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后一個母系神祇 第54節(jié)
“阿姊, 你一向最仁愛,你在人間這些天?,就沒有看出些什么嗎?萬年之前,你我自相殘殺, 此后人間帝權(quán)漸勝,對女子的束縛也越來越多?,天?帝更是借此奪權(quán),將你限制在合虛山上……”瞑昏說到激動之處, 周身的力量不可自控地外溢, 這種波動難免影響到了?外界,只是淑蕊看不見祂們,只覺得暗室內(nèi)一陣地動山搖, 她下意?識地想要去護住神?像,卻發(fā)現(xiàn)神?像在那一刻光芒大作?。 淑蕊心中的興奮難以自抑, “是您嗎?”她從?不信神?鬼之說, 卻從?未懷疑過她的存在。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祂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 在她快要死去的時候,神?向她伸出手,將她帶離了?絕境。 神?對她說了?鼓勵的話,為了?不辜負神?的期待,她從?未有?過一日松懈。 “您看到了?嗎?”明明是值得喜悅的事情,淑蕊卻忍不住想哭:“我做到了??!?/br> 她的生母早逝,父親雖寵愛她,卻不過是對待一件物什的寵愛。 “我會在天?下為您建立廟宇,讓天?下百姓都知道?您的名字?!?/br> 白晝震驚地看向meimei,瞑昏的手試探上祂的臉龐:“阿姊,你知道?我從?不恨你,我也?愿意?將這些凡人的信仰讓給你,我只要你這一次……”瞑昏的眼中露出哀求:“站在我這一邊?!?/br> 萬年之前,瞑昏遭人引誘,力量失控,以至于三界險些毀于一旦。如果暗的力量吞噬一切,三界就會重歸于混沌,屆時瞑昏和白晝都會消失,為了?阻止這一切,眾仙懇求白晝出手,花了?極大的代價,最終封印了?魔神?。 所以,就算白晝知道?當初瞑昏的失控是被人算計,可是一旦開了?頭,瞑昏的力量就無法停止,祂們還是要走到兵戈相向的那一步。 除非白晝能眼睜睜地看著三界覆滅,瞑昏吞噬了?自己,最后也?走向消亡。 白晝輕聲嘆了?口氣,握住祂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我無法答應你?!?/br> 瞑昏的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祂想抽回手,卻被對方緊緊抓住。祂們靠得越近,對彼此的傷害就越重。 “我找到了?解決這一切的辦法。”白晝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相信,但是路已至死局,瞑昏,不要任性。” “跟我回去吧?!卑讜冝D(zhuǎn)移視線,落在一旁對著神?像禱告的淑蕊身上:“當年你救了?這個小公主,也?教了?她不少知識吧,她的身上有?你的影子,你真的要毀了?這一切嗎?” “你繼續(xù)待在人間,會引起人間大亂,跟我回合虛山。我陪你在合虛山,永不出來?!?/br> “我不要!”瞑昏生氣地甩開祂的手,二者分離的那一刻,喉頭同時涌出一股腥氣。 “我才不要像懦夫一樣永遠躲起來,憑什么叫天?帝做主宰?他把這三界弄得烏煙瘴氣!人間哪里還有?人供奉阿姊的神?像?世?間如何有?你這樣落魄的神?仙!”瞑昏惡狠狠地說道?:“我寧可毀了?這一切!大不了?這世?間重歸混沌,我與阿姊重新融為一體,直到下一次重逢?!?/br> “可是我并不想你消失?!鄙?的眼里有?哀切:“就算是轉(zhuǎn)世?,也?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瞑昏的心里被祂眼里的哀傷撞了?