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聽南上下打量祁巖，見他全須全尾看上去沒有什么大礙，緩聲解釋道：“如果不是有人給我打電話，說附近有一個紅毛小屁孩在跟別人打架，拜托我過來看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赴約的路上了?！?/br>
    祁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小貓咪的腦袋，小貓咪伸出粉色的小舌頭去舔他的掌心，他的眼睛快速地眨了兩下，耳朵微微發(fā)紅。

    聽到梁聽南的話，他咳了咳：“那還怪我破壞你的完美約會了？”

    他咬字重音很明顯，梁聽南站在幾米開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陰陽怪氣。

    “知道就好?！?/br>
    梁聽南走到祁巖面前彎下腰，伸手撓了撓小貓的下巴，小貓喉嚨里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你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這只小貓才和別人打架的?！?/br>
    小貓臟兮兮的，摸上去像是只有一層皮包裹著骨架，格外惹人憐愛。

    “怎么可能！”祁巖揚(yáng)聲否認(rèn)，垂眸視線掃過梁聽南的鼻尖，粉粉的，和他懷里抱著的小貓一樣，他別過頭說道：“誰會為了這只丑八怪跟別人打架啊，真丑。是張雨他們見它可憐，非要塞到我手里，讓我?guī)兔φ疹櫼幌?。?/br>
    “哦～”

    “懶得跟你說，說了你也不會懂的?！?/br>
    梁聽南白了他一眼：“行了，我是老古董不太懂你們年輕人。時間不早了，你去哪兒，我載你一程？”

    祁巖順毛的動作頓了一下：“我們不順路?！?/br>
    “……”她還沒說自己去哪兒，他就這么斬釘截鐵。

    梁聽南也不強(qiáng)人所難，她剛剛的話也只是客套一下，沒等她走出去兩步，祁巖叫住了她。

    她不解地回頭。

    祁巖“好心”提醒：“祁振銳最討厭遲到不守時的人，按照他用餐時間推算，你就算現(xiàn)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吧?！?/br>
    他勾了勾唇角，完全一副“jian計(jì)得逞”的狡詐模樣，身體放松歪靠在路燈柱上。

    下午得知梁聽南有約會，他就立即去查了祁振銳的行程。

    晚上是私人行程，晚餐地址離這里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梁聽南反應(yīng)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不好意思。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但我想澄清一下，我約的人是我弟弟?！?/br>
    “……”祁巖的笑僵在臉上，他尷尬地定住。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花：“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除了可以向我求證之外，也可以去問問祁先生?！?/br>
    昏黃的路燈在此刻突然亮起，祁巖懷里的小橘貓發(fā)出細(xì)細(xì)的叫聲，它迷茫地仰頭，不明白為什么這個人類突然不摸自己了。

    “咳咳咳，總而言之，你別被我發(fā)現(xiàn)……”

    祁巖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糟糟的，在路燈的照射下仿佛一顆紅色的蒲公英，梁聽南好心情的又問了一遍他去哪兒。

    “最近的寵物醫(yī)院?！?/br>
    距離梁聽南和章高旻原本約定的時間早已過去近四十分鐘，好在她剛才就給對方發(fā)了信息，會遲點(diǎn)到。

    她點(diǎn)開語音，章高旻的聲音從車載音響里傳了出來：“好，你先忙。來的路上注意安全?！?/br>
    祁巖坐在車后座，眼尖地發(fā)現(xiàn)梁聽南給對方的備注是“小旻”，后面還綴著一顆粉色小愛心。

    他這下有百分之五十相信梁聽南的話了。

    梁聽南回完消息，趁等紅綠燈的間隙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祁巖，他偏頭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指腹捏了捏小貓的后脖頸。

    喵喵喵～

    盡管還是一頭張揚(yáng)的紅色，但在這樣的環(huán)境氛圍里，他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在想什么？”她問。

    “因?yàn)槟悖依速M(fèi)了一個原本應(yīng)該完美的周六夜晚?！彼D(zhuǎn)過臉，面無表情。

    梁聽南學(xué)他剛才說過的話：“那你還要怪我破壞你的完美周六了？”

    “難道不是么？”祁巖扯了扯嘴角：“簡直糟糕透了?！?/br>
    到了導(dǎo)航顯示的地點(diǎn)，梁聽南剛停下，祁巖就立即抱著貓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朝寵物醫(yī)院走去。

    “謝了。但別以為這樣就能迷惑我，不可能……”

    晚風(fēng)將他的話吹散，梁聽南選擇性地聽到了兩個字——謝了。

    市一中門口，學(xué)生漸漸散去，趕著學(xué)生放學(xué)時擺的攤子也在陸陸續(xù)續(xù)地撤走。

    章高旻站在路邊安靜地等待，眼睛看向路口，期待著下一秒熟悉的車會駛?cè)胨囊曇啊?/br>
    他們相差6歲。

    他六年級的時候，梁聽南才剛剛大一。

    她向來很忙，他是知道的，他也早就習(xí)慣了等待，在那個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家里乖巧地等她回來。

    梁聽南拼命想要隱瞞的事情，他早在兩年前偶然翻閱她的課本時就知道了。

    但，那又怎么樣。

    梁聽南是個什么樣的人，章高旻自己心里清楚。

    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明白，梁聽南本身的存在對他來說有著怎樣的意義，相比“救贖”這樣的字眼，他更喜歡“相依為命”。

    梁聽南接過章高旻的書包放到后排，等他系好安全帶才啟動：“抱歉，臨時有點(diǎn)事情來遲了。餓了沒，要不直接找一家你愛吃的店……”

    現(xiàn)在去超市買菜，等回去做完飯?jiān)缇瓦^了晚餐的點(diǎn)，都能當(dāng)宵夜了。

    “你餓不餓？”

    “我問你的問題，你怎么反問我了？”梁聽南了然，慢慢踩下油門：“你好不容易提出一個請求，姐今天一定讓你吃上?！?/br>
    章高旻對螃蟹醬最早的記憶還是在某年的秋天，正值大閘蟹最肥美的日子，只有殘蟹的價(jià)格壓得很低。

    那時候，梁聽南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xué)生，帶著一個撿來的拖油瓶。

    他眼巴巴地盯著路邊紅色塑料桶，鮮活的螃蟹掙扎著用爪子劃過桶壁發(fā)出尖銳的“刺啦”聲，大喇叭里不停地喊著“大閘蟹……殘蟹便宜賣了……”

    梁聽南牽著他的手，低頭問他：“想吃？”

    他記得很清楚，梁聽南只買了一只。

    一只完好無損的螃蟹，它沒有丟掉任何一只爪子。

    那天晚上，她將這只螃蟹一分為二，熬了滿滿一碗螃蟹醬。

    或許有記憶美化的成分在，但他依舊認(rèn)為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螃蟹。

    也是他最愛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