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酒吧也有他一份。

    秋眠想了想，點頭：“好吧，下次一定?！?/br>
    “……”

    周引弦沉默。

    好幾秒，瞥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語氣莫名冷了：“睡了?！?/br>
    “……”

    看著周引弦離去的背影，秋眠有些茫然。

    他怎么瞧著還有點不高興。

    難道因為自己沒去照顧他生意？

    秋眠猶豫了下，揚聲沖著他的背影喊：“我下次真的會去！”

    周引弦打開門，立在門口，聽見這話，轉(zhuǎn)頭看來。

    “叫這么大聲，是要我陪你？”

    作者有話說：

    周引弦：我不氣

    沂沂來啦，今天也是雙更，這是第二更，前面還有一更

    這張給大家發(fā)二十個紅包呀

    第35章 秋天

    ◎引誘◎

    夜深時洗過澡, 去除一身難聞煙酒氣，秋眠混沌的腦子才漸漸多了幾分清醒。

    隨手打開電視機，正在播放元旦跨年晚會, 她才突然想起，今夜是2022年的最后一個夜晚。

    剛剛在酒吧玩時, 就不同以往的熱鬧，只不過今天她滿腦子都是秋霜的事, 全然沒覺得這日子有多特別。

    墻上壁鐘時針指向已過十一，距離2023年的到來只剩下二十分鐘不到。

    恍然間回憶起往日，近幾年的每一個跨年夜，她都是這樣一個人守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漂泊異鄉(xiāng)的那幾年, 錢總是富余, 鮮少有捉襟見肘的時候，可每個特別的日子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塌了一塊兒。

    如今回了國，最親的人就在身邊，但不知為什么, 此刻仍覺得心里發(fā)空。

    秋眠想起昨夜今朝秋霜的反常, 想起晚飯前收到的岑溪發(fā)來的酒吧里她的照片。

    也許她會擁有一段新感情。

    惶惶如夢二十四載, 提起“母愛”這詞總覺虛幻，次次描述難逃單薄。

    幼時老師讓寫作文夸贊母親, 寫來寫去也不過一句——

    【我的mama很漂亮，她給我很多錢?！?/br>
    然后呢？

    再加上一句心虛的“她也很愛我”。

    秋眠有時覺得自己是擁有“母愛”的，在從未缺少過的生活費里足以體會。

    但很多很多時刻，秋眠懷疑自己不曾擁有。

    秋霜可以不出現(xiàn)在她的童年, 讓她的快樂里永遠缺失“母親”這個角色。

    可以從不表達對她的愛意, 可以不對她關(guān)心, 不對她溫柔，不理解她的世界。

    可以把她放逐到異國他鄉(xiāng)，讓她永不歸家，似乎從不介意失去她。

    她對自己，也許只有一個母親對女兒的責(zé)任——

    生下來，養(yǎng)下去。

    更多的，一點也沒有。

    仿佛她是一個只有金錢需求而沒有感情需求的吞金獸。

    秋霜有一段不得善終的感情經(jīng)歷，而她，秋眠想，自己不過是這份感情終結(jié)時不好的產(chǎn)物。

    因為是不好的產(chǎn)物，秋霜對她沒有見面的需求，沒有感情上的依賴，或許多看一眼都能回憶起不好的往事。

    所以，如果她不愛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

    誰會去愛一個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過去有多錯誤、多愚蠢、多不堪的存在呢？

    而她，就是這個存在。

    過去這么這么多年，秋霜始終沒有再有過新的感情，她一定是對那段感情耿耿于懷，難以放下。

    或者，從此不再相信愛情。

    更小更小更不敢想的可能，是秋霜很愛她，不愿意讓她生活在重組家庭。

    但她現(xiàn)在竟然要有一份新的感情了。

    她已經(jīng)放下過去了嗎？

    是因為新的那個人足以讓她重新相信愛情？

    還是說，是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年，可以生活自理，所以不用再為了自己繼續(xù)單身？