一下,祂反而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你騙我,你從?前還不是要殺我!你差一點就殺了?我!”瞑昏憤怒地控訴道?。 白晝只好?說:“那你想想你的小徒弟呢?” “她才不是我的小徒弟。”瞑昏嘴硬地說道?:“再說凡人的生命短暫,真到三界覆滅的那一刻,她早就死了?,我難道?還要保證她子孫后代的皇位嗎?” “阿姊?!鳖ɑ枘樕系男βВ耙唇袢漳銡⒘?我結(jié)束這一切,要么日后我殺了?你。絕無可能讓我再像之前那樣,生不如死地茍活?!?/br> 見白晝不說話,瞑昏逼祂出現(xiàn):“阿姊為何猶豫,難道?不是早就下定?了?決心?在三界與我之間,你拋棄了?我?!?/br> “你看,你不還是一邊搖頭說著否認,一邊對我舉劍相向?!鳖ɑ枵f:“我真是討厭你?!?/br> 祂們此時已經(jīng)退出了?皇宮,神?與魔的力量對沖在一起,若無屏障,足以毀天?滅地。 梅景勝有?心幫白晝,奈何根本近不了?魔神?的身,只能滿心憂慮地站在一旁。方才二者對話的時候,他將魔神?的質(zhì)問悉數(shù)收入耳中,只覺得心驚。 當年大家只是魔神?失控,卻以為是必然。畢竟魔神?生來代表世?間有?關(guān)于“暗”的一切,生來就具有?毀滅的力量,不知何時就要爆發(fā)。所以在大家眼里,魔神?是注定?要被除去的,只不過先前礙于真神?的面子,縱有?意?見也?引而不發(fā)。 可是魔神?要毀滅三界,大家就有?了?誅殺魔神?的理由。 哪里知道?魔神?的失控,是有?人故意?為之。 白晝顧忌著這是凡間,無時無刻不在收著力量;然而瞑昏不知是怎么回事,竟也?處處留有?余地,又或者是舊傷未愈、消耗過多?。 在各自的武器都對準對方的命門之時,瞑昏忽然收了?手,祂抓住自己的劍,最后那劍化作?一道?白光,沒入身體里。與此同時,白晝的法器也?重傷了?祂的心口。 對上白晝詫異的目光,瞑昏卻不以為然:“阿姊,這就當是還你的。我說過被你殺死,或者我殺了?你,并沒有?區(qū)別?!?/br> 可是旁邊的梅景勝已經(jīng)知道?,一旦魔神?消亡,神?也?會死去。他不免有?些緊張,闖入了?結(jié)界之中:“神?主不可!” 由于梅景勝的中途打斷,給了?湛劍可乘之機。他約莫在一炷香之前到,可是他和梅景勝一樣,無法在白晝與瞑昏交戰(zhàn)之時闖進去,如今瞄準了?時機,沖過去抓住了?魔神?的手:“大人,跟我走?!?/br> 湛劍打得一手好?算盤,可他忘了?自己和白晝之間的實力差距,壓根不足以帶著瞑昏逃走。 他心中有?愧,全?身罩著黑袍,戴著一張只露出眼睛的青銅面具,身上又有?魔氣籠罩,看上去完全?是魔界中人。 白晝沒有?認出湛劍,但是瞑昏卻認出了?他,祂落了?一個假動作?,在即將搭上他手的那一刻,將他反手推向了?白晝的劍尖。 便這一瞬的拖延工夫,瞑昏逃走了?。 第73章 白晝劍上的力量并不重, 但那只是對瞑昏而言。 劍尖穿透了對方的胸膛,未有半分留情地刺穿了他的心脈。 白晝有往回收的動作,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遲了, 湛劍捂著胸口轟然倒地, 他的面具被震碎, 鮮血從他的雙眼和口角流出。 白晝沒能追得上已經(jīng)逃走的瞑昏, 回過頭才注意到他。因為他的目光是那樣難以忽視,不?帶有半分遮掩得看著祂:“師父……” 白晝的劍尖垂于身側(cè), 滴答滴答地淌著血,祂的神色冷漠, 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帶有半分感情,如同在審視一個死物。 “師父……”湛劍費力地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伸手去抓劍鋒,白晝的法器亦是祂的一部分, 蘊含著屬于光明?