正色道：“唉，別啊，還是你奶奶好看，行了吧？”

    陸漭際將雙手背著腦后，走回座位，“不行，我有事?！?/br>
    “你有什么事，能比我攢的局重要？今晚可是整個七班的女生都來場邊?！?/br>
    “那不挺好，沒人跟你搶風頭?！?/br>
    武恭拉來椅子坐到他桌前，“別啊，老陸，你可是咱們籃球隊的骨干成員。”

    “打七班，你們幾個夠用了?！?/br>
    “你不厚道啊，到底有什么事？”

    陸漭際哼著歌整理書桌，“要緊的事?！?/br>
    “不會是因為剛才那黃毛丫頭吧？”

    “哼哼?！?/br>
    “見色忘義?！?/br>
    “彼此彼此?！?/br>
    短暫的午休時間，陸漭際特意回了趟家，將校服內(nèi)搭換成和鞋子統(tǒng)一色系。

    陸母感到莫名其妙，“中午回來就是為了換件T恤？”

    “課本忘帶，回來拿?！?/br>
    “午飯吃過了嗎？”

    “吃過了。媽，我晚上和人約好去跨年，不回家吃了。”

    “和云梔嗎？”

    “……為什么覺得是她？”

    “那不然呢？除了云梔還有誰樂意跟你玩？”

    “……媽，時代在變化，不要再一成不變地小瞧我，要學會用發(fā)展的眼光正確看待你兒子。時間不早了，走了?！?/br>
    陸母叫住他，“不是說拿課本嗎？”

    “想起來放桌肚里了?！?/br>
    陸漭際迅速地跳下樓梯，跨上單車往校園里趕。

    星期五下午比平時要少一節(jié)課，按理說，放學不過一眨眼的事。

    但陸漭際卻覺得，時間流淌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緩慢。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鈴響，他書包都提前收拾好了，結(jié)果卻被武恭纏住不放。

    “老陸，陸，陸哥！兄弟重要還是約會重要？”

    這家伙嗓門太大，一嗓子嚎得大家都紛紛停下手上動作，七嘴八舌地支著耳朵過來聽八卦。

    “什么什么？陸漭際有情況了？和誰？”

    “名草可算有主咯?！?/br>
    “聽見了嗎？”

    “聽見什么？”

    “滿地的心碎聲啊?！?/br>
    陸漭際費力地扯回書包帶，一臉嚴肅地嚇唬武恭，“武恭我警告你，別亂拽啊，這可是那件有簽名的t，你給我領(lǐng)口拽松了，回頭叫你賠得連褲子都不剩?！?/br>
    武恭果真被威嚇住，松了手，陸漭際得空便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一旁看熱鬧的同學立馬圍上來問武恭，“唉，你怎么不攔住他？話還沒問清楚怎么就放他走了?！?/br>
    “唉，攔不住了，他連簽名T都穿上了?！?/br>
    “陸漭際對象到底誰??？”

    “自己跟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的也是?！?/br>
    “哎哎哎，你們自己去呀，拉著我干嘛？我才不想看傷風敗俗的東西！”

    “你替我們打個頭陣?！?/br>
    武恭一屁股賴在地上，“我看是你們拉我當替死鬼！手撒開撒開，我還要去打籃球呢?！?/br>
    “噓噓，武恭你看看，是那邊那個嗎？”

    “應(yīng)該是吧——唉？怎么又來了一個？”

    “這么猛？一下子約兩個？”

    “看著有些眼熟?！?/br>
    “國際班的好像，我有印象，叫——”

    李郁冉。

    “李郁冉，我朋友?！痹茥d堆起笑容，夾在兩人之間做介紹，“陸漭際，我鄰居。哈哈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就都是好朋友了！”

    陸漭際鐵著臉色，掉頭就走。

    李郁冉還沒來得及出聲打招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云梔著急地在后面呼喚，“陸漭際，你站住！你明明答應(yīng)我了。”

    陸漭際充耳不聞。

    云梔又喊，“你答應(yīng)你哥的，說好要陪我一起呢？”

    李郁冉輕聲勸她，“算啦，云梔?！?/br>
    她感到過意不去，“怪我，又辦砸了?！?/br>
    “不怪你?！?/br>
    “那怪他，不識相?！?/br>
    “哈哈哈我們兩個去就是，告訴你，我定的位置可好了，到時候煙花就在我們頭頂上放?！?/br>
    “哇，陸漭際他不來真是虧大了。”

    “云梔?！?/br>
    “嗯？”

    李郁冉面朝云梔，倒退著走路，“你有沒有覺得——”

    “什么？”

    “其實陸漭際喜歡你。”

    “哦。”

    “哦？”云梔的反應(yīng)有些令她意外，“這么說你也發(fā)現(xiàn)了？”

    “沒有。我聽習慣了，聽太多次了?！?/br>
    “很多人都這樣說過？”

    云梔努了努嘴，“嗯，都懶得解釋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br>
    “什么不可能？是指你不可能喜歡他，還是他不可能喜歡你？”

    “都是?！?/br>
    “這樣啊，我倒是覺得他喜歡你呢。”

    天色逐漸朦朧起來，云梔有些不確定，方才李郁冉臉上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看不太真切。

    云梔斬釘截鐵地搖頭道，“他要是喜歡我，為什么出爾反爾，明明說好要來，結(jié)果又走了。”

