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妖女真的好快樂 第6節(jié)
她放下水,問:“師父不會覺得出格嗎?” 寂歸道:“你年紀(jì)小,又是姑娘家,喜歡鮮艷些的顏色很正常。我剛?cè)腴T時,也覺得衣服顏色是否有點(diǎn)過于單一,后來心境變了,才漸漸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玉晚說:“那我現(xiàn)在剛好是最在意的時候?” 寂歸道:“無妨。有些東西,順其自然才最好?!?/br> 玉晚懂了。 一則以后不僅是在這山下,哪怕在山上,只要不違背那些特定的規(guī)矩,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同理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喜好皆由心; 二則師父和梅七蕊一樣,都在有意引導(dǎo)她,幫她掙脫名為玉族的束縛。 她想自由。 而他們也想讓她自由。 入夜,隨著暮鼓聲響起,山上止靜了。然這山腳的林子仍動靜未消。 翅翼振動的嗡嗡聲,蹄爪踩地的踏踏聲,以及不遠(yuǎn)處水里傳來的尾巴搖擺的嘩嘩聲,既是極動,也是極靜。 畢剝?nèi)紵幕鸲亚埃裢黼S寂歸跏趺而坐。 月光揮灑,她一邊傾聽這些天地萬物的聲響,一邊聆聽寂歸教誨。 寂歸的捻珠聲似也與天地融為一體。 他徐徐道:“所謂修行,其實重在行。若行不好,又該如何修?你得先學(xué)會行,再來慢慢修。” 玉晚認(rèn)真聽教。 漸漸的,火勢變小,各種動靜也相繼消隱了去,四野陷入真正的萬籟俱寂。 及至山上的晨鐘遙遙傳下來,未添新柴的火堆已然熄滅。師徒二人起身,埋好余燼,簡單整理過便繼續(xù)趕路。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色微明。眼看再翻過一個山頭,就離凡人城鎮(zhèn)不遠(yuǎn)了,寂歸卻臨時帶玉晚拐彎,還爬了段十分陡峭險峻的山路,最終停在一座懸崖上。 他道:“照晚,你看。” 玉晚循著看去。 只見前方云海千重,有如仙境般,風(fēng)光浩大。而在極遙遠(yuǎn)的東方,一輪紅日躍然而出,霎時天際處皆變作金紅一片,流云隨之涌動,霞光萬道,紫氣東來。 “如何?”寂歸問。 “很壯觀?!?/br> 玉晚一瞬不瞬地看著。 原來坐在井底看到的日出,和站在井外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中界很大。 她的世界也很大。 她明白師父的用意了。 看過日出,他們沒折返走原定的路線,而是就著這懸崖邊上由野獸踩出的僅一尺見方的小徑,貼著絕壁慢慢挪。 小徑本就已足夠窄,一旦踩空,下方便是霧嵐繚繞的萬丈深淵,十分考驗人。 等終于挪到稍微寬敞點(diǎn)的山路時,玉晚外衣都被露水打濕了。 她看看寂歸,寂歸也看看她,他外衣也濕了。 師徒兩個相視一笑。 換過干燥外衣,兩人才朝凡人城鎮(zhèn)走去。 進(jìn)城時是午后,雖不及之前玉晚和梅七蕊來的那趟熱鬧,但仍能看得出繁榮之象。且由于這是距離無量寺最近的城鎮(zhèn),來往皆為信眾,凡路過者望見他們師徒,不論認(rèn)出與否,俱都停下行禮,他們亦回禮,氣氛十分祥和。 這般走走停停,走到棵足有數(shù)千歲年齡的菩提樹前,寂歸對玉晚說他曾在這棵菩提下入定悟道,難得今日再會,不若再入定一回,讓她去找個陰涼的地方坐會兒。 玉晚一聽,師父這明顯是不想被打擾,便也沒說要跟師父一起入定,點(diǎn)點(diǎn)頭去附近尋了處有樹蔭的石墩。 結(jié)果才坐片刻,就覺上方忽的一暗,緊接著是道頗為熟悉的聲音。 “你真是讓我好找?!?/br> 玉晚沒吭聲。 但無疑她已經(jīng)聽出這位不速之客是誰。 抬眼一瞧,果不其然,是楚聞。 身為楚家公子,楚聞的身份地位就好比九方氏少主九方承,甚至隱隱比九方承還要高出那么一線。 換句話說,圍繞在玉晚和她jiejie身邊的天之驕子里,楚聞是最尊貴的那位。 但這并不代表他給玉晚的印象也最好。 正相反,玉晚一直認(rèn)為他是她認(rèn)識的最無法言說之人。 他甚至比九方承還要更讓她討厭。 “你走后第二天,你jiejie就后悔了,哭了很久,說她知道錯了,”芝蘭玉樹的貴公子似是沒覺出玉晚眼里的嫌惡之色,沉聲道,“跟我回去?!?/br> 說完伸手,要拉玉晚從石墩上起來。 玉晚及時躲開。 她自行起身,道:“我不回?!?/br> 早在聽到楚聞聲音的第一時間,玉晚就想叫他滾,但思及師父教導(dǎo)不可隨意穢語,便咽下到嘴邊的滾字,換成:“我都已經(jīng)封印艷骨,離開中州,離你和jiejie遠(yuǎn)遠(yuǎn)的了,為什么還要來糾纏我?