的力量。這種力量和煦也炙熱,像一把火灼燒湛劍的傷口,讓他的血流得更?快。 神明?不?為?所動:“我已將?你逐出師門?,不?必再叫我?guī)煾浮!?/br> 湛劍突然出現(xiàn)讓瞑昏得以逃脫, 白晝難免生氣, 祂更?氣自己再一次心慈手軟。祂冷漠地舉起劍,指向湛劍脖頸上跳動的血管:“是誰派你來的?你背后的主人是誰?” 湛劍的意識再慢慢渙散,他根本不?怕白晝的劍, 反而用手將?劍鋒抓得更?牢:“多年前,我就該死在師父的劍下了, 我有愧于您……” “既知做錯, 為?何還要隱瞞?”白晝厲聲問道:“當年對我發(fā)過的誓全部都忘了嗎?” “不?敢忘?!敝挥械脚R死一刻,湛劍的眼神才敢如此大膽, 癡癡地望著祂:“師父教我以天?下為?己任,我不?敢忘??赏絻菏亲运街?,在徒兒心里,有比天?下蒼生更?重要的存在?!?/br> 說罷,他竟松開?手,直直地往白晝的劍上撞去,白晝見狀,猛然收手,可是為?時已晚,劍上殘留的勢呼嘯著吞沒他,他身上那股邪魔之氣這是神劍所最憎惡的。 他油盡燈枯,狼狽地半臥在地上,兩鬢的發(fā)一點點染白,他下意識地別過臉去,不?敢去對視祂的眼睛。 他其?實有許多話想?說,想?為?自己辯解,他這一生受到了太多誤解,起初他也試過去解釋,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世人并不?值得他去解釋。 他曾經(jīng)是一個好人,為?了自保,不?得已變成一個壞人。 再后來為?了師父,他愿意心懷蒼生,重新去做一個好人。誰知命運捉弄,他讓師父失望了。 到這一刻,他已明?白許多事情無需再解釋,他閉上眼睛,等待最后一絲魔氣從身體里逃逸,那時他作為?容器的身體也將?分崩瓦解。 誰知祂走至身前,祂的眼睛像許多年前那樣?平靜,像失去顏色的深海,“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做了祂多年的徒弟,湛劍自然知道祂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有沒有什么解釋的話? 他最不?想?辜負的人是師父,偏偏在師父眼里,他已是罪大惡極,罪無可恕。 當年他被人發(fā)現(xiàn)身藏魔氣,押至師父面前,師父只問了他一句:“你是否與魔界勾結(jié)?”他說不?是,師父便信了他。 后來他“叛變”,也讓師父顏面盡失。 湛劍低聲說道:“一切是是我罪有應得?!?/br> “好?!边^了半晌,白晝不?再看他:“就當是,我當年錯收了你這個徒弟?!?/br> 湛劍的心猛得一痛,竟然比剛才元神被撕扯還要痛,這種痛楚讓他心中涌出劇烈的掙扎,不?復之前的坐以待斃。 他向上伸出手,就像是努力去抓住什么虛無縹緲的東西?。梅景勝以為?他要攻擊白晝,急忙上前擋在他與白晝之間。 “無妨。”白晝看著他吃力地一點點地向自己爬過來,最終只是輕輕地攥住了祂的衣角。 “師父……”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我沒有入魔,當年對您的承諾,我……我做到了?!?/br> 他這將?近萬年的苦楚,不?過是化為?這短短一句話,而這痛苦也在今日終結(jié)。 他的身體化為?輕煙,只留下一顆潔白無瑕的圓珠,像是那種只能在深海尋覓的千年海珠,然而如此純潔無瑕的靈魂,竟然來自湛劍。 梅景勝抓住那顆想?要逃竄的靈珠,伸手將?它遞給白晝,說來也怪,那顆靈珠在碰到白晝的手之后竟然安靜了下來,好像游子流浪一生,終于找到了歸宿。 此珠乃湛劍殘余的元神所化,白晝只需看一眼,便知湛劍死前所言不?假,他確實沒有變成魔物,可他身上的魔氣如此濃厚…… 白晝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痹趺磿腥伺c魔氣相伴上千年將?