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會回來 第3節(jié)
今天的雨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至蒙蒙細雨。 實驗大樓外種著幾棵桂花樹,此刻已到開花時節(jié),遇上雨天,金黃的花朵簌簌落滿地,桂花香氣霸道地將人侵襲包裹,無處可逃。 秋眠難免又分心。 剛剛撞到人那一刻,一瞬間聞到的柑橘香,到底是她腦補,還是真聞到了。 淺淡的,好像虛無縹緲,若即若離,卻又突破濃郁桂花香氣的重圍,如此清晰確定地占據(jù)她嗅覺一瞬。 菩提珠散得四處都是,一部分滾落到旁邊草地邊緣,被落葉和雜草掩蓋,又在濕濘的地面上滾了不知幾圈,裹上了混濁的的泥漿。 秋眠將每個可能的角落縫隙都仔細翻找了一遍,以免遺漏任何一顆菩提珠,又從包里找了濕巾,將撿起的菩提珠仔細擦干凈。 除了一些菩提珠,秋眠還看見了另一顆落在草坪邊緣的玉珠,跟剛剛手里抓住的一樣。 剛伸手去撿,視線里兀地出現(xiàn)另一只手。 男人的,修長白皙、指骨骨節(jié)分明的手,手背的青筋明顯,凸起性感的弧度,正與她一樣,也同時伸向那顆玉珠。 指尖幾乎要觸碰上,秋眠愣了下,心頭莫名悸動,下意識彎了彎指尖想收回避開,卻又在下一瞬飛快地伸手搶先撿起那顆玉珠。 應該是已經(jīng)全部撿起了。 秋眠起身,張開手心,看見那顆玉珠上印著一個金色單字“弦”,想到剛剛那顆玉珠上的“周”字,猜測也許這兩個字加起來是男人的名字。 周,弦。 周弦? 男人已經(jīng)起身,秋眠將所有撿起來的菩提珠和玉珠都擦拭干凈,雙手捧著遞過去。 “真的很抱歉,周弦?!?/br> “……” 男人沒接。 單手插兜,垂著眼,看她的眼神帶著幾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說得更準確些,是不悅。 是覺得她難以原諒? 或許,也有可能在心里冷笑:“呵,做出這種事,叫我的名字,你也配?” 秋眠心里惴惴不安地猜測著可能的原因,實在有些沒底。 好半晌,也許沒那么久。 男人開了口:“少一顆。” 秋眠心里突地一顫。 她剛剛就差沒有掘地三尺,實在沒看見哪里還有遺漏的珠粒。 又莫名地想,原來他半天不說話,是在心里默數(shù)到底有幾顆珠粒。 “那我再找——” 秋眠話沒說完,男人手伸過來,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支手機。 一支眼熟的、碎了屏的、她的手機。 剛剛撞進他懷里那一瞬間,從她手里飛出去,摔在遠處地上,屏幕碎得四分五裂。 到這會兒,秋眠才忽地想起來自己出現(xiàn)在這兒的目的,話剛出口就轉了彎:“不好意思我有急事!你先等我一會兒,解決完再來找你!” 也不管別人同不同意等她,說完就一把扯住對方的手將剛撿起來的珠粒塞過去,搶過自己的手機急急忙忙轉身就跑。 男人立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實驗大樓門口,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似乎仍留有余溫。 剛剛措不及防地被她抓在手心,少女的手指柔軟,帶著微涼的體溫拂過他的手背。 久久未散。 - 秋眠憑著對接人給的實驗室號牌一路喘著氣跑到實驗室門口,卻吃了一嘴閉門羹。 真完了。 秋眠單身手撐著門框彎腰喘氣,看著緊閉的實驗室大門心生絕望。 先前讀中學時就來南塔大學玩過很多次,那時路過各大系院的實驗大樓,幾乎每間實驗室到了晚上都還燈火通明。 眼下明明天還亮著,就算是晚飯時間,也不至于一個人都沒有吧? 今天周五,難道周六周日實驗室休息所以大家已經(jīng)早早忙活完下班? 