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后一個母系神祇 第11節(jié)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皇帝的笑聲:“孤看,孤的西宮皇后不是為孤娶的,而是為你這個東宮皇后娶的!” 第14章 媯海城這幾日春風得意,即使看到尉遲嫣婉給他甩臉色,他也絲毫不怒,反而笑道:“怎么皇后看到阿姳就滿面笑容,見到孤卻冷了臉去?!?/br> 他稱尉遲嫣婉為皇后,然而稱巫馬姳為阿姳,語氣中親近的意思不言而喻。 尉遲嫣婉冷哼一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帝的顏面三番幾次地被人拂去,他也有些惱了, “尉遲嫣婉,孤是皇帝也是你的丈夫!你怎可……” 尉遲嫣婉不耐煩聽他說教,索性和白晝告辭:“阿姊,我先走了?!?/br> 留皇帝一人在原地火冒三丈。 自始自終白晝都當一個旁觀客,正如祂來凡世這一趟,祂一早就知道了結局,卻從來沒有吐露過一個字。哪怕是對自己的侍女或者是尉遲嫣婉,祂都不曾有過提示。 皇帝對尉遲家是很不爽的,最近尤甚。從前皇帝的最大威脅是賢王媯海塘,可是隨著神女的傳聞愈演愈烈,民心又開始倒戈,戰(zhàn)勢也轉敗為勝,皇帝認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得到了上天的幫助,不免驕傲自大起來,也逐漸覺得尉遲家權勢過盛,尉遲家的女兒又為正宮皇后,只怕遲早有一日,會生出反叛之心。 如今尉遲嫣婉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更加“坐實”了皇帝的疑心。 媯海城望著尉遲嫣婉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座宮殿的主人是他新封的皇后巫馬姳。 “巫馬姳”雖然也出身于世家,可世人皆知巫馬家已經(jīng)成了反賊,而“巫馬姳”對于家人的態(tài)度也讓他很歡喜。 一個女人,既然嫁給了他,就不應該再有別的依附。 媯海城朝巫馬姳的方向望去,只見祂靠窗而立,大半個身子沒入光里,使得他看不清楚“祂”的神色,但是從這個角度看,襯得“巫馬姳”十分溫柔。 媯海城不由自主地朝“祂”走了兩步,在看清楚“祂”整個人的打扮之后,眼中又燃起熊熊的欲望。 一個孤立無援的女人,卻能聚集民眾的信仰,祂也將成為他的武器。 可是望著“祂”,媯海城忍不住說了幾句心里話:“尉遲嫣婉自入宮以來,仗著自己的家世在宮中胡作非為,就連孤這個皇帝,她也絲毫不放在眼里!” 若是旁的嬪妃,這個時候必然會順著皇帝的話安慰他幾句,要么是勸皇帝別多想,要么是和尉遲嫣婉利益沖突再添油加醋幾句。 可是白晝視線落在他身上,卻并不說話。 “從前孤念她年幼,不與她計較,誰曾想她這些年更加變本加厲!從前還覺得她脾氣雖然嬌縱,但與她父兄不同,是識大體的人,誰知孤錯看了她!”媯海城期待地看向祂,期待祂要么安慰自己幾句,要么和自己一起痛斥尉遲家的無恥行為。 白晝原本不想做回復,可不知怎的,竟說了一句:“那么陛下迎娶皇后的時候,怎么沒念到她尚年幼?” 白晝并不會因為尉遲嫣婉對自己的信任依賴,就認為她是一個天真懵懂的小白兔。她從小生長在權力中心,生來就會運用并捍衛(wèi)自己的利益。 媯海城一噎,只能自討沒趣地轉移話題:“他們送來的衣服可還合身?有無不妥之處?” 他自認他已經(jīng)做得夠多,巫馬姳再怎么說也是他弟弟的未婚妻,她父親又是反賊……他如今立她為西宮皇后,已是給她極大的殊榮,也算是全了他們之前的情誼,叫他知道他并非食言。 可是他并沒有收到來自她的感激或者愛意,只能看到祂眼睛里經(jīng)久不化的冰霜,媯海城心里稍有不悅。 “衣服很好看,但陛下未免太過勞民傷財?!?/br> “你是孤放在心上珍重的人,怎么能算勞民傷財?”剛才媯海城雖然氣惱,但眼睛一刻也沒有從白晝身上下來過。他必須承認祂對他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他從前并未對巫馬姳產(chǎn)生過這種感情。 反倒是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似乎愛上巫馬姳了,所以才會為她屢屢破例。 也許他并不是不愛她,只是他對巫馬姳的感情來得比較晚。 媯海城誤會了:“所以阿姳,你還在怨我嗎?” 