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出租車上，秋眠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連接攝像頭的監(jiān)控軟件。

    她平常很少打開這個軟件查看監(jiān)控情況，這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坐車無聊，想起剛剛看見的那個女生，周引弦所謂的師妹，就挺好奇，那女生究竟會在那兒等多久。

    剛一打開，便看見那女生接起電話，開心得像熱戀中的小女生一般，接著電話還要踮腳，羞澀又嬌美。

    秋眠打開喇叭，調(diào)大音量，恰巧聽見那女生在說要去找誰。

    不知道是誰的電話，但秋眠猜，很有可能是周引弦打給她。

    那女生掛斷電話，幾乎是小跑著往電梯那邊走，很快從鏡頭里消失。

    秋眠盯著空蕩蕩的走廊畫面發(fā)了會兒呆，關(guān)掉了監(jiān)控軟件。

    車窗外已華燈璀璨，過低的車外溫度與開了空調(diào)的車內(nèi)溫度無法交匯，在車窗玻璃上掛上了一層迷蒙的水汽。

    窗外倒退的五彩夜景跟著變得虛幻，變得模糊不清，只剩下恍惚的一閃而過的影蹤。

    就像此刻，秋眠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這夜晚潮濕，冰冷冷的像蒙了一層紗。

    紗底下藏著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好奇怪，為什么會好奇，又為什么會一直想著那個女生。

    明明她們從不認(rèn)識，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秋眠努力在腦海里搜刮著一絲可以完美解釋這怪異的理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跟那女生的碰面。

    她長得很漂亮，是那種偏甜美一點的長相，眼型像一顆杏子。

    有種難以言明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秋眠打開手機(jī)前置攝像頭，按開車頂燈的光對著手機(jī)里照了下。

    晃眼一看有點像，仔細(xì)一看又不像。

    魔怔了。

    秋眠關(guān)掉燈，鎖了手機(jī)，心里暗罵自己——

    怎么會覺得她們有點像的？

    -

    孫婉準(zhǔn)備的銅火鍋是大骨湯的湯底，備了雞牛羊三種新鮮陸地rou，又買了幾樣海鮮，配著一圈各色新鮮蔬果，擺了滿滿一大桌。

    她手藝好，即便是簡單的大骨湯湯底也能熬制得濃郁鮮香，比火鍋店里的味道更勝一籌，無論涮什么rou或者菜都很好吃。

    秋霜自然沒回來，就只有爺孫三人吃，秋眠便不用像秋霜在場時那般顧忌形象，吃得十分滿足。

    飯后她主動收拾碗筷去廚房，孫婉攔著她不讓她洗，說她年紀(jì)輕輕洗碗會傷手，到時候手就不漂亮了。

    “女孩子的手，白白嫩嫩就要好好保護(hù)呀，到時候才不會顯老，傷了手不好養(yǎng)回來的?！?/br>
    “我哪有那么嬌氣呀外婆?！?/br>
    “外婆就要讓你嬌氣，在這兒幫忙放碗筷就好了，順便跟外婆聊聊天?！?/br>
    秋眠不好跟老人家一直爭，只好笑著答應(yīng)：“好好好，外婆要跟我聊什么呀，是最近又有什么有趣的八卦了？”

    八卦是大多數(shù)人的天性，尤其是老太太，整日閑著無事，就更喜歡閑聊。

    孫婉自然也喜歡聽一些有趣的八卦消息，但她嘴不大，聽也就聽了，不會到處亂講，頂多是在秋眠跟前說一嘴，臨了還要叫她別到處亂傳。

    “到時候人家要說你嘴巴大的?！?/br>
    孫婉總是這么說，秋眠自然笑著點頭：“嗯嗯嗯，我不會去跟別人說的?！?/br>
    孫婉最近確實聽了許多東家長西家短的消息，但那些都太無趣，別人翻來覆去也就說那點兒事，她都懶得扒拉出來復(fù)述一遍。

    但秋眠不是日日在家，偶爾相聚，孫婉自然是要找點話題跟她聊聊的。

    不知怎么想起之前她說那個大學(xué)老師男鄰居，此刻就提起他來：“你之前說你的鄰居是個大學(xué)老師，跟你差不多大，他有對象沒??？”

    沒想到她會提起周引弦，秋眠先是愣了下，而后忍俊不禁：“外婆，您是不是也犯了媒婆癮，想要給人介紹對象??？”

    “也不知道怎么了，這人上了年紀(jì)，就老想撮合小年輕談戀愛結(jié)婚?！睂O婉也跟著笑，“他到底有沒有談戀愛??？”

    “沒有，之前不是說過嗎。”秋眠忽地想起那個師妹，低頭擦著碗上的水，嘴角弧度淺了點兒，“不過追他的人應(yīng)該還挺多的?！?/br>
    “那他為什么不談，是都瞧不上？”

    “可能是因為他的前女友？”秋眠也不確定，“之前聽他提過一下，從他的反應(yīng)來看，好像他對他那個前女友還余情未了?！?/br>
    “還是個癡情種啊，這種男人可不多見，看來他對待感情還挺專一的，這樣倒不好非要給他介紹對象了?！?/br>
    秋眠樂得不行：“怎么的，您還真想給他介紹對象啊？我還以為您說著玩呢。”

    “誰說的我說著玩啊，你那誰，表姨的鄰居家女兒留學(xué)回來了，人家也是高材生，長得也不錯，就是年紀(jì)有點兒大——”