這個項目不能因為自己的問題搞黃,秋眠低頭看向自己摔碎屏幕的手機,試著開機。 還好,能啟動。 秋眠呼氣,再次嘗試撥打聯(lián)系人的電話。 出乎意料,竟然一撥就通。 “你好,我是海鹽之旅的秋眠,之前約好今天下午六點見面,路上出了點意外,很抱歉來遲了,現(xiàn)在我在實驗室門口,請問還能方便見面聊聊嗎?” 秋眠陳述完畢,對方聽完卻有些意外。 “哎?你沒見到我們周神?” “不應該啊,這周末實驗室輪休,剛下班那會兒大家都想早點走,周神就讓我們先走了,說他等你就行,沒人嗎?” 秋眠看了眼緊閉的實驗室大門,抬手敲了敲,耳朵貼上去聽響動。 里面安安靜靜,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門關著,沒見到有人,請問方便給我個聯(lián)系方式嗎?麻煩你了。” “噢我想起來了!”男生恍然大悟地提高聲音,“我們周神最討厭別人遲到,到點不會等人的,所以可能他沒等到你已經(jīng)先走了?!?/br> “等等啊,我把他電話發(fā)你?!蹦猩l(fā)了條短信過來,“發(fā)你了,不過周神真的在遲到這件事上極其嚴格,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br> 秋眠不敢再耽擱時間,快速道了謝,翻出那條剛收到的短信,長按那串電話號碼撥通。 內(nèi)心忐忑,擔心對方會不接。 好在撥通的聲音只響了三聲便被接起。 “周神您好,我是海鹽之旅的秋眠——” “你遲到了?!?/br> 沒等秋眠說完話,對面已經(jīng)冷冷截斷。 秋眠忽地一愣。 這語氣,這聲音,莫名熟悉。 剛剛是不是才聽過? “……” 難道是他? 剛剛在外面撞到的那個人? 周弦? “抱歉……”秋眠頭皮發(fā)麻,像是小學上課遲到被老師在教室門口罰站,“我剛剛——” “你剛剛已經(jīng)說過了。” 果然是他。 秋眠頓覺挫敗,腳在地上踢了下,聲音低下去,語氣有點喪:“對不起,周弦老師。” “……” 對面沉默。 秋眠拿著手機往外走:“實在抱歉,今天確實出了些意外,遲到是我的問題,請問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嗎?方不方便我現(xiàn)在過去找您?或者我們再約個時間,您看您什么時候方便?” 對面依舊沉默。 這通電話冷場到空氣里都彌漫著尷尬。 看得出來,他確實很討厭別人遲到。 尤其,這個遲到的人剛剛還撞到了他,并且拽斷了他的手串。 秋眠頂著冷意努力地絮叨,試圖讓對面有點別的反應,哪怕是叫她閉嘴都行。 總好過這樣沉默,什么話都不說。 秋霜就這樣,除了發(fā)現(xiàn)她網(wǎng)戀那次暴跳如雷,其余時候生氣就這樣冷著她。 明明沒發(fā)出任何聲音,卻叫人后背發(fā)涼。 倆人的壓迫感如出一轍,都太強。 一直到出了實驗大樓,秋眠已經(jīng)口干舌燥,對面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好像已經(jīng)無力回天,這事兒要泡湯了。 “好吧,打擾您了。” 秋眠妥協(xié),已經(jīng)做好下周一在公司挨罵的準備:“給您帶來困擾實在不好意思。” 說完,頓了幾秒。 這是秋眠的習慣,說完結束語之后會等幾秒,如果對方?jīng)]有話要說,才會掛斷電話。 心里默數(shù)著:“1、2、3——” 數(shù)到最后一個數(shù),秋眠不再等。 舉到耳邊的手機剛要放下掛斷電話,夾著沙沙電流的動聽男聲天籟般響起—— “你工作總是這么馬虎?” 秋眠以為他還在計較自己遲到這件事,已經(jīng)道歉到?jīng)]有詞匯的地步,卻還是再次誠懇道歉:“確實很抱歉周弦老師,下次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