近萬年,他不?是仙也不?是魔,而變成了一個被魔氣改造的怪物。 這個祂因為?一時可憐而收下的小徒弟,祂好像從未弄懂過他。 梅景勝及時開?口:“但不?管怎樣?,他致使魔神禍亂人間是真,當年害死紫卿老祖也是真……神主實在不?必自責……” 梅景勝太了解祂了,元紫卿的死是白晝心頭的一根刺,縱然祂對元紫卿已經(jīng)沒有感情,可是元紫卿為?祂而死,祂多少心里是有愧的。 “我只是覺得……”祂將?那顆珠子攥于手中:“我竟然沒有看透我這位小徒弟?!痹谡縿λ篮?,祂還是承認了他。 “已經(jīng)有太多人離開?了我,曦禾,元紫卿……”白晝的語氣透露出一種疲憊:“景勝,我不?希望你也會離開??!?/br> “我會一直陪著您?!泵肪皠佥p聲說道:“我一直都在您能看到我的地方?!?/br> 湛劍死了,按理說梅景勝也該放心下來,可他心里總有隱隱不?安,他想?起方才神主與魔神交戰(zhàn)之時,兩方所流露出來的只言片語,猶豫道:“如果天?地覆滅,您與魔神也不?能幸免于難嗎?” “吾與瞑昏,會重歸于混沌,等待新的降生?!卑讜兤届o地說道:“但是再次降生的吾,不?再是吾?!?/br> 如同白晝之前所說的一句:就算是轉(zhuǎn)世,也不?是同一個人。 梅景勝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并不?希望您消失。就算是為?了蒼生?!?/br> 但是命運的齒輪自萬年之前就開?始推動,當白晝舉起劍的那一刻,就注定祂和瞑昏之間一死一傷。 “我找到了辦法?!鳖ɑ枵f:“吾會結(jié)束這一切,瞑昏會恢復正常?!钡k在人間輪回千載,并非一無所得。 當梅景勝想?要追問的時候,白晝拂了一下袖子,竟從袖中抖落一個男子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方才白晝在地宮中救下的空蟬境。他躲在白晝的袖中,將?這一切聽了個七七八八,一時只覺得膽戰(zhàn)心驚,又忍不?住擔憂起起白晝。 祂雖然是世間最強大的真神,卻孤立無援,天?地忌憚祂,把持權(quán)柄,三?界之中又有多少人真正的盼著祂長盛不?衰? 空蟬境急著表忠心:“在下什么也沒有聽到,方才只覺得腦袋暈暈,再一睜眼就到這里來了?!?/br> 空蟬鏡向梅景勝作揖:“見過青河洞君?!?/br> “吾與此人的祖先?有舊,方才在地宮中感應到他的求救,故而施以援手?!?/br> 白晝看向空蟬境:“吾情急之下忘了將?你放出來,卻使你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事情。” 空蟬境正要再說些什么,只覺得頭腦發(fā)暈,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白晝順勢接過他墜落的身體,用術(shù)法消去了他的記憶。 梅景勝在一旁看得吃味,不?動聲色地從白晝手上接人過來:“不?知他的祖先?是哪一位?也是仙界中人嗎?我竟不?知道?!?/br> 白晝搖頭:“是一普通凡人。應當是吾輸了一盤棋,欠了對方一個允諾,便應在他的子孫后代身上了。他的子孫有仙緣,如今在清世宗門?下修煉,不?知何緣故困在皇陵地宮,無法回去,之后將?他一并帶走便是了。” 梅景勝稍稍安心,但他始終覺得空蟬境是個隱患:“他怎會恰好出現(xiàn)在此處?只怕不?能排除和魔界勾結(jié)的可能。湛劍只有一人,放出魔神之事恐怕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湛劍雖死,背后之人卻還未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