這個問題白晝實在不能替巫馬姳回答,祂第一次遲疑,巫馬姳應該是怨恨媯海城的,否則祂也不會提前醒來。 白晝道:“陛下自己做的事情又何必來問我呢?” 祂進一步戳破媯海城的心事:“陛下想借神之名來鞏固自己在百姓中的威望,但陛下已經(jīng)有一位皇后,不宜再立一位西宮皇后。其實陛下的目的已然達到,我勸陛下,不必勉強?!?/br> 媯海城聽懂了祂的意思,還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愿意?” 雖說巫馬姳是白晝的轉世,可既然是轉世,那就不是同一個人。所以白晝從來沒有把自己和那些轉世等同。 祂略微思考了一會兒,肯定地告訴媯海城答案:“是的?!蔽遵R姳或許從前愿意,但祂相信,媯海城背叛承諾之后,巫馬姳對他的愛也就消失了。 至于祂自己么,祂只覺得哭笑不得,這就好比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走到一個人的面前,說要和他結為伴侶。 再者說,祂的年紀和媯海城一個人類,根本就不是用一個量級的數(shù)字來衡量的。 媯海城想要和神仙成親,縱使他是人皇,這件事也是很有難度的。 神與仙都跳脫出了六道輪回之外,是不能和人類談情說愛的。更可怕的是一旦有了子嗣,就會擾亂三界秩序。 本來大家苦修數(shù)十年數(shù)百年,甚至數(shù)千年,才能得到成仙。結果這下只要和神仙談個戀愛,后代就有了仙人血統(tǒng),這下人間可不要亂套嗎? 所以天道法則之下,神仙不可與凡人配,若有違反,必遭天罰。仙人畢竟已經(jīng)脫離了凡胎rou骨,遭到雷劈也不礙事,至少留一口氣還是有的。 但要是凡夫俗子,必得在天雷之下灰飛煙滅。 這數(shù)百年來,由此產(chǎn)生的恩怨情仇可不少。 所以白晝對媯海城的勸說真的是好心,祂并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鬧出多少動靜,到時候封妃典禮上,黑云壓城,電閃雷鳴,把國君給劈死了……這可有些難辦了。 媯海城沒人懂白晝的意思,他因為白晝的拒絕臉色極不好看,又有些覺得祂是在欲擒故縱:“孤已經(jīng)為你做到如此,你還要孤怎樣?” 白晝凝視著他,眼中充滿疑惑不解:“從前巫馬姳喜歡你,你叫她嫁給你的弟弟,為你打探情報,那時候你若說要和她成親,她必定歡喜不已。我倒不知道,陛下現(xiàn)在的執(zhí)著是為何了?”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一個女人,就不會將她推到別的人身邊去。 白晝說:“陛下心里所想的我略知一二。陛下希望我站在你這一方,未必就要用納進后宮的辦法。陛下若有心,不如傳令下去,在各地修建神廟,百姓越相信這件事情,也就越相信陛下是天命所歸?!?/br> 其實哪里有所謂的天命所歸,不過是風水輪流轉,今年你家明年我家。 白晝最后肯定地道:“我是不會做陛下的西宮皇后的,陛下這典禮也絕對辦不成?!钡k好話丑話都說在前頭,到時候真出什么事情也不會妨礙祂半分,祂算是仁至義盡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宮中上下皆知,陛下怒氣沖沖地從蘭妃殿中出來,發(fā)了好大的火。 白晝對此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也不關心。 等到媯海城甩袖離去之后,白晝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梁上君子看熱鬧可還看得開心?” 喜妹嚇了一跳,四處張望:“哪有賊人?賊人在哪兒?”她十分緊張地攔在主子前面,直到被來人從后面敲暈。 媯海境再次見到了祂,卻不知該說什么話,他這次的心境和上次又不同。 既有重逢的欣喜,也有兩方敵對的忐忑不安。他接王兄的命令而來,前來刺殺陛下的寵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境王殿下已經(jīng)是第三次來我這兒做梁上君子了吧?”白晝微微皺眉,媯海境立刻就把打暈的喜妹平放到了旁邊的軟榻上面,他甚至還開口解釋,怕祂誤會:“我沒用多大的力氣,她等會兒就能醒過來,我只是怕她出聲?!?/br> 白晝在皇宮待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有意思的人,祂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不怕我叫人嗎?” 