    “停停停?！鼻锩呲s緊止住孫婉，“人家周老師用不著這些，他那么優(yōu)秀，要什么樣的沒有啊，挑起來能眼花繚亂的呢?！?/br>
    “哎，好像也是?！睂O婉嘆氣，“你表姨前兩天還說呢，讓我有合適的男生就幫忙介紹介紹，說那姑娘爸媽都急得不行，雖然是國外留學(xué)回來的高材生，但年紀(jì)到了還不找對象，就怕她年紀(jì)越拖越大?！?/br>
    秋眠隨口問了一句：“那女生多大年紀(jì)?。俊?/br>
    “好像說有二十五六了，她家里說談個一年戀愛再結(jié)婚，也就二十六七，再懷孕生小孩，也就二十八九，都快成高齡產(chǎn)婦了，可不著急嗎？”

    秋眠咋舌：“?。克哦辶依锞图背蛇@樣??？”

    “可不嘛，不過確實也可以談戀愛了?！?/br>
    “我也二十四了耶?！?/br>
    聽見這話，孫婉轉(zhuǎn)頭上下打量了眼秋眠，搖頭：“不行，你還小，才二十四呢，結(jié)婚還早，那么早結(jié)婚有什么好的?！?/br>
    秋眠笑得不行：“您有點雙標(biāo)啊外婆?！?/br>
    “雙標(biāo)怎么了啊，我就你媽一個女兒，也就你這一個外孫女，你媽感情不順利，我可不想你也跟著受這份罪。如果你不樂意談戀愛結(jié)婚的話，就在我們身邊留一輩子都行?！?/br>
    秋眠眼眶一熱，心里軟乎乎的。

    她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也從未聽家里人討論起這個人，不知道有關(guān)他的一切，只隱約知道，他辜負(fù)了她的母親。

    秋眠并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都發(fā)生過什么，只知道秋霜后來再也沒有發(fā)展過任何一段新的感情。

    從她記事起，秋霜就一直都是一個人。

    一個很有能力，也很要強(qiáng)的女強(qiáng)人。

    此時也許是氣氛到了這兒，秋眠便順勢小心翼翼地問起這件事：“mama她以前……”

    “跟那個人，他們倆是早戀嗎？”

    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秋霜生她時還不到二十一歲，算上十月懷胎……

    孫婉洗碗的動作一頓，關(guān)了水龍頭，面色沉了些，顯然是想起那個負(fù)心漢而不太高興。

    “不是早戀?！?/br>
    “你mama從前在京大讀書，是那時候認(rèn)識的他，更多的事，你mama沒有提過，所以我和你外公也不清楚。”

    “至于那個人，我們更是不了解?？傊?，那是一個傷害了你mama的負(fù)心漢，這輩子我跟你外公都不會原諒他?！?/br>
    秋眠有些訝異。

    她知道秋霜是京大畢業(yè)的，也知道她生自己時還在大學(xué)期間，可她一直以為她跟那個男人是有很深的感情才會……

    不過仔細(xì)想想，似乎也并不很意外。

    秋霜那樣的個性，敢愛敢恨，能為她自己做過的任何事情買單。

    是很難得的灑脫。

    -

    周引弦比林曦早到橘の湯，順便盤了下賬，查了一圈店內(nèi)各種情況。

    林曦到時周引弦剛忙完，正在洗手。

    她打電話過去，說已經(jīng)到了店門口，周引弦讓她進(jìn)去找前臺報他的名字，前臺會帶她去訂好的包間。

    周引弦這態(tài)度實在算不得熱情，細(xì)想還有幾分敷衍——

    同門師妹初來乍到，在他的地盤上，他忙工作沒去接也就罷了，人家都到了店門口，他也沒出來迎一下，讓人家自己進(jìn)去找。

    不過林曦顯然一點也不介意這些，笑著應(yīng)了聲好，掛了電話進(jìn)去找前臺。

    周引弦早前打了招呼，林曦一報他名字前臺就笑著邀請她進(jìn)了早就訂好的包間，沒有多余的廢話。

    林曦剛坐下沒多會兒，周引弦隨后也跟著到了，推門進(jìn)來，倆人打個照面，他表情淡淡，沖她點了點頭：“抱歉，耽誤了會兒。”

    “沒事沒事！”林曦在他進(jìn)門那一刻已經(jīng)站了起來，略有些局促地擺了擺手，仍舊甜甜笑著，“好久不見了師兄?！?/br>
    “你坐?！敝芤覔P(yáng)了揚(yáng)下巴示意她坐下，而后自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什么時候到的？”

    “今天上午，剛安頓好，在這兒也沒多少認(rèn)識的朋友，所以就來麻煩師兄你了?！?/br>
    周引弦主動倒了茶遞過去，表情并無不耐：“沒事，沈院長前兩天特意跟我提過，說你要來，讓我接待一下。大家?guī)煶鐾T，你不用客氣?！?/br>
    他說的有理有據(jù)，又有種公事公辦的感覺，沒有半點私情，可林曦雙手捧著他遞過來的茶杯，看著他，眼神崇拜，心里跟茶水一樣暖和，覺得他真是太好了。

    “師兄還是跟從前一樣樂于助人?！?/br>
    “……”

    倒也沒有，只是師命難違。

    他本人還是覺得挺麻煩的。

    -

    這頓飯吃了接近一小時。

    其實周引弦早已經(jīng)吃好，奈何林曦一個女生都沒放下筷子，他也只能陪著。

    席間倆人聊了些學(xué)校里的事，大多都是林曦在說，神采飛揚(yáng)，周引弦只是靜靜聽著，偶爾給點回應(yīng)。

    后來他倒也主動問了下她的實習(xí)。

    “在恒明藥企?！绷株芈杂行┖π撸皠偤梅植吭谀纤?，我就過來了?！?/br>
    周引弦只是說：“你在京北實習(xí)更好。”

    “哎，有點膩了，從小就在京北待著，也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其他的城市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不過看師兄畢業(yè)后婉拒留校任職回了南塔，想來南塔應(yīng)該是很好的城市，所以我就來了。”

    “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