我說過很多遍,你想招惹人就去找jiejie,別找我?!?/br> 這話令楚聞眉心擰出個川字。 但他什么解釋都沒給。 只道:“玉晚?!彼y得低聲下氣哄人,卻落個出師不利,這教他神色隱約有些不善,“別鬧,跟我回中州,你jiejie在等你?!?/br> 說罷,掌心有靈光微微閃現(xiàn),他竟是打算以靈力脅迫玉晚。 ——他知道玉晚無法使用靈力。 而以玉晚對他的了解程度,她也立即便知他想動手。 她心中暗道,楚聞果然還是以前那個楚聞。 雖披著人皮,卻從不行人事。 旋即指尖微動,隨時準(zhǔn)備從須彌戒里取梅七蕊給她置辦的靈符。 下山前,梅七蕊特意和她說過,她給她備的靈符雖不至于砸死人,畢竟須摩提禁止殺生,但若想將人砸個半身不遂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梅七蕊說,時間已過去將近一個月,足夠事情徹底發(fā)酵,此行她下山必會碰到各種妖魔鬼怪。 但不用怕,無論是遇見九方承還是楚聞,抑或別的雜七雜八的人,如果能好好說話,和平交流,那雙方皆大歡喜;如果不能好好說話,無需多費(fèi)口舌,甭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上,直接拿靈符砸他們,也不用擔(dān)心靈符不夠,須彌戒里還有很多靈丹靈陣,保管來幾人砸?guī)兹恕?/br> “一群臭男人,說白了不就貪圖你的美色,還真以為自己多清高,多獨(dú)一無二?!?/br> 照七師兄冷笑著道:“真有本事,怎么沒在剛出事的時候就立刻帶你走?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誰稀罕。” 玉晚十分贊同這樣的觀點(diǎn)。 她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而梅七蕊還說:“俗話說得好,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壓根就沒吃過那些草。咱們當(dāng)妖女最重要的就是敢愛敢恨,誰欺負(fù)你,直接干他?!?/br> 玉晚鄭重應(yīng)好。 因而此刻,玉晚一邊預(yù)備拿梅七蕊的靈符,一邊不忘道真的金蓮,同時還暗暗思索萬一真扛不過就去叫醒師父,楚聞再怎么著也絕對打不過師父。 如此便萬無一失。 遂底氣十足地對楚聞道:“她等就等,關(guān)我什么事?是她自己親口說的,要我走了就再也別回去,我跟她跟玉族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怎么現(xiàn)在她知道麻煩了,就說話不算話,指望著我不計前嫌給她收拾爛攤子,我有這么好心嗎?” 楚聞眉心川字更深。 但仍不解釋他此行的真正原因,只重復(fù)道:“玉晚。聽話?!?/br> 玉晚:“天天叫我聽話,怎么不見你聽我的話?我說了不回去!” 楚聞愈發(fā)不耐。 他掌心靈光倏然變得刺目。 眼看下一刻,他就要對玉晚出手,便在這時,忽聽一聲佛號,他和玉晚同時望去,就見菩提樹下緩緩走出一人。 如石韞玉,似水懷珠。 不為世中客。 難能見到這樣的人,玉晚頃刻上了心。 便看著這人在附近停步,合掌道:“楚公子,既然照晚居士已再三表明不愿,公子又何必非要強(qiáng)迫于她?” 楚聞沒說話。 但看其立即收斂靈力的反應(yīng),就知是忌憚這人。 玉晚自然不會忌憚。 正相反,她因為頭一次被當(dāng)面維護(hù),心中好感正成倍地增加。 她不免多看了這人幾眼。 由于之前尋到的畫像全是成名至少百年的名士,并不包含這個明顯是年輕天驕的人,但玉晚仍舊憑借他頸上掛珠認(rèn)出,他應(yīng)當(dāng)是位首座。 這位首座在須摩提,乃至在整個西天里都必然地位很高,舉足輕重,否則以楚聞的脾氣,絕不會忌憚到不敢當(dāng)面動手。 正想著,就聽楚聞低聲道:“你先在這呆著,之后我再來找你?!?/br> 玉晚沒有理會。 而楚聞這次居然也沒惱,更甚說完這句話就轉(zhuǎn)身離開。 他前腳剛走,玉晚后腳立即用靈識跟上。 確定楚聞是真的離開,沒像以前那樣還要故作玄虛殺個回馬槍,玉晚松口氣,終于不用被蒼蠅圍著轉(zhuǎn)了。 眼里的厭惡之色瞬間淡去,神情也舒緩不少。玉晚朝首座走近幾步,垂首作禮。 “多謝大師解圍?!?/br> 首座搖頭,說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而后道了句照晚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