他當然也是怕的,只是他要叫人,他就沒辦法了。媯海境只好說:“那你能別叫人嗎?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br> 他答應王兄,并不是想來傷害祂,只是怕王兄不放棄這個想法,沒有他也會有別人。 “我剛才聽到你和媯海城的話了,你不想留在這里對不對?”他的眼睛像一片綴滿星星的夜空,充滿讓人不忍打破的希望:“你要是想走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 在一股沖動的支配下,他說完了這句話,但他并不后悔。 “去哪里?”白晝也是第一回聽到別人對祂說這句話,這對祂來說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神并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祂們生來背負責任。 “我沒有離開這里的打算。”白晝伸手指向門外:“只是我覺得,如果你不盡快從這離開的話,你就要有危險了?!?/br> 誰知媯海境仍然不走,他固執(zhí)地向祂伸出手。 白晝微微搖頭:“你自己一個人都出不去,還想著帶我出去?” “可你并不想成為皇后?!?/br> 白晝反問他:“想與不想這件事情很重要嗎?你真的覺得能把我從這里帶出去?” 白晝很清楚,媯海境進來容易出去難,更何況還要從宮中帶走一個大活人。 那么他來的目的只有一種可能,他是來殺人的,而不是救人。 更奇怪的是,白晝以為他會堅持,因為祂見慣了這種戲碼,每個年輕人都沖動地以為自己能改變一切。 這是第一個主動收回手的人。 媯海境問祂:“那你想出去嗎?” “不想。”白晝問:“你還有別的事情嗎?”這個年輕人類可真奇怪。 于是媯海境猶豫著問祂:“那你想做什么?”他似乎也搞不懂“巫馬姳”,她與他的兩個哥哥都有感情糾葛,可他卻沒有辦法討厭她,甚至在下屬說她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時感到無比憤怒。 于是白晝開玩笑一般地說道:“我希望晉朝建滿供奉我的神廟,算不算?” 第15章 媯海境一愣,這就是祂的愿望嗎?他無比認真地點頭:“好,我知道了?!彼菚r候其實并不明白祂的意思。 所以白晝望著他,也覺得他可愛又可笑:“你知道什么?”難不成媯海境要給祂建神廟嗎? 神受凡人的香火供奉,當世間再沒有凡人供奉神的時候,神就會衰老死去。神之死,即為隕落。 但是后天修成的仙就不一樣,他們不受凡人香火供奉(除了幾個道法特殊的),所以也就不會因為香火的減少而衰落死亡。 人間不再供奉神明,甚至不知神明的名姓,白晝作為世間最后一個母系神明,人們卻將祂的金身塑為男性。 不過白晝想建神廟,并不是因為自身力量的衰落。自從祂的孿生meimei隕落之后,祂代表光明的那一方力量,便失去了約束,日日處在力量失衡的痛苦之中,便只能在輪回中消耗多余的力量。 這是個十分痛苦的事情,然而祂已經(jīng)忍受了上萬年。 其實媯海境很想問問祂,你到底是喜歡陛下還是喜歡我王兄?但他并沒有問出口,似乎哪一種答案都不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白晝留他坐下來喝了一杯茶,祂看他的視線落在棋盤上,便問他:“會下棋嗎?” “會?!彼氖肿詣咏舆^祂遞過來的棋子,心里還想著不能叫祂知道自己擅長棋藝的事情,要不露痕跡地輸?shù)k兩招才好。 可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便完全落了下風,最后只能拱手求饒:“巫馬小姐棋藝高超,在下自愧不如?!?/br> 古人云,君子五藝,其中一藝便是棋藝。媯海境自幼學棋,自認為精通此道,剛發(fā)覺自己輸了的時候,還有些難以置信,追問祂師從何人。 白晝笑一笑:“無聊的時候自己琢磨著玩?!?/br> 媯海境確實是有棋藝天賦的人,可人類壽命短暫,不比神仙壽命長。當琢磨一個東西夠久,祂自然而然也就成為各中高手了。 他們就這樣坐著聊了一個時辰,聊到天色漸晚,剛才被媯海境打暈的喜妹也悠悠醒來,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主子的軟榻上的時候,幾乎是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