    她會擁有新的愛人，新的家庭，她才四十三歲，也許她還會愿意為了她新的愛人生下一個愛的結(jié)晶。

    她會擁有一個在愛里誕生的寶寶，她一定會很愛那個小孩，會一直陪在她身邊，陪她長大，教她讀書學(xué)習(xí)，也一定會對她溫柔，會對她笑，不會像對自己這樣總是很嚴苛，冷冰冰的。

    盡管這些都是還沒發(fā)生的事，可僅僅只是那樣的兩張照片，就足以讓秋眠胡思亂想。

    她并不是敏感多思的人，擁有幸福的童年，足以讓她在往后的生活中治愈很多的悲傷。

    但被秋霜放逐到國外的那幾年，孤苦伶仃的歲月，終究讓她變得不似從前。

    秋眠不明白，只是一場網(wǎng)戀而已，她已經(jīng)依照秋霜要求的說了很多難聽的過分的狠話去斷絕了結(jié)束了那段關(guān)系，為什么還要將她流放到異國他鄉(xiāng)，仿佛狠心到此生不見也不覺得可惜。

    那些年的闔家歡樂不屬于她，隔著時差打的電話也時常落空。

    她們甚至一年都不會超過三通電話，每每連上線，也說不上幾句就以忙碌為由被終結(jié)。

    秋眠想起茨威格在《斷頭王后》里的那句話——

    “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

    所以，她想，自己的童年之所以幸福，是因為用了后來孤獨煎熬的青春做代價。

    遠離親朋難再見，他鄉(xiāng)的西餐難以撫慰空乏的胃，耳邊英語常徘徊，偶爾遇上暴動，獨自一人在家會擔(dān)心下一刻聽見槍.聲。

    童年的幸福是治愈世間三千疾的良藥，可良藥也會有用盡的一天。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變得好像不會再輕易感覺到快樂，也時常懷疑人生。

    今日在秋霜身上，她又體會到，自己其實也沒有那么被愛。

    秋眠抱著沙發(fā)枕蜷縮著，電視機里在說什么她沒用心聽，不知不覺間陷入無底漩渦。

    這困擾這糾結(jié)這不自信的懷疑，使她心口凝滯，眼神空洞，像一個了無生機的木偶。

    直到房門外傳來輕輕的三聲叩響——

    “篤、篤、篤?！?/br>
    那并不是一道鐵門。

    可在那一刻，猶如困住她的鐵籠牢門被叩響，黑暗寂靜的世界里傳來天籟之音。

    秋眠驀地醒過神來，轉(zhuǎn)頭看向門口。

    恰在此時，她清晰地聽見，房門再次被叩響三聲——

    “篤、篤、篤?！?/br>
    秋眠抱著沙發(fā)枕握著手機走至門口，猶豫不決是否要打開這扇門。

    獨居的深夜，面對門外未知的人，打開房門并不是好的選擇。

    裝睡，還是開口詢問來人是誰？

    在這瞬間，手心里忽然一麻，震動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一枕：【睡了嗎？】

    一枕：【我在你門口。】

    原來是他。

    秋眠驀地放下心來，握上門把手，拉開房門。

    像迷霧森林里一束光透過枝葉縫隙落下來產(chǎn)生丁達爾效應(yīng)的那一瞬間，走廊冷白燈光照進昏暗玄關(guān)里。

    秋眠立在門口抬頭看，周引弦就筆直地立在那束光里，像一棵成長了千百年的參天古樹。

    身形頎長，輪廓分明，沉穩(wěn)可靠。

    秋眠一時怔忡。

    剛剛那般昏暗的漩渦里掙扎墜落，此刻像突然上了岸，不再窒息。

    仿若他突然的出現(xiàn)，像峭壁憑空長出藤蔓，勾住她，纏住她，抓住她。

    也，打撈上來她。

    “周老師……”

    秋眠順從心意小聲地喊他，像帶著某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而在這一秒，身后客廳墻上壁鐘發(fā)出悠揚的一聲響，像古世紀的歐洲城堡里傳來遙遠的一聲鐘鳴。

    聽，壁鐘在報時——

    那是2023年來臨的第一秒。