    “不是來了嗎？”李郁冉轉(zhuǎn)過身與她并排而行，輕輕地附耳道，“看你后面。”

    云梔應(yīng)聲回頭。

    好巧不巧，那一瞬間，街邊的路燈都亮了起來。

    那人就在幾米開外，校服外套隨意搭在肩上，歪歪扭扭地擰著車頭，無聲無息地跟在她身后。

    陸漭際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隨手撥響了車鈴，理直氣壯地瞪著她。

    叮鈴鈴——

    像是在表達對她的抗議。

    云梔扭過頭，小聲咒罵道，“神經(jīng)?！?/br>
    李郁冉與她對視一眼，忍不住笑著搖頭道，“你看，他還是挺識相的?！?/br>
    云梔切了一聲，不再說話。

    身后那人騎著車，不近不遠地跟著，也一言不發(fā)。

    走到校門口，李郁冉落落大方地回過頭，沖著陸漭際笑了笑，“河海路29號，我?guī)г茥d打車過去?！?/br>
    只是聲明，沒有邀請，因為她料定了對方會跟過來。

    陸漭際將單車停好，剛走到餐廳門口，不遠處起了陣sao動聲，隨即，一輛寶藍色的超跑疾馳著停到餐廳前。

    車里走出一個男人，意外地，陸漭際發(fā)現(xiàn)那人的目的地似乎與自己相同……

    陸漭際到的時候，云梔正在吃一塊奶油蛋糕，她正準備招呼對方坐下，一抬頭卻猛地愣住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精致的男孩。

    那男孩蓄著微卷的半長發(fā)，皮膚蒼白，發(fā)色微微有些泛黃，瞳孔的顏色十分淺，像琥珀。他面帶微笑，徑直地坐到云梔對面，從容不迫地問：“請問，剛剛坐在這里的女孩呢？”

    云梔看了眼黑著臉靠在門邊的陸漭際，對眼前的狀況有些摸不著頭腦，“啊，你是說李郁冉嗎？”

    “是的?！?/br>
    “哦，她去衛(wèi)生間了，剛走?！?/br>
    “哦這樣，你不介意我在這等吧？”

    云梔猶疑著問：“請問你是……”

    “哦忘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佟立冬?！?/br>
    她有些好奇，“你跟李郁冉是什么關(guān)系呢？”

    “嗯……怎么說呢，嚴格來說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我單方面地暗戀她?！?/br>
    “咳咳——”云梔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水，猛地咳嗽起來。

    陸漭際聞聲走到桌邊，佟立冬有些訝異地抬眼打量了幾眼，站起身來讓座，“原來你們還約了人呀？”

    對方讓出的位置，陸漭際并沒有坐，而是從鄰桌拉了個座椅過來，坐到云梔身邊。

    佟立冬笑了笑，也不在意，重新坐回去。

    李郁冉遲遲不回，留桌上的叁人面面相覷。

    云梔正猶豫著該如何挑起話題，褲兜里的手機突然急迫地振動了起來，她連忙掏出來，看清來電顯示時松了口氣。

    她按下接聽鍵，“李郁冉，大家都在等你?！?/br>
    “云梔，我回去了，單我已經(jīng)買過，你們好好吃?！?/br>
    “什么？可是陸漭際已經(jīng)來了，還有——”云梔抬眼看了對面的人，佟立冬將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

    “我對他已經(jīng)失去興趣?！?/br>
    “啊？為什么？”

    “他暗戀你，只有沒出息的男人才暗戀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暗戀人的男人?！?/br>
    云梔的手機是老人機，只有簡單的通話功能，喇叭就跟擴音器似的，無論她怎么捂著聽筒都無濟于事。

    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李郁冉的一句話，讓對面兩個男人都黑了臉。

    如果可以，云梔真想鉆進手機捂住對方的嘴。

    李郁冉還在繼續(xù)滔滔不絕，“云梔，你往窗外看，是不是有輛藍色的跑車？”

    “呃，是?！?/br>
    “我告訴你，那輛車的車主是全天下最陰險的小人，真惡心倒胃口，看到他我連晚飯都不想吃了。云梔，你記得走時替我往他擋風玻璃上吐口痰。”

    此時，云梔并沒有意識到車主就坐在她對面，她還在傻呵呵地回話，“?。窟@樣不好吧？我又不認——”

    話說一半，有人從她手邊拿走了電話。

    是佟立冬。

    他顯然面色不虞，卻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只見他對著話筒輕輕開口道，“郁冉，是我呀?！?/br>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又立即爆發(fā)出罵聲，“神經(jīng)吧你?！?/br>
    “別掛呀，咱們聊聊吧，多久沒聯(lián)系了?！?/br>
    “哈哈，佟立冬，不瞞你說，五分鐘前我剛給交警打了電話，舉報你違規(guī)停車，慢走不送?！?/br>
    嘟——

    電話那頭陷入忙音。

    滴嘟——滴嘟——

    窗外響起銳利的警笛聲。

    佟立冬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卻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禮貌地將手機歸還給云梔。

    “謝謝，有事要處理，先走一步，打擾了?！?/br>
    “哦，沒事。”

    佟立冬走了半晌，菜都上了滿桌，云梔還在發(fā)愣，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陸漭際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云梔回過神來，看了對方一眼，又立即回避開眼神道，“那個，剛剛電話里李郁冉在胡說八道，你別介意?！?/br>
    對此，陸漭際沒有回應(yīng)。

    他只是催促她飯菜要涼，快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